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子急的韩国人

时间长一些了，慢慢觉出韩国人和中国人的不同，其中一个特点是做什么事情都比较快。比如，在国内请客吃饭，先沏一壶茶，慢慢喝茶聊天，一道道的菜上来，大家坐一块儿，边聊边吃边喝，不仅喝茶，也要喝酒。所以在中国吃饭时间比较长，吃喝、聚会、说话、交流、交朋友。酒足饭饱，宾主尽兴，互相告别，依依不舍。吃饭有时要几个小时，甚至从上午到晚上，大半天的时间。

第一次在韩国吃饭，给我留下的印象便是时间短，动作快。那次是中午吃拌饭，在桌前地板上盘腿坐下，服务员在桌上放下一个盛凉水的大塑料瓶子、两个陶杯，韩国朋友把水倒在陶杯中，递给我，喝点儿水，点菜。一会儿服务员拉过一个小车来，“叮叮当当”几声，七八个小盘子摆在面前，还有一个和国内的汤碗一样的大碗，里面是一些萝卜丝、洋葱丝、生菜叶等，一个带盖的不锈钢小碗，里面是有点儿热的米饭。

开始吃饭了，朋友教我把米饭倒在大碗里，和蔬菜拌在一起，也可以加一些小盘里面的韭菜叶、腌萝卜、泡菜等。“这是韩国有名的拌饭，你尝尝，好吃呢！”朋友一边热情地说，一边示范。喝了几口冰水，吃了拌饭，还有一些菜叶、几块萝卜，就结束了。想想小盘子里还有一条油煎的青鱼，算是有了荤腥。

这样就是一顿饭了，当时我觉得没品到什么滋味，没说几句话。后来知道韩国人吃中午饭的时间比较短，最多也就一个小时，然后要继续工作。他们的正餐是在晚上，工作一天了，晚上要犒劳自己，放松放松，一块儿去吃饭、喝酒，然后还喝咖啡，去练歌房唱歌等。晚上吃喝玩乐的时间会很长，有时一直到下半夜。他们不像中国人那样把什么都摆在一起，而是吃饭、喝咖啡、唱歌，一项接一项，简洁、利索、快。

是的，韩国人似乎做什么都讲究一个“快”字。“韩国人为什么喝冰水？中国人喜欢喝热水、茶。”和一位中国留学生吃韩餐，我摸着冰凉的水杯说。“他们性子急，喜欢喝这种冰水，不用等，就可以直接喝下去，冬天也这样。在中国饭店里吃饭，他们会让服务员把热水换成这种冰水。习惯成自然，韩国人喝热水不习惯，中国人喝冰水不习惯。有的在中国生活的韩国人，他们会跑很远，到专门的韩餐店里喝这种冰水。”留学生对我说。我想起一位韩国朋友喝酸奶的情形来，在商店里我要了一瓶热咖啡，他从冷柜里拿了一盒酸奶。我想和他坐下来聊天，慢慢喝。我还没喝几口呢，他三口两口就把酸奶喝光了。第一次这样我没留意，后来好几次都是这样，我说：“你是不是可以慢一点儿啊，那么凉，几口就喝到肚子里，舒服吗？”“没关系，我习惯了。我等着你慢慢喝咖啡。”朋友笑着说。我想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我发现他一脸很过瘾、很爽的表情，好像只有那样喝才痛快，才是一种享受。

韩国人喜欢喝咖啡，大概也因为“快”，和茶不一样吧。茶要用热水冲泡，讲究色、香、味的欣赏，慢慢喝，慢慢品，要花时间，有的人讲究喝“工夫茶”，是指要花时间，也是指修养心性的“工夫”。有时和韩国朋友去喝咖啡，听咖啡豆在机器里“咔吧咔吧”研磨的响声，不由地想这和饮茶真的不一样了。一个动，一个静，一个刺激提神，一个清雅宁静。这其实颇能体现西方文化和中国文化的不同。曾在学校办公室喝过茶，竟是冰水中放了一些茶叶末儿。不过也有能像国内一样喝茶的地方，在一个胡同深处的茶馆里，身着传统宽松服装的韩国人给我们沏中国茶。看着满屋子各式各样的茶、茶具，还有悬挂的书法作品，仿佛回到了几百年前的古代社会。

但出门便是快节奏的现代社会了。大街小巷停满一辆辆汽车，公路上更是川流不息。而且让我感到吃惊的是，虽然是在普通公路上，但韩国人开车就像在中国高速路上似的，不能说风驰电掣，也真有踊跃奔腾的感觉。小车如此，大块头的公交车也不甘落后。有一次上公交车后往后走，汽车启动，我没抓住把手，猛地踉跄几步，差点儿摔倒。“我不喜欢这些公交车，开得太快了，他们老是那么急。”一位韩国朋友这样说。“韩国的汽车开得真快，比中国快多了，为什么？”我问韩国学生。“大概像我们的父母们都经历过韩国经济高速发展的年代，那时做什么事情都快，所以形成习惯了。”他们回答说。我说：“是这样啊，我想是因为韩国现代文化的发展，道路好，汽车好，司机技术好，所有的人都遵守交通规则，没有在路上闲逛的人，所以汽车可以开得很快。”汽车开得真快，有时我外出散步，经过马路天桥，不由慢下来，看下面争先恐后奔驰的汽车。马路像一条气势豪迈的河流，一辆辆汽车你追我赶，玻璃反射阳光，好像泛起明亮耀眼的无数浪花，很快来到面前，又很快驶出视线。有一次看到两辆跑车，仿佛施展“移形换影”的“超级武功”，很快看不见了，让我目瞪口呆。还看到大块头的摩托车，驾驶员满身盔甲，全副武装，一路轰鸣着跑远了，简直是电影中的钢铁战士、机器超人。

对于韩国人的这种性子急、争强好胜的做事方式，我很早就听说，现在是亲身体验了。我喜欢看体育比赛，篮球、足球、羽毛球、滑冰等，在这些项目上，韩国运动员技术好，水平很高，更让人佩服的是他们的快，还有他们永不服输，拼命争胜的劲头。中国篮球运动员个子虽高，但韩国运动员身体壮，跑得快，跑动多。从比赛开始就不停地跑，没有一个运动员会停下来，中国体育评论员说韩国人“满场飞”，让中国运动员很不适应。比赛常常进入胶着状态，紧张激烈，扣人心弦。特别是到了最后关头，韩国运动员非常拼命，越战越勇，有时还会投出匪夷所思的三分球，让中国队防不胜防。韩国足球水平比中国高得多，经常代表亚洲出战世界杯比赛。在2002年韩日共同举办的世界杯赛场上，韩国队打进四强，取得亚洲球队出战世界杯的最好成绩。那时我正年轻，对足球比较感兴趣，几乎看了所有比赛。韩国运动员也是“满场飞”，不停地跑。有人开玩笑地说韩国运动员大概每天都喝高丽人参汤吧。在速度非常快的短道滑冰项目中，最后冲刺时韩国运动员常常做出很危险的动作，拼命地把脚向前伸向终点线，不惜身体后倾，倒在冰面上。这样能拿到更好的名次，但也会让对手产生心理阴影，影响比赛的结果。

不只是运动员，各行各业都有这种精神。所以三星可以和苹果竞争，现代汽车跑在世界各地的公路上。在被称为“象牙塔”的大学里面，看上去温文尔雅的老师们也是这样。到研究室里去拜访教授，看到他们的书非常多，除了门窗之外，两边墙壁从上到下都是摆满书的书架，有的办公桌上也堆着很多书籍、杂志等，把人挡在后面。他们经常在学校里做研究，中午在学校食堂就餐，然后回到研究室喝杯咖啡，继续工作。老师和学生中午都没有午休，夏季也如此。从课程表上看，早上9点开始上课，直到下午7点结束，没有确切标明午饭、午休时间。实际上中午时常常不安排课，留出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拼命地工作啊，不然就落后了。”一位韩国老师说，“都这样的，首尔一所有名的大学里有一位教授，从星期一到星期五整天都在实验室里，累了、困了就趴桌上休息一会儿，不停地工作。星期六才回家一趟，星期天一天都睡觉，充好电了，就回到学校里继续那样干，真拼命啊！韩国人是有这个精神的，想做一件事情，非得做成功不可。”

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韩国经济起飞，创造“汉江奇迹”，成为“亚洲四小龙”之一。现在韩国经济继续发展，许多韩国人到世界各地去，许多外国人也到韩国来。作为韩国的近邻，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多年，也取得举世瞩目的巨大成就。但在社会文化、生活习惯方面，中国人和韩国人还是有很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