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追寻的，不是你

◎文／影　子

从北京到福建，千里迢迢。我要追寻的，不是你，而是那份已经逝去的温暖的感情。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清源山。从北京到福建，千里迢迢。

其实我并不喜欢福建，也不喜欢泉州，对清源山也没有太大的热情。吸引我来此的，只是因为你。

518天前，你第一次带我来清源山。

你穿着白色外套，蓝色牛仔裤，带着你一如既往干净的笑容。你骑着摩托车，载着我穿过市区里一个又一个红绿灯。风从我们耳边呼啸而过，我们绕着盘山公路一直向上，空气里有股阴冷的气息。我把头靠在你的后背，暖暖的。

518天后的今天，我一个人来到这里。

清源山依旧很安静，在这个盛夏，透着惯常的阴冷。阳光从高耸的树木间洒下来，星星点点的光斑给山野添上生动的色彩。我走在这条曾经温情的道路上，感觉一丝寒冷。

518天前，你给我讲清源山的故事。你说这里有泉州最清澈的泉水和最干净的空气。你说你喜欢清源山那些隐在山间的茶肆。你说你喜欢在虫鸣花香中静静地品茶。你说你想以后和最爱的人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我在后座安静地听你诉说，心中漾满甜蜜。

知道我害怕高速的飞奔，你就故意把油门踩到最大，让我紧紧贴住你。看到我满脸惊恐，手心冒汗，你就哈哈大笑，像个天真的孩子。你那时的表情，让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现在，我走在同样的路上。两旁景物依旧，依然是南国熟悉的香樟，高耸人云。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一想到你也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我就快乐不已。可转念想到，你或许早已忘记我的音容笑貌，就暗自伤悲。忽然，几颗雨点滴下来。我想起，那天你说要带我去找你喜欢的那个小茶肆。我们在山路间穿行，竟遇到阵雨，你手忙脚乱地四处给我找雨披。把我严实地裹起来，自己却依旧淋着雨。我心疼地让你找地方避雨，你只是转过头傻傻地笑着说，嘿嘿，没事，偏东雨，一下子就停。

山里的雨，说下就下。我还来不及躲避，就已被浇得浑身湿淋淋。我茫然地站在一棵高大的香樟树下，等着雨停。如果我们还在一起，看见我这个样子，你一定会心疼地皱起眉头，把我搂在怀里。

果然偏东雨一下子就停。也许清源山都还记得518天前的那个日子，我们淋着雨却甜在心里的日子。只是你，可能早已忘记。

我去寻找上次你带我去的小茶肆，隐在山林间的小茶肆。518天前，我们走错路，拐进不知名的农人家里。河塘里一大群鸭子拦住我们的去路，你万分无奈地挠挠头，对我说，老婆，不好意思。我听着你用闽南语向坐在农舍前的老婆婆问路，我听不懂的方言刹那间变得异常亲近。你转过身，拉着我的手说，老婆，我们走了一段冤枉路。我装作要打你，你赶紧跨上摩托绝尘而去，马上又掉过头来载我一起。

那个茶肆真是隐蔽。我差点又走进那家农舍，只是不知上次的婆婆是不是还坐在门口等待出行的儿子归来。我在山间小路里穿梭，偶尔有指路牌指引我前进。顺着箭头走了好长一段，终于看见一落熟悉的小院。石板路依然在我脚下，青苔依然茂盛地盘绕，“茶”字招牌依然随风摇摆，门口的大黄狗依然灵敏地游戏，溪水依然安详地从院前淌过。一切都仿若518天前的那个日子，只是身边，不再有你。

我还是要了我们喝过的铁观音，要了我们吃过的炒青菜、炸红薯，要了相同的茶具和桌椅。老板已经不记得我曾经来过这里。他用蹩脚的普通话告诉我该怎样泡茶、怎样品，告诉我什么样的水配什么样的茶最合适，告诉我每季的新茶有什么不同。我笑笑对老板说，我认识有个人也曾给我说起这些常识。

我犹记得你在我面前第一次泡茶的情景。你说，茶壶是要养的，而茶是要用心品的。你说，品茶是一门学问，你学了那么久还是没学到精髓。你说，只有在泉州才可以享受到真正品茶的乐趣。我总是看你一丝不苟地温茶壶茶杯。用头茶涮遍茶具，斟满水泡茶，用闻香杯嗅出茶叶的芳香，最后才给自己倒上一小杯，安心品茗。我总是笑你小小年纪就学得如此架势，弄得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你却总是很严肃地告诉我，品茶如人生。

对于那些繁复的工序，我从不耐心，看我泡茶，你总是怪我暴殄天物，不懂得珍惜。我始终喝不惯铁观音苦苦的味道，不懂得怎么用心去聆听茶叶的低语。我想，这是我们最大的差异。是否因此你离开我，我并不确定。

这一次，我想改变自己。我学你的样子，在老板的指点下泡茶。特制的铁观音，闻起来有种异样的香甜。烧开清净的泉水，看茶叶在水中翻飞起舞，最终一一沉淀，点上绿妆。拿起闻香杯，清新的香气袭来，醉人心脾。清香中带着淡淡的苦涩。让我记起那些想念你的夜晚，甜馨交织着酸涩。举茶入口，是出乎意料的浓郁。有一点点苦蔓延舌间，继而转变为浅浅的甜，最终还是在唇齿之间留下一丝苦涩。宛如我们的爱情，不是么？我暗自笑着，茶如人生，果真如此。

院子里还是开着灿烂的山茶花，大朵大朵，分外娇媚。记得上次曾摘下一朵纯白色的送你，你骂我辣手摧花，最后还是将花收起，放在哪里，我并不知。今天，我只是捡起已经掉落的一朵，淡淡的粉色，映衬我的心情。该把它收在哪里，我亦无打算，或许葬在这山间某处，也无不妥。

跟老板告别，去看清源山有名的老君像。这是清源山的标志吧，在央视的天气预报中曾见过多次。可惜，竟是第一次得见。你曾问我要不要去看坐在山间的老君像。我想了想，看着你。对道教并无研究，对雕刻也无兴趣，当时的快乐只来源于与你一起。你说老君像没什么特别，我于是放弃。等到今天，518天已经过去了。

见过乐山大佛，所以不觉老君像有多壮观。或许应了你的话，或许因为我没有心情。站在老君脚下，举目观望，老君似乎对我似笑非笑。是笑我太过痴傻，还是笑世间苍生都不解风情？我不想细加探究。山风幽幽掠过，刮出阵阵凉意。我站在原地，设想如果此时，你也在这里，又会作何感想。

清源山中还有一个湖泊，已经被开发成商业旅游区。上次来的时候，人群嘈杂，湖边一片狼藉。兜卖食品的妇女和替人照相的男子混杂在一起，游人在湖边的小摊前随意丢下垃圾和油腻。那样的清源山让我反感。而今一切如旧，只是游人少了一些，变干净了一分。

凭记忆走我们走过的路，还是那座晚亭，还是那方石碑，还是那块石刻，还是那丛野花。我曾在这里留下最艳丽的笑容，曾在你的镜头里真正地开怀。我仿佛看到你轮廓分明的脸温柔地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在你按下快门的瞬间在我脑海里定格。我仿佛看到你牵着我的手走过那些崎岖的石板小径，在我滑倒的刹那握紧我的手臂。我仿佛看到你站在我身边，对着镜头露出粲然的笑颜。我突然想知道，我们的那些照片被你藏在了哪里，是不是压在那个最深的抽屉，还是化为灰烬？

一路无语。我脑子里装的全是有关你的回忆。清源山，清源山，你第一次带我出游的清源，如何能承载如此多的记忆？518天前，你并不曾想到今天我会用如此方式祭奠珍藏我们错过的爱情。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清源山。从北京到福建，千里迢迢。我要追寻的，不是你，而是那份已经逝去的温暖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