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落英山峦1
不知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忘记这个小芳。这种追忆,不是切切的思念,只是不经意时,心底就会飘过一点点小芳若有若无的影像。
我于一九七五年高中毕业,那时我们必须自觉自愿地俯首于命运的安排,到农村去“插队落户”。
知青是特殊年代的产物。一九六六年开始的“文化大革命”,闹得全国一片混乱,生产力停滞不前。一九六八年底,“红太阳”的革命目的已达到,但四百万血气方刚“拿起笔作刀枪”的中学毕业生待在城里,既不能升学,也不能就业,看得他老人家心烦意乱,于是挥挥大手,发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号召,一时间,全国各地高中、初中的毕业生,热泪盈眶地响应号召,打起背包就出发,拿起锄头作刀枪。
到一九七五年,知青下乡的热情已消退。一九七四—一九七六年的“批林批孔”运动中,下乡再煽高潮。不像“老三届”的知青,我们不需穿林海,过雪原,去“支边”,也不用到偏远的苏北农村去“插队”,我们去的只是近郊的农村或农场。不幸的是,此时已形成制度,不是所有的人都要去,基本原则是每家“两丁抽一”。不过这时也体现了进步,这“丁”男女皆宜,决不重男轻女。此外,独生子女可以留城,有疾病的也可以留城,这样,全班一大半的人都可留城,下乡的只是少数。
这时的人也学乖许多,人人知道“蓝天、白云”下的艰辛。春节过后一开学,学校里本来就靠边站的数理化全部取消,下乡的政治挂帅,大张旗鼓开会动员,小组讨论,人人表态,忙得团团转。班主任家访,父母在单位被叫去开座谈会。
我校还出了个想顺杆往上爬的猴,是某军区司令的千金。她登台大唱高调,随着“山丹丹那个开花赛朝霞,延安那个窑洞住上了北京娃”的歌曲,宣布延安窑洞也要住上个南京娃(但愿她现在一切都好)。闹腾得十几个积极要求上进的同学也跟她报名去了延安。但大部分人此时已变得透心凉,对台面上的慷慨激昂不感兴趣,表面随大流、半起哄地鼓掌几声。当然,饭得吃,屎照拉,写申请书坚决要求到农村安家落户,扎根山村干革命的都是家里“两丁”中该下乡的。
我在家是老巴子,即最小的一个。一哥留城,一哥下乡,我成了动员的重点对象。但我对笔、对锄头、对刀枪都不感兴趣,就像对入红卫兵、对入团都不感兴趣一样,死活不吃那一套。磨磨蹭蹭搞了几个月的病退,实在不行后,我“幸运”地搞到一个去国营林场的名额。那年头,去农场等于吃皇粮,十二元/三十八斤粮票一个月,旱涝保收。于是,一过完年我就走了。
我去的是江浦县的一个国营林场的水果大队,桃子小队。第一次看见小芳,就被她的美丽、鲜活震住了。那是到农场两三天以后的一个早晨,我和小李、小刘被分配去给桃树施肥。当我到达时,远远看见身披朝霞、亭亭玉立的她,疑是天仙。
我感到奇怪,为什么没见过她。记得第一天下午抵达分场,几个同来有几分水色的姑娘都被分配留在分场。晚饭后,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走了十五里高高低低的山路才到达水果大队。“广阔天地”在城里听起来还有点诗情画意,空旷的山野,几十里不见人烟,走起来令人心寒无比。短小精悍脸色阴沉的程队长给我们介绍了队里所有的人,当时的注意力都在其他女知青身上,还暗自懊恼,新老知青中一个漂亮的也没有,一个个都像蔫了的黄花。
每年开春前,队里集肥要“干塘”,挖出鱼塘积存的淤泥做肥料。挑塘泥,有负责挑的,有负责挖的。小芳大大方方地问:“新来的?”
我老老实实地答:“唉。”
“挑过担子吗?”
“没得。”
“先试试。我和老王挖,你们挑。”她三下两下就替我添上一小担泥。
小芳是个漂亮的农村女孩,天色无饰,漂亮得健康、自然、朴素。辫子又粗又长,摆动在腰下一点,走路时很有节奏的颤动幅度,恰到好处。一双不大却很传神的眼睛,小巧的鼻梁,洁白的牙齿,嘴合起来就像一个红红的樱桃。宽松的衣裤掩藏不住那令人羡慕的身材。
小芳的话音像山间的小溪,虽然带点土,却非常清脆,和南京人处长了,学得一口的南京腔。她肤色好,淡黄色的皮肤非常细腻,干活一热,黄里透红,让人好不心怜。年轻女子的水色好了,就能把整个人带活,带出一轮青春,一种光泽,一种韵味。小芳使我想起那年头的大美人,电影《春苗》里的形象:健康、敦实,能干活、能挣工分。
老王却对我们不大理睬,乍一看,很“夹生”。他动作慢,躬身用铁锹卖力地切割,挖起一方一方的泥,搁到我们的竹篓上。看我们很累,也不说一句安慰的话。给他敬烟叶也不收。
收工时,小芳在我耳边悄声说:“老王是国民党军官。”
“国民党军官?”我惊讶得张大了嘴。
在“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当时,认清谁是朋友,谁是敌人非常重要。后来晓得,这队里还真有不少阶级敌人。老王是一九七五年最后释放的国民党战犯。还有个和尚,被迫离庙,虽还俗,但又一直不结婚,于是上头有令,他在场里受到“特别照顾”,不能乱说乱动。还有一个名中医,因为书记的大儿媳也是医生,一村不能藏二医,于是被勒令不许再走资本主义单干老路。
队里情况复杂,自己又非根红苗正,除了装聋作哑之外,阶级敌人这根弦更要绷得紧。头上有辫子,屁股上有尾巴,和阶级敌人一起说话办事,要格外小心。
据说小芳原来和刘老师的儿子好,后来,小蒋一出现,就把她的心夺走了。刘老师是我们分场唯一的果树技术员,专门负责全场的苗圃,大家尊称他为老师。我们的果树育苗、嫁接、修枝等技术都是他教的。刘老师为人极为客气,总是悔人不倦,但他说话从不正视别人,即使在讲课时,脸上也鲜有笑容,也从不和人主动打招呼。他的状态在当时的知识分子中十分普遍。他儿子高中毕业后,在分场的小学教书,是个聪明、憨厚的小伙子。
小蒋是我们队的团支部书记,也是知青,比我们早来两年,属于“老杆子”。身高一米八,皮晒得铮亮,浑身是肌肉,做农活,打篮球,搞宣传,都是好手。工人出身,一心想向上爬。咋咋呼呼,一脸的春风得意。我来的第一个晚上就认识他了。
小蒋在苹果小队,干活时和小芳没有接触的机会,倒是我们桃子小队的知青,天天和小芳一起干活。小芳是“老职工”,我们的师父,领我们干活,一见我们做得不对,马上就甜甜地大声吆喝:“哎,看你累得噢,这样做。”(“累”是南京话,相当北方话里的“累赘”、“笨拙”的意思。)
知青谈恋爱是犯双重错误。我们是革命的新一代,是下乡来“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接受再教育的,要一心一意搞革命。谈恋爱是小资产阶级情调,“搞”这种情调的人,和乱搞男女关系的“流氓”没什么两样,都是犯思想路线上的错误。
知青和农村人谈恋爱更是致命,这意味着一辈子都甭想“上调”(即回城工作)。现成的例子就在眼前,医务室的赵医生是一九六八年的知青,和当地人结婚而至今没能回城。其他“老三届”的知青大都已回城,没走的也都在总场、县城的工厂里,只有结婚的她还在偏远的队里。平时常常念叨的“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此时听着像醒世警言。
小蒋和小芳的爱情从来不是明目张胆、死去活来的,而是眉目传情、心照不宣的那种。由于事关重大,竟也没人开他俩的玩笑。当然这种“恋爱”决不是现在人想象的那种程度,偷偷摸摸地抱起来往床上跳。
对于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无产阶级,这叫“谈朋友”,或叫“搞对象”。这种关系也很简单,说好听的是比较含蓄,说不好听的叫压抑:只要俩人经常在一起,看电影、聊天,干活时相互帮助,生活中相互照顾,就是好上了。当然“好上了”也不是现在人所说的“搞上了”的意思。事过境迁,要想准确表达一个时代的氛围,而不让不同时代的人产生不必要的联想,看来很难。
当然,不是说所有的男女关系都这么简单。自古以来,食色,性也。不过还得有一个重要的条件,即“饱暖思淫”。当时,知青想回城的压力都很大,小蒋也不例外。他不仅有回城的压力,还有向上爬的雄心。他是我们队的团支部书记,眼睛却盯着分场团委书记的位置,每次分场场长或书记来,他都忙得屁颠颠的。据说入党报告也呈上去多时,还忠实地每月一次地写思想汇报。因此,他很小心谨慎。
对性爱的自然向往,被熏红了的政治压抑着,化作无尽的、不着边际的闲聊。如果发现哪对男女可能有实质性的关系,更有好事者跟踪、窥探。如程队长和女知青“二吨半”的床头关系,就硬是被我同宿舍的小李和小刘发现的。
程队长土生土长,参军、复员后做队长也有五六年了,早就把农民兄弟的淳朴和善良磨了个精光。他长得古里古怪,还一天到晚拉着又黑又长的脸,好像别人都欠他的钱,一双猫头鹰似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人,随时要发现阶级斗争的新动向。知青中有好斗打架、自称天不怕地不怕的,但都不敢得罪程队长。他掌握着本队知青的户口和档案。
“二吨半”是个胖姑娘,在吃得半饱的当时可是个稀有动物。说得一口悦耳的北方普通话,为人爽快,在男女关系上据说也是如此。父母显然是军队上的,但肯定不得志,说不定是林彪线上的人。
“二吨半”和程队长的事在知青中绘声绘色地扩散,结果,新鲜感和好奇心被满足后,大家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出身“根红苗正”,屁股上“没尾巴”的人,关上门恨恨地骂两声。胆大的对着程队长的老婆纵情高歌: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胆小的只好在心里唱: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大家沉重的心情就来自于这知情后而又没处发泄的悲哀,谁也没胆量告发大权在握的“党的干部”。农村经过“四清”、“文革”,领导班子受到一些冲击,但总的来说,比城市稳定。诬蔑党的干部,是现行反革命罪,轻则开除,重则判刑。和他顶梁子,给小鞋穿,是便宜了你。党的干部是人民的公仆,永远伟大、光荣、正确。他的需要,就是革命需要。于是,这故事就像空气中回荡了大半年的哀乐那样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农场的日子很有规律,每天工作八小时,每周工作六天,一、三、五晚上政治学习两小时,星期天休息。知青们不开伙,食堂里大锅煮菜,大桶淘米,五分钱一盘素菜,一毛钱一盘搭荤的素菜,一毛五分钱一盘荤菜。
星期天,洗衣服,洗澡。夏天,跳到水塘里又游泳又洗澡。春秋冬洗澡,总是成群结队、男男女女一起走到汤泉镇上,来回走二十里路,连自行车都没有。好处是洗的是免费的温泉浴,特解乏。洗完即在小镇上撮一顿,出了馆子,再在地摊上顺便买个好吃得一塌带一抹的旺鸡蛋。我常和其他几人加入小蒋和小芳的行列。
做活的女人,此刻最美。平时干活,长发碍事,总是扎起辫子盘在头上,此刻,人如出水芙蓉,发似柔情万种的柳枝,长长的、密密地披垂下来,迎风飘逸。再饱餐一顿,更是满面红光。回来的路上要是能爬上个时速不到五公里的手扶拖拉机,那比在城里乘红旗轿车还风光。
便车不是每次都有,常常是十里路走下来,没见一辆手扶拖拉机。或者是人家在坐满了人的手扶拖拉机上向你招手。更糟糕的是爬错了车。
有一次,我急猴猴地第一个爬上一辆手扶拖拉机,心里还很得意,但觉味道有点不对,再回头一看,同来的人,一个也没有跟着我爬上来,还个个都捂着嘴,只有小芳在招手叫我下去。我赶紧又跳下车,擦身而过的手扶拖拉机送来一股恶臭的巨浪,我差点儿被熏昏过去,定神再看,才知是运尿素的。身上、手上的浓烈的骚味,几个星期都没散尽。
周末吃饱喝足后,大家有时在一起“提壶”。我知道,“提壶”在八十年代的南京又有了新的含义。汉语的优越性在于语义随环境和音调而产生特殊的意义。男知青站在山冈上扯着嗓门,“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不由得不让女知青打个冷战。或者,男知青笑眯眯地看着女知青说:“奶奶,你听我说。”这种流行的革命的句子,一下赋予了前所未有的新意。言归正传,在当时的知青中,“提壶”就是打扑克。因为小芳喜欢“提壶”,我也常混迹其中。不论吵吵嚷嚷,大声吆喝地打,还是在一旁做小芳的参谋,我都不亦乐乎。
开春后的一个周末,吃饱喝足后,大家聚在山冈上。有男有女,空气中自然就弥漫着暧昧,兴得一头核子又有文艺才能的人,开始即兴表演(核,读hu,指脸上的青春痘)。起先唱的歌都很“主流”,如八个样板戏片段、革命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这些歌曲铿锵有力,和八十年代红遍大江南北的港台靡靡之音有天壤之别。
小芳的二胡独奏,是一曲知青不敢拉不敢唱的《苦菜花》,丝丝扣扣,如诉如泣,把众人带入了一个不同的境界。在小芳的带动下,胆大的开始唱苏联歌曲,如《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等。不知谁领头唱起了《三套车》,立马把大家唱得如痴如醉,情绪低落,两眼发直,深感自己的前途和那匹百十年前的俄罗斯老马没什么不同。
孤月昏暗,天幕低垂,夜渐深了,女知青都先回去睡觉了。走了女知青,大家唱歌的兴头也没了,就转为吹牛聊天。我和几个男知青也悄悄地离开这是非之地。
回房后,我辗转反侧睡不着,夜风中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歌声,苍凉且悲怆。我禁不住心生好奇,披了件外套,回到那山冈。这时只有三四个神情凄凉的男知青,地上多了半瓶山芋酒。他们看到我,也不觉意外,也不避讳。小李冲我欠意一笑说:“吵醒你了?”
“唱的什么歌?”我问。
“我们知青自己的歌。”平时吊儿郎当的小李,此时很严肃。吸了口烟,又唱了起来:“蓝蓝的天上,白云在飞翔,滔滔的扬子江畔,有我那可爱的南京古城,是我的故乡……”小李音色浑厚,略带嘶哑,透着苍凉。虽然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仍然能感受到当时内心的震撼,那种从心里往外渗透的寒意……
过后我才知道这首歌叫《南京知青之歌》,是南京五中知青任毅插队江浦时创作的。它表述了知青悲怆的思乡之情和强烈的失落感,而这种情绪在当时是绝对不允许公开表现的。任毅因此已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判了刑。
这首歌是知青心声的自然流露。广播站的高音喇叭播放的知青之歌是:“走革命的金光大道,向广阔的天地进军,农村需要我们,我们更需要农村。拜工农为师,担革命重任,开一代新风,做一辈新人。”(《向广阔的天地进军》)。播放的知青诗词是:“胸怀朝阳何所惧,敢将青春献人民。”“战斗在广阔的天地里,脱一身皮炼一颗心,为消灭城乡‘三大差别’,实现共产主义而奋斗!”如今读起来,甜酸苦辣,百味俱全。
我从没敢公开和别人一起唱过《南京知青之歌》,只敢躲在被子里,含着热泪在心里哼道:“跟着太阳出,伴着月亮归,沉重地修理地球,是我们神圣的天职,我的命运啊……”
我们队位于半山腰,四排平房。一间宿舍四张床,放上桌子,撑起蚊帐,挂上毛巾,立马显得很挤。春天一到,我常常一人到山冈上,图个清静,看点书。一天,我带着本英语书,独自坐在山冈上,痴痴地望着山下唯一的一条马路,蜿蜒南去,心神随公路上的车,驶往南面家的方向。
一片绿叶掉在我头上,我一抬头,小芳笑呵呵站在我身后。我挪了挪身子,她就在我身边坐下。异性的芬芳扑面飘来,让我心头一颤。还从没有和自己暗恋的姑娘这么靠近地坐过。表面上我却装得满不在乎。
“吃过了?”她开启芳唇,露出碎玉般的牙齿。
“嗯。”我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点头答应道。
“哎哟,学外语呀?”她有点吃惊。那年头,外语就是英语。在读书无用的气氛里,学外语很邪门。
一驾飞机划过旷野的宁静,从头上飞过。
“坐过飞机吗?”小芳温柔地问。我本想幽默地哄她说坐过,但话到嘴边,又变了老老实实的“没有”。过了一会儿,我又加了一句干巴巴、酸溜溜的话:“但坐过火车,去过北京、上海。”
旅游在当时几乎不存在。即使城里长大的年轻人也很少到其他地方去玩。小芳像大多数当地人一样,除了南京,哪儿都没去过,也没坐过火车,对北京、上海憧憬无比。
一时无语。我偷眼看小芳那透明的眸子,充满向往地注目着飞机消失。那年头,我不敢胡天胡地吹牛,给人的印象是说话不多、老实巴交的读书人。见到女孩子,尤其是漂亮的,我就有一种莫名的惊慌,话未说脸先红。作为狗崽子,要想不受伤害,只有把自己深藏起来,时间长了也就变得很木讷。暗地里,活跃的思维常让我感到自己像《海港》里的钱有为。和小芳在一起的愉快就包括不言的默契,宁静中的自在。
“你家老头是干什么的?”(“你家老头”是南京方言,指爸爸。)
“烧锅炉的。”我从不告诉别人爸爸的真实工作,已成习惯。
“不告诉我拉倒。”小芳嘴一撇,不再说话了。
小芳号称初中毕业,实际上那年头,多数人连小学也都没能好好上。她特别相信鬼魂,对科学解释天文现象绝对不信,而一口咬定有“人”操作日月星辰的起落,四季的变化。我常常想,如果让她去问“动脑筋爷爷”几个问题,保证能让“动脑筋爷爷”张口结舌,哑口无言。
同时她又很有实际生活的经验。我问她为什么到桃子小队工作,她说这儿离家最近,她又最爱吃桃子。她告诉我“桃饱李伤人,杏子树下抬死人”的民谚,还活龙活现地教过我一个治便秘的偏方:空腹吃俩梨子后,再喝一大杯凉开水,保证十分钟内拉肚子。
来这儿一个月后的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天,她提醒我要晒被子。结果那天晚上,我睡得特别暖和,并做了个梦,梦见过去妈妈为我晒被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