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温、良、恭、俭、让

风雅湘西 作者:江月卫


温、良、恭、俭、让

不管是在长沙,还是在我工作的怀化,说到我,必然要提到邓宏顺先生,就像说到弟弟就要说到哥哥一样。因为我所有的“官衔”都是邓先生“让”给我的。连我老婆都这么说。

那年,邓先生从文联副主席的岗位退居二线,我接任他当了文联的副主席。2016年5月,本来市作协还有一年多才换届,时任市作协主席的邓先生却提出,省作协换届了,为了便于工作,市作协提前换届。于是,我当上了市作协主席。因此,现在和别人说起我这个作协主席时,大多数人会问我的前任,这必然会把邓先生牵扯出来。

我是认识邓先生之后才看他的作品的。那是一个秋日的下午,我到市里办事,市委宣传部的一位朋友请我吃饭,说我是文人,得请几位文人来陪我。邓先生便成了陪客之人。邓先生将他的长篇小说《红魂灵》和中篇小说集《回望乡村》签名送给我了,还给我讲《当代》《十月》等一些知名刊物,鼓励我投稿。

邓先生走后,我悄悄问宣传部的朋友:“他是干什么的?”

宣传部的朋友很惊讶:“你还不晓得啊?他是市文联的副主席兼作协主席,发表了好多小说呢。”

那时的我不知道文联是什么单位。当时我在新晃一个镇上当党委书记,偶尔写点小散文,发在市里的党报副刊,很少看文学期刊。这次聚会让我记住了“邓宏顺”三个字。他给我的感觉是稳重谦和,没什么架子,更没有狂妄与酸腐气息。

我在邓先生的作品集中读了中篇小说《食堂》《饭事》《有儿为官》等,所讲的故事大多是我熟悉的事,我便喜欢上了他的文字。到市里工作后,和邓先生接触多了,才知道他曾在乡镇当过领导,也在县里的宣传部做过副职,到市里工作那年也正好四十岁。那时我正着手学写小说。可笑的是,我的第一个短篇小说被编辑选中,我以为自己是天才,离成名指日可待了,没想到此后的五六年,一篇小说也没有发表。

我怀疑是不是“圈子”的问题,发了一篇自我感觉良好的短篇小说到邓先生的邮箱里,要他推荐发表。几天后他约我散步,从裤兜里拿出那篇短篇小说的打印稿,是按杂志对开排版的,上面用红笔画满了圈圈和杠杠。

我对自己是绝对的自信,因为之前一位报社的编辑像邓先生这样给我改过一则新闻稿后,我便掌握了新闻的写作方法,之后许多报刊都用过我的新闻稿。我想,小说的套路也不过如此吧!

接过邓先生递给我的稿件,我傻了,被他画掉了三分之二。邓先生说:“你这个稿子的题材还可以,只是写得不够集中,范围太宽了……”我知道,邓先生是顾及我的面子,所以才这么说,如果只是稍微不足,稿子怎么会被画成这样呢?

我俩一路走一路聊,他就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一些问题给我面授机宜。他最后笑道:“我这样给别人改稿是不多的哦!呵呵……”

我想向邓先生说的是,您给我改的这份稿件我一直珍藏着,这也是唯一一份别人给我在稿纸上修改的文学稿件。

我进入市作协的队伍后,经常随邓先生到一些县里去与文学爱好者交流。邓先生的讲话总是压轴的。他的语言很精练,说完总是会看见大家意犹未尽的模样,于是饭桌变成课桌,酒杯变成粉笔。

说到邓先生的酒量,我应该算是有发言权的。和邓先生一起喝过许多次酒,但从没见他醉过。说这话可能没人相信,因为很多人知道我的酒量在怀化的文人圈里也算得上是一霸,邓先生的酒量比我大?我这里说的不是喝得多与少的问题。因为,邓先生不醉是不贪杯,和他做人一样稳稳当当。不喝不是他的风格,不醉是他的人格。一次,几个文友边喝边聊,谈到高兴处,邓先生提出所有人都斟满。我担心他会醉,没想到他一点儿事没有,而我却晕了,走起来东摇西晃的。邓先生见状,忙把我扶下楼梯。此后,关于喝酒这事,我在邓先生面前再也不敢狂言。

邓先生曾就文学与政治、文学与人生、个人与集体、创作与良心等十多个问题与我们当地的文学爱好者进行交流,解除了一些人的疑惑。正因为他喜欢用比较的方式研究问题,所以他的作品都是深挖问题的根源,有高度、有深度、有广度。比如说农村,他发现在神龛上摆着电视机、电话机,旁边还摆着香案,这是非常常见的现象,他却从中领悟到现代文明对农村有不可抗拒的魅力,同时浓厚的迷信色彩在老百姓心中又有深刻的影响。他抛出这一论点后立刻引起许多从来不关注农村的作者的思考,也开始关注农村题材的创作。

邓先生常对我说:“文联好,特别适合搞创作的人待。在文联工作就像读函授的大学,只要你努力,每天都有进步。”文联确实适合像邓先生这样耐得住寂寞的人。屁股不冷笔头又怎么热得起来呢?以邓先生为榜样,我也常常这样鼓励、安慰和警醒自己。但总觉得进步不大,可能与我的愚钝有关吧!屈指算来,邓先生在文联已工作了二十年,按学制计算他应该是双博士毕业了。确实,他不仅小说写得好,书法也顶呱呱!

作品如人品。邓先生的写作肯定是上乘的,要不然他怎么会当上省作协的副主席,还有“中篇小说之王”的称号呢。如此一来,我的压力就大了,当然,动力也更大,因为有邓先生的提携与帮助,我就有信心了。

我老婆时时提醒我,说:“邓先生什么都让给你了,你要晓得感恩。”

我说:“我是在帮邓先生,邓先生要感谢我才是!”我老婆一脸疑惑,我告诉她:“我分担了邓先生肩上的担子,他才有更多的精力搞创作,现在他跑到雪峰山躲起来写他的雪峰山人物系列小说,最近写的第一个中篇《一百块大洋》就被《小说选刊》选了。”

我老婆说:“你还好意思说你帮人家,你吹吧,反正吹牛又不用上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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