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野趣
中秋前后的山林田野,到处果实累累香闻遐迩。田野里,各种秋季庄稼陆续进入成熟期,地上的和地下的异彩纷呈,触手可获;山林里,各种果子浆满脂厚,垂笑挂枝,静等人们前来采摘享用。
如此美好的季节美妙的时机,为身处农家的那些二八舞象少年,提供了难得的施展泼辣野技的广阔舞台。
记得,我与伙伴去远处的山坡割荆蒿积肥。俩人肩挎一副麻绳,手持一把磨得锋利铮亮的大叶镰刀,也不带干粮和水,径自就上了山。俩人一般会登上较远的山坡山林,那里少有人踏足,荆蒿长得茂密集中,各自勘定一片,将荆蒿割起一摞一摞码放,然后用麻绳将荆蒿捆扎结实。割荆蒿并不难,山上满坡遍岭,蓬蓬簇簇,挥镰即得;难的是往山下家里背运,湿而沉的荆蒿,捆多了背不动,捆少了不甘心,成为难以解决的矛盾。根本问题是年少力薄。为了多背回些荆蒿,经常在把荆蒿捆扎好以后,俩人就寻思着如何解决饥饿问题,如何将已然空扁的肚子填饱。环顾山坡山岭山野,少不了已趋成熟的柿子、栗子、核桃、野山楂、野花红等等,它们就是绝好的充饥食材。于是,我们攀爬上柿树,将那些熟透的红溜溜的柿子摘下来,到河中找一块被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的薄石板充当简陋的“锅”,再用几块小石头垒砌一个”炉灶”,下边点火将“锅”烧热,将软软的柿子摊在上面“煎”。不一会儿,柿子被煎得滋滋冒泡儿,眼看着柿子热了、熟了,变成了金黄色。接着,把从河沟捡来的小石板当作“碗”,用荆条或树枝作筷子,你一抄我一抄地享用起美味的野餐。犹记得,每次这样的野餐,因不缺少原料,俩人都能美美的饱餐一顿,既充饥又解渴,很好的解决了饥饿的难题,从而顺利地将荆蒿背运回家。内在需要和外在环境的契合与碰撞,可以生发出不一样的智慧与奇迹。
在没有软柿子的时候,也有办法充饥。将接近成熟的红色柿子摘下来,用一根树枝条将柿子从中间横着穿起来,把几串柿子架在“灶”上,上面再覆盖一层厚厚的柿子叶捂着。然后用大火烧烤,直至将柿子烧得滋滋冒水,通体炭黑,这时柿子就熟了:捧在手里,揭去外面黑而焦的一层壳,露出熟透了的咖啡色的柿子肉,吃起来水嫩甜爽,别有一番风味,像极了母亲在家里稀饭锅中煮熟的柿子!用这种烧烤的方法吃这样较为硬而涩的柿子,几十年来,还真没有发现哪里见过,回味那滋味那做法,还真算得上是一个发明创造。
没有柿子的地方,可能会有栗子或梨子。对栗子,不论成熟与否,想吃又要吃得有味道,就将它们放进烧至半熟的炭火里“煨”,约一支烟工夫,栗子就在火中爆出乒乒啪啪的响声,又过一会儿响声逐渐消歇,意味着栗子已经被煨烤熟了:将栗子从火中拨拉出来,一个个裂开了口,露出温润的金黄色栗仁,未入口已先口水横流,吃一颗酥酥面面满口喷香,相较现今街摊上的任何时尚美味,都无法比拟,都难以匹敌。这是一种永远令人记怀的朴素享受。
在农村,夏季收麦和秋天收秋,是每年必定放假的时候。这时,生产队也会指派读初中或高中的大点学生参与生产劳动。一天晚上,生产队为了保墒下种,对几十亩裸田进行灌溉浇水,于是指派我们几个学生在大人的带领下,扛着铁锹看渠护水,以保证渠水不被截流。夜幕下,我们到达看护地点后,巡视了几遍渠道,并无任何偷水迹象。已是深秋,天气渐降寒意,夜里使人更感觉冷;闲这无聊,蜷缩在渠边岸角,肚子开始叫唤。于是几个商量着凑乎点什么,解解困提提神,以补口腹之需。四处望去,秋夜一片萧瑟,树上无果,田间无禾,只有尚未刨挖的红薯还伴着蟋蟀的吱吱声在田里静静地趴着。灵机一动,也不管是谁家的红薯地,也顾不得会不会挨处分,我们提起铁锹挖来一堆红薯。已有人点起了一堆柴火,将那新刨来的红薯放进熊熊火中,几个人围坐而观,垂手而待,不时挑动火势翻覆红薯,静等美味出炉。想象是美丽的,等待是焦心的:那红薯可不是柿子、栗子或花生,它躯干厚实,个体沉重,焐熟不易;火稍微小点,就可能将火压息,需要不断添柴吹风,经过个把小时,红薯才能被焐熟。常常,一堆红薯熟了、可以吃了,围坐的人个个灰头土脸、一副副焦眉画颊,但心里却是美美的欢愉和满足:回去后省得家里再做加夜饭了,既挣了工分,又逮个肚圆,好惬意!
深秋时节的孩子,只要勤快一点,是不会饿着的;只要动一动手脚,就会撞见口福,就可尽情享受斑斓的野趣,满足一年中的狂放与不羁。
(2017年9月15日于栎风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