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我的大姊

当我去了，还有没说完的话，

好像客人去后杯里留下的茶；

说的时候，同喝的机会，都已错过，

主客黯然，可不必要去惋惜它。

如果有点感伤，你把脸掉向窗外，

落日将尽时，西天上，总还留有晚霞。

一切小小的留恋算不得罪过，

将尽未尽的衷曲也是常情。

你原谅我有一堆心绪上的闪躲，

黄昏时承认的，否认等不到天明；

有些话自己也还不曾说透，

他人的了解是来自直觉的会心。

当我去了，还有没说完全的话，

像钟敲过后，时间在悬空里暂挂，

林徽因(右一)在北京培华女中就读时的照片。另外三个女孩子，既是她的表姊妹，也是她的同学

你有理由等待更美好的继续；

对忽然的终止，你有理由惧怕。

但原谅吧，我的话语永远不能完全，

亘古到今情感的矛盾做成了嘶哑。

1. 作者后将“是希望”改作“是诗的一篇”。——梁从诫注
2. 在初稿中此句原为：“那上七下八临街的矮楼”；昆明旧式民居典型制式为底楼高八尺，二层高七尺。——梁从诫注
3. 《小诗》(一)、(二)及《恶劣的心绪》《写给我的大姊》《一天》《对残枝》《对北门街园子》《十一月的小村》《忧郁》等九首诗，曾以《病中杂诗(九首)》的标题，发表在一九四八年五月《文学杂志》第二卷十二期上。
4. 小诗(一)、(二)一九四七年写于北平。——梁从诫注
5. 一九四七年写于北平。——梁从诫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