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人生的况味

余秋雨语录 作者:江河,袁元 编


人生的况味

有人说,人生是为“事业”而存在的,它本身没有独立的“况味”可言。他们最常用的论据是前苏联的一本流行小说,主人公在被迫或主动地失去了人生的许多常态后,说过一段有关人生的格言,他认为人们如果不为“事业”而牺牲,到临死就会因碌碌无为而悔恨。

在我看来,这位年轻的主人公在兵荒马乱中历尽艰险,致病致残,最后还能获得心理调适,十分不易,但人们不应以这样的特例来否定常态。

常态往往比特例更难对付,因此也更深刻。这就像在饮食中,不能因为接触过了大辛大辣就否定寻常的口味,而要把寻常口味调理好,则是天下一切大厨面临的难题。

——《关于年龄》


人生的过程少不了要参与外在的事功,但再显赫的事功也不应导致本末倒置。

——《关于年龄》


至今记得初读比利时作家梅特林克《卑微者的财宝》时所受到的震动。他认为,一个人突然在镜前发现了自己的第一根白发,其间所蕴含的悲剧性远远超过莎士比亚式的决斗、毒药和暗杀。这种说法是不是有点危言耸听?开始我深表怀疑,但在想了两天之后终于领悟,确实如此。第一根白发人人都会遇到,谁也无法讳避,因此这个悲剧似小实大,简直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而决斗、毒药和暗杀只是偶发性事件,这种偶发性事件能快速置人于死地,但第一根白发却把生命的起点和终点连成了一条绵长的逻辑线,人生的任何一段都与它相连。

——《关于年龄》


谁也不要躲避和掩盖一些最质朴、最自然的人生课题如年龄问题。再高的职位,再多的财富,再大的灾难,比之于韶华流逝、岁月沧桑、长幼对视、生死交错,都成了皮相。北雁长鸣,年迈的帝王和年迈的乞丐一起都听到了;寒山扫墓,长辈的泪滴和晚辈的泪滴却有不同的重量。

——《关于年龄》


人与人之间已无所谓单纯的清浊、强弱、枯荣,大家都变成了一个自然过程,渐次分担着不同的基调,每一个基调间互为因果又互相惩罚,互相陌生又互相嘲弄,断断续续组结成所谓人生。

——《关于年龄》


老人的寂寞就如同老人的衰弱,无可避免。这有点残酷,但这种残酷属于整个人类。

——《关于年龄》


人类最爱歌颂和赞美的是初恋,但在那个说不清算是少年还是青年的年岁,连自己是谁还没有搞清,怎能完成一种关及终身的情感选择?因此,那种选择基本上是不正确的,而人类明知如此却不吝赞美,赞美那种因为不正确而必然导致的两相糟践;在这种赞美和糟践中,人们会渐渐成熟,结识各种异性,而大抵在中年,终于会发现那个“唯一”的出现。但这种发现多半已经没有意义,因为他们肩上压着无法卸除的重担,再准确的发现往往也无法实现。既然无法实现,就不要太在乎发现,即使是“唯一”也只能淡然颔首、随手挥别。此间情景,只要能平静地表述出来,也已经是人类对自身的嘲谑。

——《关于年龄》


由此可见,仅年龄一端,人生的况味也可品咂得难以言表。我认为很多作家躲开这个问题不是由于疏忽,而是由于害怕。这个井口看似平常,但伸头一看却深不可测。阴冷的水汽带出了大地掩藏着的重重怪异,更要命的是,晃荡的井水居然还照出了自己的面影。有多少人愿意长久地逼视那个变了形的自己呢?只能赶快走开。

——《关于年龄》


相对论可以一论再论,哥德巴赫猜想可以一猜再猜,但人生的问题却只可作泛论而不能作深究。永远的启蒙调教,永远的浅尝辄止。正由于此,我虽然至今重视人生况味在艺术创作中的地位,但又明白不能把这件事做得过分。对人生的过度深究会造成人们群体性的“反刍效应”和“恶心效应”,从心理上加剧人类遇到的危机。

——《关于年龄》


老人歌颂青年时代,大多着眼于青年时代拥有无限的可能性。但他们忘了,这种可能性落实在一个具体个人身上,往往是窄路一条。错选了一种可能,也便失落了其他可能。说起来青年人日子还长,还可不断地重新选择,但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是由种种社会关系和客观条件限定在那里,重新选择的自由度并不很大。“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悲剧处处发生,只不过多数失足看起来不像失足而已。

——《关于年龄》


我不赞成太多地歌颂青年,而坚持认为那是一个充满陷阱的时代。陷阱一生都会遇到,但青年时代的陷阱最多、最大、最险。

——《关于年龄》


一个横贯终生的品德基本上都是在青年时代形成的,可惜在那个至关重要的时代,青年人受到的正面鼓动永远是为成功而搏斗,而一般所谓的成功总是打有排他性、自私性的印记。结果,脸颊上还没有皱纹的他们,却在品德上挖下了一个个看不见的黑洞。

——《关于年龄》


历史上也有一些深刻的哲人,以歌颂青年来弘扬社会的生命力。这是一帖疗世药方,特别对一个古老而疲惫的帝国更有特殊意义,但用药也要适度,需要受到充分的理性控制。因为这里显然横亘着一种二律背反:越是坚固的对象越需要鼓动青年去对付,但他们恰恰因为年轻,无法与真正的坚固相斡旋。

他们刚刚放下历史课本,又何曾体察过历史苍凉的内涵?他们随口谈论社会,又何曾了解过民众的质朴需求?他们得意地炫示文化,又何曾思考过文化的原始使命?把学生的历史使命压在他的肩上,不太公平。如果对他们一边加压一边怂恿,只能使他们变成一堆扭曲的形体和尖厉的声音,这是我们在“文革”初期早就看到了的。

——《关于年龄》


青年时代的正常状态是什么,我想一切还是从真诚的谦虚开始。青年人应该懂得,在我们出生之前,这个世界已经精精彩彩、复复杂杂地存在过无数年,我们什么也不懂,能够站稳脚下的一角建设一点什么,已是万幸。如果刻苦数年,居然从脚下扎下根去,与世界的整体血脉相连,那也就使自己单薄的生命接通了人类。应该为这种接通而惊喜。试想区区五尺之躯,接通于千年之前,接通于万里之外,正是这种接通使自己领略崇高,问津壮丽,体验多元,哪能值得骤然变脸,扯断这些接通,不分青红皂白,你死我活地批判起来?这种谦然安然的生态,也可免除青春生命的无谓浪费,让青年人有可能欢天喜地地活得像青年。

——《关于年龄》


人生有涯而学无涯,此话固然不错,但以有涯对无涯,必须有一个计划,否则一切都沉落于无涯的汪洋之中,生而何为?因此,在学校里按课程进度学,毕业后在业务创建中学,学到中年可以停下来想一想了,看看自己能否在哪个领域当一次家?

——《关于年龄》


中年是对青年的延伸,又是对青年的告别。这种告别不仅仅是一系列观念的变异,而是一个终于自立的成熟者对于能够随心所欲处置各种问题的自信。

——《关于年龄》


当家体验是人生的最后一次精神断奶。你突然感觉到终于摆脱了对父母、兄长、老师的某种依赖,而这种依赖在青年时代总是依稀犹在的;对于领导和组织,似乎更迫切了,却又显示出自己的独立存在,你成了社会结构网络中不可缺少的一个点;因此你在热闹中品尝到了有生以来真正的孤立无援,空前的脆弱和空前的强大集于一身。于是,青年时代的多元体验也就有了明确的定位和选择。

——《关于年龄》


中年人一旦有了当家体验,就会明白教科书式的人生教条十分可笑。当家管着这么一个大摊子,每个角落每时每刻都在涌现着新问题,除了敏锐而又细致地体察实际情况,实事求是地解开每一个症结,简直没有高谈阔论、把玩概念的余地。这时人生变得很空灵,除了隐隐然几条人生大原则,再也记不得更多的条令。我认为这是一种极好的人生状态,既有很大的幅度,又有很大的弹性。

——《关于年龄》


中年人最可怕的是失去方寸。这比青年人和老年人的失态有更大的危害。中年人失去方寸的主要特征是忘记了自己的年龄,一会儿要别人像对待青年那样关爱自己,一会儿又要别人像对待老人那样尊敬自己,他永远生活在中年之外的两端,偏偏不肯在自己的年龄里落脚。

——《关于年龄》


中年人的坚守,已从观点上升到人格,而人格难以言表,他们变得似乎已经没有顶在脑门上的观点。他们知道,只要坚守着自身的人格原则,很多看似对立的观点都可相容相依,一一点化成合理的存在。于是,在中年人眼前,大批的对峙消解了,早年的对手找不到了,昨天的敌人也没有太多仇恨了,更多的是把老老少少各色人等照顾在自己身边。请不要小看这“照顾”二字,中年人的魅力至少有一半与此相关。

——《关于年龄》


某个时期,某个社会,即使所有的青年人和老年人都中魔一般荒唐了,只要中年人不荒唐,事情就坏不到哪里去。最怕的是中年人的荒唐,而中年人最大的荒唐,就是忘记了自己是中年。

忘记中年可能是人生最惨重的损失。在中年,青涩的生命之果变得如此丰满,喧闹的人生搏斗沉淀成雍容华贵,沉重的社会责任已经溶解为日常的生活情态,常常游离、矛盾的身心灵肉,只有此刻才全然和谐地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关于年龄》


老年是如诗的年岁……

中年太实际、太繁忙,在整体上算不得诗,想来不难理解;青年时代常常被诗化,但青年时代的诗太多激情而缺少意境,按我的标准,缺少意境就算不得好诗。

只有到了老年,沉重的人生使命已经卸除,生活的甘苦也已了然,万丈红尘已移到远处,宁静下来了的周际环境和逐渐放慢了的生命节奏构成了一种总结性、归纳性的轻微和声,诗的意境出现了。

——《关于年龄》


一般情况下,老年岁月总是比较悠闲,总是能够没有功利地重新面对自然,总是漫步在回忆的原野,而这一切,都是诗和文学的特质所在。老年人可能不会写诗或已经不再写诗,但他们却以诗的方式生存着。看街市忙碌,看后辈来去,看庭花凋零,看春草又绿,而思绪则时断时续,时喜时悲,时真时幻。

——《关于年龄》


老人的年龄也有积极的缓释功能,为中青年的社会减轻负担。不负责任的中青年用不正当的宠溺败坏了老人的年龄,但老人中毕竟还有冷静的智者,默默固守着年岁给予的淡然和尊严。

——《关于年龄》


年龄本不该被太多利用的,因为它带有天然的不公平性和无法辩驳性,但一旦真被利用了,出现了霉气十足的年龄霸权,那也不要怕,不知什么地方银发一闪,冷不丁地出现一个能够降伏它们的高神。烟尘散去,只剩下这位高神的笑容隐约在天际,而此时天下,早已月白风清。一双即将握别世界的手,向我指点了一种诗化的神圣。

——《关于年龄》


中青年的世界再强悍,也经常需要一些苍老的手来救助。平时不容易见到,一旦有事则及时伸出,救助过后又立即消失,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是一种早已退出社会主体的隐性文化和柔性文化,隐柔中沉积着岁月的硬度,能使后人一时启悟,如与天人对晤。老年的魅力,理应在这样的高位上偶尔显露。不要驱使,不要强求,不要哄抬,只让它们成为人生的写意笔墨,似淡似浓,似有似无。

——《关于年龄》


什么季节观什么景,什么时令赏什么花,这才完整和自然。如果故意地大颠大倒,就会把两头的况味都损害了。“暖冬”和“寒春”都不是正常的天象。

——《关于年龄》


人人都在苦恼人生,但谁也不愿意多谈人生。人群中稍稍愿意多谈几句的,一是高中毕业生,动笔会写“生活的风帆啊”之类的句子;二是街头老大娘,开口会发“人这一辈子啊”之类的感叹。兼有人生阅历和思考水平的人,一般就不谈人生了,这是为什么呢?

……

我觉得大多数智者躲避这个问题,是因为领悟到自己缺少谈论的资格。再大的专家也不能说自己是人生领域的专家,一时的感悟又怎能保证适合今后、适合别人?一个人在事业上的成功远不是人生上的成功,一个领导者可以在诸多方面训斥下属却必须除开人生。

越有教养越明白这些道理,因此就越少谈论。

——《最后的课程》


人生最大的悲剧在于面对社会历史的必然性,人生最大的壮美也在于面对社会历史的必然性。

——《艺术创造论》


一种能够贯通社会发展、包容着宏大的客观必然性的道德标准,实质上也就是人们世世代代都在追求和趋近的人生理想标准,或者说人生价值标准。

——《艺术创造论》


艺术,不能以真为归结,也不能以善为归结,只有在人生价值的评判上,它才能获得美的真正的内涵。

——《艺术创造论》


人们在厌弃喋喋不休的道德说教之后,曾热情地呼吁过真实性,以为艺术的要旨就是真实;当真实所展示的画面过于狞厉露骨、冷酷阴森,人们又呼吁过道德的光亮,以为抑恶扬善才是艺术的目的。其实,这两方面的理解都太局限。高超的艺术,必须超越对真实的追索(让科学沉浸在那里吧),也必须超越对善恶的裁定(让伦理学和法学去完成这个任务吧),而达到足以鸟瞰和包容两者的高度。在这个高度上,中心命题就是人生价值问题。

——《艺术创造论》


在创作过程中,许多艺术家常常在尚未抵达人生价值的层次时就停步安驻,而出色的艺术家则能拾级而上,在处置各种题材时都能把目光投向那个连通众生的高度。这种目光是那样特殊,那样富有魅力,使艺术家在对生活的整体见识上明显地有别于旁人。这种目光,自然而然地与艺术家的人生格调相连,既是人格的外射和流泻,又反过来凝铸和丰富了人格。人们所仰慕的艺术家的高旷超迈的胸襟,洒落自在的情趣,即与这种目光互为表里、互为因果。有了这种目光,世界上的一切角落、一切题材、一切面目,都能焕发出艺术的光彩。琐屑将不再琐屑,污浊将不再污浊,伤残也将鸣起通向健全的音响,邪恶也将发挥出反衬美好人生的魔力。

——《艺术创造论》


当客观和主观愿望之间保持了一种和谐的关系,从而最大限度地实现了主观愿望,这就走上了通往天堂之路。不言而喻,这里已经出现了我们所说的对人生价值的发现。

——《艺术创造论》


艺术家有不同的层次,艺术作品也有不同的层次,因此,层层递进的艺术眼光不必也不可能包容于一切艺术家的见识之中。不同的层次,可供不同的艺术家作不同侧重的选择。但是,严格说来,真正有价值的艺术作品一定包容着健全的眼光和见识,连接着对人生的品味和思索。

——《艺术创造论》


艺术可以反映和表达许多东西,可以为许多目的服务,因此,世界上的艺术主张不胜枚举。在众多的艺术主张中,最令人满意的一个也许是:为人生的艺术。

——《艺术创造论》


当我们听到一些艺术家宣称,他们在写修建铁路题材、海洋考察题材、农村改革题材的时候,总不免有一些担忧。这些题材都是重要的,但要成为艺术作品,就必须把修建中的铁路延伸到人生的通道里,把海洋考察变成一种人生考察,把农村改革与广大农村的人生观念变革联系起来。条条道路通罗马,条条道路通人生。只有通向人生的道路,才可能是艺术的道路。

——《艺术创造论》


人生,是人的历史性展开,是人的动态发展流程;人生,是人创建自身价值的漫长历程,离开了这个历程,就没有价值,也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人;人生,是人自我选择的长链,离开了这条长链,便没有人的存在,更没有人的本质;人生,是人在客观世界中的旅程,人因有这个旅程而使自己具备了客观社会性;人生,是人的生命的具体实现,离逸了人生而可以被独立谈论的人,只能是抽象的人,抽象的人也有研究价值,或者说是一条研究渠道,但在大多数情况下艺术对它却不大倾心。

——《艺术创造论》


在文艺史上,一切写成功了的人物形象,虽然都有被静态解析的巨大可能,但总是更明显地体现了艺术家的过程意识,亦即人生意识。即使是不直接呈现过程的造型艺术,也总是以瞬间来展示向往、憧憬和回忆,总是包蕴着时间上的趋向感,总是溶解着人生意识。

——《艺术创造论》


中国古代绘画中无论是萧瑟的荒江、丛山中的苦旅,还是春光中的飞鸟、危崖上的雏鹰,只要是传世佳品,都会包藏着深厚的人生意识。贝多芬的交响曲,不管他名之以“田园”还是什么的,都是命运交响曲,都是人生交响曲。

——《艺术创造论》


人要直观自身,只能把人置放在一个有着空间限定和时间沧桑的世界之中,毫无疑问,这就是人生。因此,不妨说,人生,是审美关系中的基本观照点。人生意识,是审美意识中的骨干内容。

——《艺术创造论》


现代艺术家一方面悉心把作品中的人和事纳入人生的轨道,另一方面,更重要的,他们又从这些人事中超越而出,乐于在总体上品尝一下人生况味。不再是指定某个人命运悲惨,某件事结局凄苦,不再是把英雄豪气和儿女柔情限定在哪些人身上,把社会的光明面和黑暗面分别系结在某些角落之中,某些问题之内。在现代艺术家看来,这一切全是人生这一大课题的题中之义。每一个人在自己的人生履历中都会与这些不同的风味相遇。它们不是来自其他什么地方,而全都来自人生;人们之所以会与它们相遇,也只是因为人们享用或苦熬着人生。人生的险峻在此,人生的美好也在此;人生的无常在此,人生的魅力也在此。正因为人人都有可能际遇,因此这是艺术家与欣赏者对话的最佳话题,也是艺术家把欣赏者拉人共同体验的聪明手段。

——《艺术创造论》


人生况味的传达,需要一种真诚的生活态度。因此,能够执著地用艺术来品尝人生况味的人,一定是严肃认真地对待生活,并时时善于对它作出总体思考的人。这是另一个艺术层次,也是另一个人生层次。这个层次很高,但又有很广的铺盖面,因为人生的品味是人人都能领悟的,具有最大的世俗性。

——《艺术创造论》


世界应该是无数人生的大集会,只要真诚,只要认真,都会是一种令人注目的人生,都会是有资格进入艺术领域的人生。每个艺术家都可以拥有对整体人生的解释权。只有多元人生的天然组合,才能构成充溢天地的人类生命的交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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