正文

汉乐府

汉魏六朝诗文赋 作者:程怡


汉乐府

悲歌

悲歌可以当[148]泣,远望可以当归。思念故乡,郁郁垒垒[149]。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150],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151]

说明

本篇为汉乐府古辞,《乐府诗集》载入《杂曲歌辞》类。宣泄了离乱中已无家可归之人的怀乡之痛。明白如话,可歌可泣。

集评

(明)李东阳曰:长歌之哀,过于痛哭,歌发于乐者也,而反过于哭,是诗之作也。

——《麓堂诗话》

(明)王世贞评曰:古乐府“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二语妙绝。老杜“玉佩仍当歌”,“当”字出此,然不甚合作,可与知者道也。

——《艺苑卮言》卷三

(清)朱乾评曰:“词极凄楚。”

——《乐府正义》

(清)范大士评:“声情并茂。”

——《历代诗发》

(清)沈德潜评:起最矫健,李太白时或有之。

——《古诗源》卷三

(清)李调元曰:悲歌行,客子怀故乡之作也,妙在起句“悲歌可以当泣”,人至伤心极处,不能泣而思以歌当之,较泣愈痛矣,此为加一倍法。

——《雨村诗话》卷上

古歌

愁风萧萧愁杀人,出亦愁,入亦愁,座中何人,谁不怀忧?令我白头。胡地多飙风[152],树木何修修[153]。离家日趋远,衣带日趋缓[154]。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

说明

这首歌词收在明代唐尧官辑的《选诗补遗》中,《乐府诗集》与《古乐府》均不载。观此歌末二句与《悲歌》同,足知其同出于乐府也。这一段文字极具音乐性,充满了北方的萧瑟苍凉之感。

歌词写一漂泊于胡地的游子,倾诉其“令人白头”的乡愁。全诗触景生情,寓悲凉之情于萧萧秋风,居然有万里之势!

集评

(清)沈德潜评曰:苍莽而来,飘风急雨,不可遏抑。

——《古诗源》

(清)范大士评:牢骚跌宕,古诗变徵之声。

——《历代诗发》

(清)沈德潜评曰:“离家”二句,同“行行重行行”篇,然“以”字浑,“趋”字新。此古诗、乐府之别。

——《古诗源》

陌上桑

日出东南隅[155],照我[156]秦氏楼。秦氏有好女[157],自名为罗敷[158]。罗敷喜蚕桑[159],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160],桂枝为笼钩[161]。头上倭堕髻[162],耳中明月珠[163]。缃绮[164]为下裙,紫绮为上襦。行者[165]见罗敷,下担捋髭须[166]。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167]。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168]

使君[169]从南来,五马[170]立踟蹰。使君遣吏往,“问是谁家姝![171]”“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年几何?”“二十尚不足,十五颇有余。”[172]使君谢[173]罗敷,“宁[174]可共载[175]不?”罗敷前置词[176]:“使君一何[177]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

“东方千余骑[178],夫婿居上头[179]。何用[180]识夫婿?白马从骊驹[181]。青丝系马尾[182],黄金络马头[183],腰中鹿卢剑[184],可值千万余。十五府小吏[185],二十朝大夫[186],三十侍中郎[187],四十专城居[188]。为人洁白皙[189],鬑鬑颇有须[190],盈盈公府步[191],冉冉府中趋[192]。坐中数千人[193],皆言夫婿殊”[194]

说明

这是一首民间叙事诗,为汉代相和歌古辞。最早著录于《宋书·乐志》,题为《艳歌罗敷行》,属大曲类。《玉台新咏》辑录本篇,题为《日出东南隅行》,《乐府诗集》则题为《陌上桑》。

这里叙述了一个“扰民”的太守,调戏良家妇女,而遭严词拒绝的故事。全诗分为三段,就“大曲”的形式来说,这三段文字各为乐歌的一个段落,称为一解。

第一解写罗敷的美,用别人观罗敷的反应来衬托罗敷之美,表现手法异常生动;第二解写使君的贪婪好色,通过罗敷义正词严的拒绝,来歌颂罗敷的道德之美;第三解写罗敷以夸夫婿来奚落太守。罗敷越说越高兴,太守当然也就越听越灰不溜秋,无地自容了。

整个儿作品透着浓厚质朴的民歌风味,有一种很特别的、纯然属于老百姓的谐谑气质,痛快淋漓,令人解颐。

集评

(明)王世贞评之曰:两汉五言神境。

——《艺苑卮言》

(清)李因笃评曰:诗之高浑自然,横绝两京矣。

——《汉诗音注》

(清)陈祚明评之曰:写罗敷全须写容貌,今止言服饰之盛耳,偏无一言及其容貌,特于看罗敷者尽情描写,所谓虚处著笔,诚妙手也。

——《采菽堂古诗选》

(清)陈祚明又曰:罗敷致辞,截然严正,但二语已足,此诗意可便竟。然后解又极写一段,傲使君耳。……若非此夫婿几无以谢使君者然。

——《采菽堂古诗选》

(清)沈德潜评之曰:铺陈秾至,与辛延年《羽林郎》一副笔墨,此乐府体别于古诗者在此。

又:“谢使君”四语,大义凛然。末段盛称夫婿若有章法,若无章法,是古人入神处。

——《古诗源》卷三

(清)费锡璜曰:《陌上桑》……有情有致,学者有径路可寻,的是诗家正宗,才人鼻祖。

——《汉诗总说》

(清)费锡璜曰:《羽林郎》、《董娇娆》、《日出东南隅行》诸诗,情辞并丽,意旨殊工,皆诗家之正则。学者所当揣摩。唐之卢、骆、王、岑、钱、刘,皆于此数诗中得力。

——《汉诗总说》

(清)贺贻孙曰:《日出东南隅》与《昔有霍家奴》两篇,章法颇类。前段描写罗敷、胡姬浓艳,能令好色人销魂;后段描写罗敷、胡姬义烈,能令淫人败兴。中间“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四语,皆从世俗人情,写得十分痛快。天地间一种绝妙义理,偏出自不读书人口中,可见人情至处,即礼法也。收语即申说“重前夫”、“自有夫”二意,虽“多谢金吾子,私爱徒区区”,紧严有力,“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宽愆有致,煞手不同,总就本文作结,不别起波澜也。

——《诗筏》

(清)黄子云曰:乐府题义,有不必宗者,有不可不宗者。……不可不宗者如《陌上桑》……

——《野鸿诗的卷》四八

(清)李调元评曰:《陌上桑》云:“日出东南隅,……”四语极平淡,而首句起兴,下三句出落详尽,简括似古谣。后半篇皆此二十字注释也。

——《雨村诗话》卷上

孔雀东南飞(并序)

汉末建安[195]中,庐江府[196]小吏焦仲卿妻刘氏,为仲卿母所遣[197],自誓不嫁,其家逼之,乃投水而死。仲卿闻之,亦自缢[198]于庭树。时人伤之,为诗云尔[199]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200]。“十三能织素[201],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202],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203]妇,心中常苦悲。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204]。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205]五匹,大人[206]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207]。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

府吏得闻之,堂上启[208]阿母:“儿已薄禄相[209],幸复得此妇。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共事[210]二三年,始尔[211]未为久。女行无偏斜,何意致不厚[212]?”阿母谓府吏:“何乃太区区[213]!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214]。吾意久怀忿,汝岂得自由[215]!东家有贤女,自名秦罗敷。可怜体[216]无比,阿母为汝求。便可速遣之,遣去慎莫留!”府吏长跪[217]告,伏惟[218]启阿母:“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取!”阿母得闻之,槌床便大怒:“小子无所畏[219],何敢助妇语[220]!吾已失恩义[221],会[222]不相从许[223]!”

府吏默无声,再拜还入户。举言[224]谓新妇,哽咽不能语:“我自不驱卿,逼迫有阿母,卿但[225]暂还家,吾今且赴府。不久当归还,还必相迎取[226]。以此下心意[227],慎勿违吾语。”新妇谓府吏:“勿复重纷纭[228]!往昔初阳岁[229],谢家[230]来贵门。奉事循公姥,进止敢自专?昼夜勤作息,伶俜[231]萦苦辛。谓言无罪过,供养卒大恩[232]。仍更被驱遣,何言复来还?妾有绣腰襦[233],葳蕤[234]自生光,红罗复斗帐[235],四角垂香囊。箱帘[236]六七十,绿碧青丝绳[237]。物物各自异,种种在其中。人贱物亦鄙,不足迎后人。留待作遗施[238],于今无会因[239]。时时为安慰,久久莫相忘。”

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240]。着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241]。足下蹑[242]丝履,头上玳瑁[243]光。腰若流纨素[244],耳着明月珰[245]。指如削葱根[246],口如含朱丹[247]。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上堂谢[248]阿母,阿母怒不止。“昔作女儿时,生小出野里[249]。本自无教训,兼愧贵家子。受母钱帛多[250],不堪[251]母驱使。今日还家去,念母劳家里。”却[252]与小姑别,泪落连珠子。“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今日被驱遣,小姑如我长。勤心养公姥,好自相扶将。初七[253]及下九[254],嬉戏莫相忘。”出门登车去,涕落百余行。

府吏马在前,新妇车在后,隐隐何甸甸[255],俱会大道口。下马入车中,低头共耳语。“誓不相隔卿,且暂还家去,吾今且赴府。不久当还归,誓天不相负。”新妇谓府吏:“感君区区怀[256]。君既若见录[257],不久望君来。君当作磐石[258],妾当作蒲苇[259]。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举手长劳劳[260],二情同依依。

入门上家堂,进退无颜仪。阿母大拊掌[261],“不图[262]子自归!十三教汝织,十四能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知礼仪,十七遣汝嫁,谓言无誓违[263]。汝今无罪过,不迎而自归?”“兰芝惭[264]阿母,儿实无罪过。”阿母大悲摧。

还家十余日,县令遣媒来,云有第三郎,窈窕世无双。年始十八九,便言多令[265]才。阿母谓阿女:“汝可去应之。”阿女含泪答:“兰芝初还时,府吏见丁宁[266],结誓不别离。今日违情义,恐此事非奇[267]。自可断来信,徐徐更谓之[268]。”阿母白媒人:“贫贱有此女,始适[269]还家门,不堪吏人妇,岂合令郎君?幸可广问讯,不得便相许。”

媒人去数日,寻遣丞请还[270]。说有兰家女,承籍有宦官[271]。云有第五郎,娇逸[272]未有婚。遣丞为媒人,主簿通语言[273]。直说太守家,有此令郎君,既欲结大义,故遣来贵门[274]。阿母谢媒人:“女子先有誓,老姥岂敢言?”阿兄得闻之,怅然心中烦,举言谓阿妹:“作计何不量[275]!先嫁得府吏,后嫁得郎君。否泰[276]如天地,足以荣汝身。不嫁义郎[277]体,其往欲何云[278]?”兰芝仰头答:“理实如兄言。谢家事夫婿,中道[279]还兄门,处分适[280]兄意,那得任自专?虽与府吏要,渠[281]会永无缘。登即相许和[282],便可作婚姻。”

媒人下床去,诺诺复尔尔[283]。还部白府君[284]:“下官奉使命,言谈大有缘。”府君得闻之,心中大欢喜。视历复开书[285],便利此月内,六合[286]正相应。“良吉[287]三十日,今已二十七,卿可去成婚。”交语速装束[288],络绎如浮云。青雀白鹄舫[289],四角龙子幡[290],婀娜随风转[291]。金车玉作轮,踯躅青骢马[292],流苏金镂鞍[293]。赍[294]钱三百万,皆用青线穿,杂采[295]三百匹,交广市鲑珍[296]。从人四五百,郁郁[297]登郡门。

阿母谓阿女:“适得府君书,明日来迎汝,何不作衣裳?莫令事不举[298]!”阿女默无声,手巾掩口啼,泪落便如泻。移我琉璃榻[299],出置前窗下。左手执刀尺,右手执绫罗。朝成绣夹裙,晚成单罗衫。晻晻[300]日欲暝[301],愁思出门啼。

府吏闻此变,因求假暂归。未至二三里,摧藏[302][303]悲哀。新妇识马声,蹑履相逢迎。怅然遥相望,知是故人来。举手拍马鞍,嗟叹使心伤。“自君别我后,人事不可量[304]。果不如先愿,又非君所详[305]。我有亲父母,逼迫兼弟兄。以我应[306]他人,君还何所望!”府史谓新妇:“贺卿得高迁!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307];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308]。卿当日胜贵[309],吾独向黄泉。”新妇谓府吏:“何意[310]出此言!同是被逼迫,君尔[311]妾亦然。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执手分道去,各各还家门。生人[312]作死别,恨恨那可论!念与世间辞,千万不复全[313]

府吏还家去,上堂拜阿母:“今日大风寒,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儿今日冥冥[314],令母在后单。故作不良计[315],勿复怨鬼神[316]。命如南山石,四体康且直[317]。”阿母得闻之,零泪应声落,“汝是大家子,仕宦于台阁[318]。慎勿为妇死,贵贱情何薄[319]?东家有贤女,窈窕艳城廓。阿母为汝求,便复在旦夕。”府吏再拜还,长叹空房中,作计乃尔立[320]。转头向户里[321],渐见愁煎迫。

其日牛马嘶,新妇入青庐[322]。庵庵[323]黄昏后,寂寂人定初[324]。“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府吏闻此事,心知长别离,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

两家求合葬,合葬华山傍。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行人驻足听,寡妇起彷徨。多谢[325]后世人,戒之慎勿忘。

说明

这首叙事长诗最早收入《玉台新咏》,原题为无名氏古诗为焦仲卿妻作。《乐府诗集》将之收入《杂曲歌辞》,全诗共三百五十多句,一千七百多字。被沈德潜称为“古今第一首长诗”。

这首长诗写的是汉末建安时代的一对以死抗拒封建礼教的青年夫妇的故事。全篇通过一系列人物的对话,使我们看到了一个个声情毕肖的人。作品前半部只集中写兰芝在夫家的最后一天与被迫回娘家那一天的事,刻画了一个美丽、善良、勤劳、自尊的女性形象,相比之下,她的丈夫却显得太懦弱,太无奈,竟然无法保护她!焦仲卿的形象刻画一方面衬托出其妻的可怜可爱,而在另一方面,却更突出了其母亲的专横、冷酷,及整个封建礼教的压抑。

作品的后半部分写兰芝“还家十余日”后的几天中的变化,当兰芝被兄长逼嫁的时候,这一对被迫分离却又互相挚爱的夫妻,只能决定以死来捍卫爱情的纯洁,以死来反抗封建的家长制。“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千载催人泪下。

作者充满同情地将自己的爱倾注于笔端,使整首长诗充满了至真至切的悲哀。

集评

(宋)魏泰评曰:古乐府中,《木兰诗》、《焦仲卿妻诗》,皆有高致。

——《临江隐居诗话》

(明)王世贞曰:《孔雀东南飞》质而不俚,乱而能整,叙事如画,叙情若诉,长篇之圣也。

——《艺苑卮言》卷二

(明)谢榛评曰:“孔雀东南飞”,一句兴起,余皆赋也。其古朴无文,使不用妆奁、服饰等物,但直叙到底,殊非乐府本色。如云:“妾有绣腰襦,葳蕤自生光……物物各自异,种种在其中。”又云:“鸡鸣外欲曙……精妙世无双。”又云:“交语速装束……交广市鲑珍。”此皆似不紧要,有则方见古人作手,所谓没紧要处便是紧要处也。

——《四溟诗话》卷一

(明)谢榛评曰:……焦仲卿:“东西植松柏,南北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此皆古调,自然成对。

——《四溟诗话》卷三

(明)陆时雍评曰:《焦仲卿》诗有数病:大略絮絮不能举要,病一;粗陋不能出词,病二;颓顿不能整格,病三。尤可举者,情辞之讹谬也,如云“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此是何人所道!观上言“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斯言似出妇口,则非矣。当县令遣媒人来也,“阿女含泪答……徐徐更谓之”。而其母之谢媒,亦曰“女子先有誓,老姥岂敢言”,则知女之有志,而母固未之强也。及其兄怅然,兰芝既能死誓,何不更申前说大义拒之。……意当时情事,断不如是,诗之不能宛述备陈,亦明矣。至于府君订婚,阿母戒日,妇之为计,当有深裁。或密语以寄情,或留物以示意,不则慷慨激烈,指肤发以自将,不则纡郁悲思,遗饮食于不事。乃云“左手持刀尺,……晚成单罗衫”。其亦何情作此也!……其后府吏与母永诀,回身入房,此时不知几为徘徊,几为惋愤?而诗之情色,甚是草草,此其不能从容摅写又甚矣。或曰:“诗虚境也,安得与纪事同论?”夫虚实异致,其要于当情则一也……夫情生于文,文生于情,未有事离而情合者也。

——《诗镜总论》

(清)沈德潜曰:……焦仲卿妻篇:“腰若流纨素,耳着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珠丹。”何工于赋美人也!……古人重其行,兼及其容,妇容不与德、言、工并列耶?

——《说诗晬语》六八

(清)宋征璧评曰:“焦仲卿”及“木兰诗”,如看彻一本传奇,使人不敢作传奇。

又:昭明选亦以规格为主,故不采“焦仲卿诗”。

仲卿诗“贺君得高迁”,直作恶语。

——《抱真堂诗话》

(清)宋征璧曰:仲卿诗叙事老朴。

——《抱真堂诗话》

(清)贺贻孙曰:长庆(中唐)长篇,……才调风致,自是才人之冠。其描写情事,如泣如诉,从“焦仲卿”篇得来。所不及“焦仲卿”篇者,政在描写有意耳。……“焦仲卿”篇之胜,在人略处求详,详处复略,……然其必不可朽者,神气生动,字字从肺肠中流出也。

又:叙事长篇动人啼笑处,全在点缀生活,如一本杂剧,插科打诨,皆在净丑。“焦仲卿”篇,形容阿母之虐,阿兄之横,亲母之依违,太守之强暴,丞吏、主簿、一班媒人张皇趋附,无不绝倒,所以入情。若只写府吏、兰芝两人痴态,虽刻画毕肖,决不能引人涕泗纵横至此也。

——《诗筏》

(清)吴乔曰:《焦仲卿妻》诗,于浓诡中又有别体,如元之董解元《西厢》,今之数落《山坡羊》,一人弹唱者也。

——《围炉诗话》卷之二

(清)张谦宜曰:古诗,短体如十九首,长篇如《孔雀东南飞》,皆是工夫极处,殆近天然。

——《斋诗谈》卷八

(清)朱庭珍曰:五言长篇,始于乐府《孔雀东南飞》一章。

——《筱园诗话》卷三

(清)沈德潜曰:古今第一首长诗。

——《古诗源》

(清)沈德潜曰:《庐江小吏妻》诗共一千七百四十五言,杂述十数人口中语,而各肖其声口性情,真化工笔也。中别小姑一段,悲怆之中,自足温厚。

——《说诗晬语·五一》

(清)张玉榖曰:古来长诗,此为第一,而读去不觉其长者,结构严密也。

——《古诗赏析》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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