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典当给你

◎文／夜　叉

爱情，在物欲横流的今天，显得如此虚弱不堪。如果有人可以用爱来当做交易的砝码，我希望你不要，我们不要！我们不要可以拿来典当的爱情，我们要的是贫穷而真实的爱情。

很幸运，在我口袋里仅剩下2元8角9分钱时，肖骑摩托车撞倒了我。在轻轻揉腿的那一刻，我闪过一个念头：希望肖能担一些责任，最好是留些钱给我。可是，肖冷静的眼神激醒了我，他扶起我说：走吧，去医院。只用了30分钟，拍片结果就出来了，是轻微骨折，2个月内不能做剧烈运动，直到这时，我才感觉右腿真的很痛，而且不敢落地。

肖犹豫了片刻，抱起我：你住哪里？

我立时身心俱焚。在这座远离亲人的城市里，我无处可去……泪便落下来，弄湿了肖的上衣。

肖再没问什么，把我带到邻近市区的一所房子里。肖把我放到床上，买了些水果和食物，对我说：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也许我可以帮你。我也是外地人，外地人的苦衷我清楚，尤其是学生。

我不是学生，我只是一边打工一边学习，我只是希望学成能找到一份好工作；我只是耻于没有考上大学羞对父母，才一人来到他乡；我只是因为晚间要去上课，耽搁了老板的生意，被炒了鱿鱼。最后，我告诉他，我真的需要工作，我口袋里只剩下2元8角9分钱了。

我说：“肖，如果你真想帮我，就让我暂时住在你这儿，找到工作我会马上搬走的。”我说，等我挣了钱，我会付你房租。

肖看着我，咧了下嘴：你可以住下来，直到你有能力搬走。

你英语怎么样？他问。我有朋友在酒店管事，正缺一位懂英语的迎宾小姐，包吃包住，你去吗？……

半个月后，也就是我的腿恢复得差不多时，我搬出了肖的小屋。肖送我去了那家酒店，是这座城市里最豪华的四星级酒店。我说：肖，谢谢你。肖不看我，找到他的朋友，安置好我，说：我妹妹就拜托你了。而后转身就走，从始至终没对我说一句话。

工作很顺心，得心应手，最重要的是薪水颇丰。发薪的第一个月，我从肖的朋友那儿要来肖的传呼号：我发了薪，想请你顿饭，肖迟疑了一下：好啊。

肖还是老样子，整洁而严肃。

我说：肖，为什么总看不到你笑？

肖看着我：你这样穿着才对。

我吓了一跳，被肖眼神中快速闪过的温柔吓了一跳。

我递给肖300元钱，虽然我清楚肖为我花费的远不止这些。

肖突然就变了脸色，有些恐惧地盯着我，还有些不安。

我不解，连忙说：这是还你的房钱，我说过要还的。

肖缓和了所有的神情，一笑：不用，请我吃顿饭就行了。

那一天，肖兴致十足地听我讲我的家乡、我的工作、我的学习，还聊了我们共感兴趣的音乐。

在异乡，终于有人可以畅怀交谈。

之后，肖有时会打电话过来，问我最近好不好，功课学得怎么样了，千篇一律的老话题。可我喜欢，当肖的声音从话筒那里传过来，我就仿佛听到一颗心在跳。

我越来越觉得肖对我有一种小心翼翼，就如同面对一弯水中的月亮，想伸手去捞又知不能的那种远距离的爱护。肖总是在问候之后，犹豫着想说些什么，可每一次又什么都不说。

我的心，便在这犹豫中，暖了又暖，柔了又柔。

我终于完成学业，通过了英语四级考试，并被提升为酒店领班，此时已是我认识肖的一年之后。肖在他的房子里为我举行了小小的庆祝。

我把特意从北京邮购的国外、国内最新原版带送给肖，我说：谢谢你，没有你的录音机，我的英语不会进步得这样快。

肖摸着磁带有些激动，好半天，他抬起头说：我原先是学音乐的。

真的啊！我叫起来。

肖不再多说，忙着下厨房，那顿饭肖做得不是很香，但我吃得特别多。

第二天，有位年轻的先生来找我，是香港人，说是肖的朋友。在大厅的休息椅上，那位先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说：不要再去找肖了，他是我家太太包下的陪男。

我傻在那里。什么太太？什么陪男？告诉我，肖倒底是做什么的？

是做典当生意的。他把自己当给我家太太，我家太太则付一定的现金，当然，还有别墅和其他。

我笑出声来：先生，请问肖为什么要把自己典当给你家太太？

肖在音乐学院读书时，家里很穷，交不起学费，老子又重病，打工挣的钱还不够自己填饱肚子的，所以被我家太太重金包下，只要太太回大陆，肖就必须陪着她。肖今天的一切都是太太给的，他不可能也不该背叛太太。你还年轻，为什么要和肖这样的人在一起呢？这是太太给你的支票，你收下吧。

我看见，透过扇形玻璃窗的阳光，在大厅里游来游去，突然间就莫名地化做一声声叹息，弥漫了偌大的一座长楼。那是为谁呢？

我明白了：为什么他把房子让给我仍有地方睡觉；为什么那次给他房钱时他会有恐惧和不安；明白了他对音乐的爱而不能；明白了他对我的小心翼翼。我开始慢慢冷却自己。

三个月过去了，肖没有打来一个电话。我在这死寂的日子里，一遍一遍地品味肖的每一句话，每一种神情，每一个举动；是不是真的很坏？是不是真的那样放浪形骸？

第四个月，我在公用电话亭打了传呼。听到是我，肖立刻沉默。我对着话筒轻轻地说：肖，今晚如果方便，在老房子那等我好吗？我有东西落在那儿了。片刻，肖说：好。

推门进屋，轻缓而熟悉的音乐迎面而来。我看到音乐盒边放着一束满天星，花瓶正是我特意从酒店里拾回来的酒瓶，样子典雅且古色，我极喜欢。拿给肖时，我买了束满天星，并告诉肖，放在音乐盒边最相配了。此后，肖果真每隔两天换一束满天星。

三个月后的今天依然？

我轻轻抚了下花瓶。我看到肖明显地颤了一下。

我取出6500元存折，递到肖面前：这是我一年多来的所有积蓄。那个人用5000元买你一月的身，我用6500元换你一夜的爱。

肖看看我，一字一句地说：别人不爱惜你，你也不珍惜自己吗。

那你呢，你珍惜过自己吗？你为什么不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肖，我知道你有苦衷，我不怪你，我们一起走吧，到北京去，那里有许多音乐工作室，你可以利用专长为他们做策划或企宣。肖，适合你的工作有很多啊，你为什么不走出来呢？

落着泪，我拥住肖：把你的爱典当给我吧，我知道它是干净的，我也把自己典当给你……

肖，带我走吧。

肖紧紧地拥住泣不成声的我，紧紧地。他的泪润湿了我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