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要勉强
我曾经在视频里说过这样一句话:“和生活单挑时,每刺出制胜一剑,你就有资格为自己加冕。”
在我看来,生活是一款单机游戏,不能多人组局。虽然我们追求爱情、依赖亲情、珍视友情,但比起互相搀扶着走完成长的路,单枪匹马地闯荡才是常态,靠自己做出每一个决定才是人生。
十八岁,距离高考仅剩半年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参加艺考,去北京。
2010年,我的堂姐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去报到的那天,她通过人人网发布了一条动态:“从今天起,我就是在北京有床位的人了。”文字下配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四个女孩在北影门口拥抱;另一张是男孩扛着相机,女孩拿着场记板。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藏不住的快乐,如果再用一句话形容这份快乐,那应该是——我们的青春,拥有无限可能。
那时,我还没有去过北京。“北京”这两个字对我来说是那么遥不可及,但照片上那些男孩、女孩以及他们写了满脸的自信与骄傲,我怎么也忘不了。
看到堂姐的那条动态时,我正坐在从学校回家的公交车上。彼时的我是一个在学校里没有存在感,也从未给家庭带来过任何期待或骄傲的普通甚至有点自卑的女孩。这种普通,让我从不敢去思考自己是否有想去追求的东西。每当被别人说“你不行”的时候,我也从未想过要去反驳这种否定,心里总会回复道:“没关系,就这样吧。”
但那天,当我坐在公交车上看到那条动态时,我在心里很认真地问自己:“真的没关系吗?”
人在黑暗里太久了会畏光,在雪地里太久了会雪盲。我们习惯了一种生活状态时,就会对“改变”这件事产生本能的恐惧,有时候甚至连生理机能都会帮我们一起抵抗。所以,当决定去北京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响起时,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是谁的声音?这是谁做的决定?她怎么敢?但我也知道,当做出这个决定时,战斗的号角声已经响起,想去北京求学的念头,就这样在我心里扎了根。
可生活毕竟不是电视剧,一个念头的出现也不能成为逆袭的开始。
第一年,我鼓足了勇气参加艺考,却没有拿到一个满意的证,想去的学校当中,有几所连复试都没进去就被淘汰了。
“看榜”成了那一年里我最恐惧的两个字。它意味着失望,意味着好不容易树立起的信心再一次轰然倒塌。
艺考没能拿到满意的证这件事让我丧失了积极高考的动力。对北京的执念,让我在高考前一个月就下定了复读的决心。所以在第一年高考落榜后,我快速收拾心情重新出发,踌躇满志地想书写一个高考落榜生逆袭考取理想院校的励志故事。
这个故事开头的卖相也确实不错:第二年艺考,我考取了中国传媒大学导演专业全国第七名、上海戏剧学院影视制作编导专业全国第八名、南京艺术学院导演专业全国第十三名。之所以至今依然能如此清晰地记得这些名次,是因为对于那个年纪的我来说,这几乎是我十几年来收获的所有认可。这也让我初步建立起了自信,拿着这些艺考的成绩单,我的心里踏实了很多。
填报专业时,中传、上戏、南艺三所院校都属于提前批次,无论拿到几个证,一般都只会录取提前批次的第一个志愿。因为对北京的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我放弃了文化课要求相对低一些的另外两所学校,填报了中国传媒大学。也因为自己决心要走艺术类的道路,所以除了提前批次和兜底的第三批次,我没有填报任何其他综合类大学。再加上我当时认真复习,几次模拟考试都发挥得不错,心中也就不免多了几分自信。毕竟我在中传导演专业的艺考全国排名已经相对靠前,如果高考正常发挥,录取概率应该比较大。
但关于高考这个故事,我好像注定没有逆天改命的能力。也许是太紧张,也许是太在意,也许是复读的重担让我太在乎得失,我的高考成绩没有达到中传导演专业当年的录取分数线——只差了几分。
我曾经在无数个夜晚想过很多种“如果”:
“如果当时第一志愿在另外两所院校中选择,我是不是就考上了?”
“如果那两道选择题我没有做错,我是不是就考上了?”
“如果不是因为太莽撞,明明偏科严重还非要选择学习理科,我是不是就考上了?”
可惜人生从来没有如果。知道结果的那个晚上,我整个人都是麻木的。我没做到,我又一次失败了,成为别人眼里“复读一年还是考不上”的失败者。那时候有很多声音都在对我说:“认命吧,房琪。有时候人再努力也没有用的,这个世界闪着光的人太有限,大多数人都很平凡,你要接受自己的平庸和普通。”
但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我很喜欢金庸在《倚天屠龙记》里塑造的赵敏这个人物。在她阻止张无忌与周芷若大婚之时,周围一众武林豪杰无一不劝她收手。“认清现实”不只是当代社会的生存法则,在那个快意恩仇的江湖中也同样心照不宣。木将成舟之时冒天下之大不韪断人姻缘,要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但这个蒙古郡主只是掷地有声地抛出了几个字——“我偏要勉强”。
与人斗也好,与命运斗也罢,难道逆风向上攀爬的人生不是更让人热血澎湃吗?就算有一天我真的必须低头认命承认自己的平庸,那也不应该是在我只有十八九岁的时候。我的人生不过刚刚开始,挫折也不过遇到了几轮而已。我还有那么多的年华可以用来失败,可以用来受伤。我就只活这一次,我还没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我凭什么要认命呢?“我偏要勉强!”
于是,十八九岁那个还未配妥剑的我,准备开始和命运较劲。
现在想来,那段日子,很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