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艰辛童年

黄继光 作者:程芬 著


艰辛童年

19世纪中后期,列强如苍蝇般蜂拥而至中华大地,进行殖民掠夺。辛亥革命后,国内各路军阀混战,争相出卖国家利益来维护其蝇头权益。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旧中国,是中国历史上大动荡、大转变的时期,此时,四川更是军阀横行、土地荒废、人丁减少,天灾人祸不断地在这个贫瘠的土地上交织,使得民不聊生。

四川德阳市东南部有个中江县,县城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唐代大诗人王勃、杜甫曾在这里留下赞颂的诗文。自县城向南行百余里,就是石马乡(1952年更名继光乡),石马乡有座石马塘,从石马塘向南翻过一个山垭,不远处有座村庄叫发财垭。发财垭本是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山高沟狭,森林茂盛,山间田地、房前屋后都是桑树。周围是绿油油的青山,山上长满了松柏、毛竹,山涧里清澈的溪水绕沟流过。新中国成立前,发财垭的山上一到春天,虽也长满了竹林和青翠的柏树,可是春天一过,满山的青竹翠柏桑叶剩下的只是些稀稀落落的枯枝、干草,有叶子的植物早被饥饿难挨的乡亲们摘光度日。每到夏天,更是满山枯黄、光秃;冬天,光秃秃的山坡上连只动物的影子也没有。连续多年干旱,农民们连度日的树叶、草根都难以寻到支根末节。

当地农村流传的一首如泣如诉的民歌,正是山区贫苦农民生活的真实写照:

尖尖山,二道坪,包谷糊糊胀死人。

弯弯路,密密林,毛草棚棚芭芭门。

要想吃干饭啥唉!万不能,万不能!

1931年1月,寒风瑟瑟,连绵的冬雨夹杂着雪子铺天盖地地打在大地上。白寨子山下的发财垭村河水早结上了厚厚的冰块,村子里的百姓把所有能御寒的棉衣都裹上,还是抵不住天寒地冻的寒冷。1月8日,在发财垭村一个叫黄德仲的农民家里,四处漏风漏雨的茅草屋里,传来一声娃娃的啼哭,娃娃的哭声不大,断断续续,像无力的小猫在寒冷的冬天哆嗦着发出气焊的哭叫,这是一个不足月的幼小生命。他就是22年后在朝鲜战场上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特级战斗英雄——黄际广。

黄际广的父亲黄德仲除了耕种自己家的7亩田地外,每天还去地主老财家做长工。自己家的几亩地养不活一大家子人,为了养家糊口,他长年累月像卖了身一样在地主家干活。每天天不亮就去地主家,直到月亮挂上枝头,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家里所有的活都得靠妻子邓芳芝一人支撑。邓芳芝虽然身怀六甲,但是贫穷的生活迫使她依然每天都要在田间地头、灶间庭院辛勤劳作。黄德仲不忙到大年三十是没空回家歇歇的,家里的活更指望不上他插手。他们的大儿子黄际庆今年5岁,二儿子黄际约只有3岁,还蹒跚学步,邓芳芝更是每天还要劳神费力照料。际广出生的这天清晨,邓芳芝一大早起床,洗衣担水,忙完家务活,眼瞅着离自己临产的日期只有一个月,可是,家里还没有茅柴生火。她想趁着身子还能动,拿砍刀和扁担去山上砍茅柴,家里积蓄点柴草,免得等自己临产了,走不开身。她拿起砍刀和扁担往山上走去,一上午她砍了两担茅柴回家,她虽然累得大汗淋淋,看看离晌午还有些时间,还能再砍一担。稍微歇息了一下,她又朝山上走去。

山林里,在灌木丛中,邓芳芝由于腰身太粗笨,没办法弯下腰砍柴,为了够得着,她干脆双腿跪在地上,直着上半身,在柴丛中一点一点地割,几分钟就得站起身揉揉酸疼的腰。尽管这样,她还是咬着牙砍完最后一把茅柴。然后,她用双脚跪在聚拢的茅柴上,把茅柴压紧,接着用绳子捆扎好茅柴,她满是老茧的双手已是伤痕累累。捆好茅柴,邓芳芝拄着木棍,一步一挪地挑着茅柴回家,走到山坡一个拐角处,她一脚踩在一块松动的石块上,霎时,脚下一滑,她和茅柴一起滚到几米外下去,她手中紧紧抱紧了茅柴,才没让肚子搁在石头上,一块大石挡住她下溜的身体。邓芳芝躺在地上,缓了一口气,再远一点就是悬崖,她心想真险啊!正庆幸时,她感觉肚子里的孩子不停地躁动,本松了一口气,她的心又紧悬起来,心想莫不是动了胎气?邓芳芝挣扎着,想立起身子,可是身子又重又笨,脚踝一阵钻心的痛,双脚站不起来,她感觉身子里有东西流出来,低头一看,裤管里鲜血直流。“赶紧回家!”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四周空旷无人,她叫喊了几声,没人应答。邓芳芝咬紧牙关,翻转身子,躺在地上,举起双脚,用手支撑着往山下蹭,一寸寸、一点点,邓芳芝拖着流着鲜血的身子硬是蹭着来到家门口,她倒在门槛上,屋子里的大儿子际庆被娘满身的血迹吓晕了,邓芳芝用尽全身的力气虚弱地说:“伢……子,去……隔壁……叫……叫李大婶!”说着就晕过去了。

惊慌失措的际庆赤着脚跑到隔壁,连跌带撞地扑进李大婶的门,结结巴巴地叫着:“婶娘……婶娘,俺娘……俺娘流血了!”

李大婶起初不明白际庆说什么,当听到流血,她立即扔下手中的野菜赶到黄德仲家。李大婶远远地看到晕倒在门槛上的邓芳芝,她飞奔近前,邓芳芝此时脸色苍白,血水顺着台阶往下淌,洁白的冰雪被鲜红的血水染红了一大片。李大婶一边大声叫喊着:“快来人啊,快来人啊……”一边赶紧扶起邓芳芝,隔壁的邻居闻讯赶来,大家伙一起把邓芳芝抬扶到床上。刚躺下解开邓芳芝的衣裤,一个小生命的头就挣扎着露了出来,有经验的大婶大娘从自己家里端来热水,有的烧剪刀,有的找棉布,大家七手八脚忙了一阵,孩子终于落地了。就这样,还差一个月才足月的幼小生命伴着冬日的凄风苦雨来到这个当时地主恶霸、军阀横行的凄苦人世间。

李大婶帮着把孩子的脐带剪断,擦干血水,用破棉絮包裹好这个幼小的生命。孩子的啼哭声唤醒了迷糊中的母亲,邓芳芝在大家的帮助下,喝了一点热水,她忘记了自己的痛,满心喜悦地看着身旁的孩子。

孩子的父亲黄德仲也闻讯赶来了,他刚刚给地主家砍完十担茅柴,一直以来他没有工夫给自己家砍一担柴火。黄德仲走到门口,他听到屋内孩子的啼哭声,来不及拍拍身上的积雪,就赶紧冲进屋里。

黄德仲来到母子身边,只一天的工夫,他又添了一个儿子,不到三十岁的他再次尝到为人父的喜悦。虽然他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可是大儿子身体很差,他一直盼望着能有一个结实、强壮的儿子。他用一双粗糙的手,像捧着珍宝一样抱着自己的骨肉。看着这个满脸皱纹、缺失营养的小男孩,他瘦小的身体干得只剩皮包骨头,脸色土黄。孩子的父亲既为自己家又添丁加口感到兴奋,可是又为这个降临人世间的娃娃感到忧虑,因为家里实在是穷得揭不开锅。大儿子际庆长到五岁,还没吃上三顿白米饭,身体瘦弱得像个火柴棒,现在又有一个襁褓中的小生命要抚养,将面临多少困窘啊!

黄德仲望着嗷嗷待哺的儿子,和因为常年吃不饱缺乏营养而没有奶水的妻子,他愁容满面。他把家里仅存的一点红糖煮了一碗红糖水给妻子端来,邓芳芝喝了一点点,身旁的际约嚷着要喝糖水,黄德仲吆喝着让孩子走开,邓芳芝拉过孩子,把手中的糖水喂给际约喝了一大口。然后又一口未喝,抱起身边的小娃,一点点地给刚出生的孩子喂了一些。邓芳芝让黄德仲把糖水端走,告诉他:“估计我也没什么奶水,没什么可以喂养的了,家里就这些,这些糖水还是留着慢慢给孩子吧。”

黄德仲看着虚弱的妻子,真希望邓芳芝能多喝点,但一想到邓芳芝说的话,这个七尺高的男人还是含着泪把糖水端走了,他走到灶间,悄悄地抹了一把眼泪。

晚上,黄德仲抱着孩子,邓芳芝让他给儿子取个名字。

“火元子,叫火元子吧!”黄德仲早就想好了,“大名,明天叫你叔爹取个吧。”第二天,黄德仲找到村里读了几年书的堂弟茂生,让他给火元子取个族民。茂生想了想说:“火元子是际字辈,君子贫穷而志广,就叫际广吧。”

火元子就是黄际广,火元子是他的乳名。在村里,火元子这个乳名比大名黄际广叫得响,后来在报名参军时,黄际广被文书误写成黄继光,当时,黄际广觉得继光这个名字很好,继承光荣传统意义很深,就没有改变过来,从那以后就一直用黄继光这个名字。不过,直到黄继光被授予“特级英雄”称号,石马乡被命名为“黄继光乡”,乡小学被命名为“继光小学”,老人们还是习惯火元子长、火元子短地称他。

黄德仲家本来就生活艰难,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黄继光的出生给家里带来的不仅是喜,还有深深的忧愁。黄德仲得继续没日没夜地在地主家干活,每天换回一点点地主家的剩菜剩饭拿回家养活妻儿。邓芳芝从产后就得病,没钱买药,无米下锅,又没有奶水喂孩子,有时实在没办法,只好拖着病重的身子,从乡亲那里讨得一点红薯,捣碎后熬成糊糊喂养孩子。

面对出门要饭养活孩子的妻子,黄德仲自己实在没有勇气开口出去要饭。这个憨厚老实本分的穷汉子,内心却要强得很。可是生活在这个贫穷时代的家庭,又加上天灾人祸,除了整天埋头苦做他也无力改变。

自从成家后,孩子接二连三地出生,特别是大儿子际庆从出生起就得了痨病,身体极差,每年都要吐几次血,家里的钱几乎都用来给他治病了。特别不幸的是,二儿子际约从小就是个哑巴孩子,两个儿子身体不健康,花费了家里所有积蓄,家里的生活越来越困难。黄际广的出生,又增加了家里的负担。

苦日子熬过了一年半载,在黄际广刚会走路时,接着际广的四弟又出生了,仅仅靠自家的几亩土地,根本养不活一家六口人。黄德仲即使在地主家做长工,也只够全家勉强糊口。这一年,四川大旱,庄稼地里几乎没有收成,黄德仲全家陷入揭不开锅的困窘中。黄德仲看到全家都饿着肚子,他想仅仅靠自己在农地里劳动是很难养活全家人的,他必须要另外干点活。马上要过年了,眼下是农闲时节,在家闲着,不如去乡里寻点活路。他寻思趁着赶集,不如去乡里炸油糕卖,换点钱,一来可以给儿子治病,二来也有个吃得饱的年夜饭。过年的时候,乡里油糕生意应该比较好。

炸油糕是黄德仲的拿手活。可是,家徒四壁,没有面粉、没有菜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他左思右想,无奈之下只有硬着头皮向地主李积成借了一担油、一担面粉。借油和面的时候,说好来年春天还两担油一担面粉,秋天再还两担油一担面粉。借一担油还四担,一担面粉还两担这明摆着是放高利贷,其实李积成就是专门放高利贷的。前些年,黄德仲庄稼地里的丰收成果引起李积成的眼馋。他看中了黄德仲祖传的田地,放债给黄德仲的目的就是要逼黄德仲卖田。黄德仲知道,自己家的菜地种油菜,即使年成好,也根本不可能有四担的收成,明知向他借债是往火坑里跳,可眼瞅着大儿子的病一日不如一日,急需钱治疗,家里的娃娃都张着口望着他,为了活下去,只好借。他抱着幻想也许生意好,能换点钱,到时候去别人家买点菜油,再加上自己地里的油菜收成,应该能还得起。

黄德仲借到油后,离过年只有半个月,家里农活也不多,他让邓芳芝带着孩子在家里劳动,自己挑着货担,冒着严寒去乡里的集市上炸油糕。

一到集市,开张的第一天,生意并不好,特别是借来的菜油,里面含水很多,倒在油锅里全是水泡泡,炸出的油糕不是硬硬黑黑的,就是白白的黏糊糊的。以前自己家里产的菜油炸出的油糕外脆内嫩、软黏滑润、香甜可口。黄德仲的油糕和别人炸出的油糕相比,口味差远了,所以生意很差。黄德仲每天面对自己寡淡的生意,心中很是焦虑,可是又没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菜油不好,不可能炸出好的油糕。

直到过年这一天,黄德仲的生意也不见好转。一想到家里生病的孩子和饿着肚子的妻儿,黄德仲的心里充满焦急、忧虑。

每天,他天不亮就背着货担出门,晚上披星戴月回家,可是,口袋里却没有几个铜子,别说给儿子治病,就是家里买米买面的钱也不够。黄德仲30来岁的面容像60多岁的老人。大年三十这天傍晚,黄德仲提早背着货担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孩子们远远地看到爹爹比平日早回家,非常高兴。今天过年,爹爹说过赚了钱要带好吃的东西回家。可是,黄德仲给大儿子买了3副中药,口袋里仅仅剩2个铜板。黄德仲临进门前换上满脸的笑容,他不想让家人跟着他过个不开心的大年。黄德仲一进门便笑呵呵地对儿子们说:“今天,爹爹给你们炸年糕吃。”说着走进灶间,把没卖出去的油糕放进油锅重新炸。孩子们很久没吃过年糕了,大街上卖不出去的油糕,他们吃得香喷喷的,际庆吃了一个,然后他懂事地拿起一个送到娘面前,娘不肯吃,黄德仲看在眼里,含着泪,故意大声说:“爹爹赚了钱,今天的年糕,我们尽量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孩子们听了欢天喜地,守着爹爹正在翻炸的年糕,一个个吃得肚子胀胀的。际广把手中的年糕递到爹爹嘴边,要爹爹吃一口,黄德仲看着懂事的孩子,咬了一点点年糕。黄德仲欲言又止的样子早引起了妻子的怀疑,邓芳芝心中明白孩子他爹肯定是生意不好没赚到钱,否则不会过年回家不带点集市上的东西回来。邓芳芝面对孩子们喂到嘴边的年糕,怎么也咽不下去。孩子们欢天喜地地过了个大年。

晚上,孩子们睡着了,黄德仲对妻子说了生意不好的事,夫妻俩长吁短叹,抱头痛哭,他们不得不面对着以后更艰难的生活。突然,际庆咳嗽不停,满脸涨得通红,邓芳芝抚着孩子的脸,孩子高烧不止,她心中明白,以后的日子别说给孩子治病,就是身边另外三个孩子的肚子都没法填饱,巨大的高利贷像村后的白寨子山一样压在他们头上。

正月里,黄德仲起早贪黑又在集市上卖了半个月的油糕,生意还是如年前一样萧条。正月十五一过,赶集基本结束,黄德仲卖了一个多月的油糕,本钱没捞回来,还搭上了巨大的高利贷。

开春时,又是农忙时节,黄德仲除了在自家的田地里干活,还得在地主家打长工。家里基本上无米下锅。这一天,他正在田里耕田,5岁的黄际广慌慌张张地跑来,大声喊着:“爹爹,爹爹,快回家,哥哥又吐血了,吐了一大盆,止都止不住,娘让我喊你赶紧回家。”

黄德仲一听,扔下手中的农具,拔腿就往家里赶。等他赶回家,际庆躺在娘的怀中,咳嗽不停,口中鲜血直流。邓芳芝眼泪长流地紧紧抱住儿子的头,不停地叫唤着际庆的名字。黄德仲冲上前,抱紧儿子,儿子在他怀中渐渐平息,脸上的潮红慢慢退去,苍白爬上瘦小的脸庞。他的嘴边不停地流出一些带血的口水。听到爹娘的哭喊,际庆微微睁开一丝眼缝,但是,他刚刚睁开,又闭上了。几分钟后,孩子停止了挣扎,静静地在爹娘的怀中离去。顿时,黄德仲和邓芳芝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儿子,黄际广兄弟几个在旁边也不停地哭叫着哥哥。年幼的际庆再也听不到亲人的呼叫,凄凉地走完了短暂的人生。邓芳芝一次次哭晕过去,醒来又抱着儿子不撒手,可是无论她怎么呼喊,儿子没有一丝回应。左邻右舍和亲朋好友来到黄家,把邓芳芝的手臂死命地掰开。大家把际庆的尸体抬走时,黄德仲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

乡亲四邻用一张草席把年仅10岁的际庆裹上,埋在村后的山坡上。黄德仲和邓芳芝像两个失去灵魂的人一样恍恍惚惚的,中年丧子的悲痛几乎击垮了他们。

际庆离开人世之初,邓芳芝每天神情恍惚,眼前总是闪现儿子那瘦弱的身影。有时,她在干活时会情不自禁地喊着际庆的名字,可是,当她扑上前想抱抱儿子时,双手总是空空地搂着一把空气。5岁的际广,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年少的他既为哥哥的离去感到悲痛,也为爹娘的痛楚而悲伤。每到这时,他总是扑在娘的怀中,默默地为娘擦干眼泪。

每天深夜,黄德仲几乎是夜不成眠,儿子那凄惨离世的样子,让他的心在滴血。有时际广一觉醒来,还看到爹爹对着际庆睡的床铺发呆,就会轻轻地爬起来,坐到爹爹的身边,告诉爹爹:“爹,别伤心,我很快就长大,能为家里干活,能养活爹娘,还能照顾聋哑的二哥和幼小的弟弟。”爹娘泪眼婆娑地看着渐渐懂事的黄际广,心中稍微有些慰藉。

在际庆离世不到一个月,黄际广全家还没从悲痛中走出来时,厄运又降临到他们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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