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难忘燕园

我们的青春 作者:臧棣 等编


难忘燕园

林爱枝

每当我阅读《红楼梦》,读到刘姥姥进大观园的章节时,不禁掩卷,独自开怀,回想当年初进北大时,也有诸多难堪。三十多年过去了,仿如昨日,终身难忘。

梦想成真

1

那是1961年夏,准备高考时节。一天,发给同学们志愿表,当时是分省内、外高校,并不分重点、非重点学校。我只把省内高校填了,省外的交还空白表。第二天,班主任找我,说他替我填了省外高校志愿表,在北京的院校布了“三道防线”,而第一道的第一站是“北京大学中文系”。我被吓得不轻,本中学才有三届高中毕业生,岂敢贸然报考世界著名学府?对于北大,我只知道她是“五四运动”的发祥地,只知道她高不可攀。我几次三番找班主任诉说我不行,他也几次三番固执地坚持:“你行,试试看吧!”我就在这无可更改的“试试看”中朦胧地憧憬着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梦想。它有极强的吸引力,使我竭尽全力地去奋进;但又使我焦灼不安,心神不宁,惴惴然地熬过那备考漫长的日月。

2

高考完毕,我怀着听天由命的心理回到山沟沟的家乡。一天中午,生产大队通讯员来家通知,说他接到电话,我已考入北京大学。

这犹如惊雷,全家人都呆了。接下来却是一家人犯愁,北京,遥远不可知的地方,单就路费都付不起,五年学业如何完成?家人反反复复,商议了两天,才下决心,让我上京求学。北京大学,多么令人崇拜的学府!如今梦想成真,我欣喜若狂!

到了县城,遇到的同学、熟人,都一迭声地向我祝贺,我毕竟为学校争了光,第一个考进这所大学。

我去见班主任,他笑得合不拢嘴,说:“你看,我没错吧,不就考上了?”

“把我吓坏了,真担心这么报志愿会连累我什么大学都考不上。谢谢老师!”

“你拿这张条子去找县文教局。”

我接过来一看,是要求县里负担我上京的全部旅差费。我去了,很快办妥了。

当时正值三年困难时期,山区县财政更加困难,别人只减免一半,而我全部减免,心里真激动。我暗下决心,唯有以出色的学习,才能报答老师,报答领导。

3

我匆匆赶到省城,才确知我被北京大学中文系录取。

当时省高招办接待组织工作做得很好,省外各校的新生都组团集体出发。我迟到了,北大团组已经启程,我被交代给清华大学的团组。

猛然间,我从山区小镇踏上前往首都的路程,心中百感交集,我理不清思绪,也说不清什么,只有沉重的陌生感,面对的是陌生人,窗外的景致也是新奇的。列车在上海、浦口、天津换车辗转,上上下下,或白昼,或深夜,迷迷糊糊,晕头转向。到了天津,上车不久,队长带我到一个胸前挂有北京大学红校牌的年轻人面前,说:“他是你学校老师,你跟他走吧。”

走到了中关村,看到了迎新站,接待人员十分热情友好,说,中文系报到在哲学楼。我又跟那位老师走,到了校门口,我呆住了,不敢进门,学校里还有那么宽的路?还跑汽车?还有那么多人骑自行车?我疑惑那里面是大街。

“那位同学,赶快进来。”那位老师在前头招呼。

我一路小跑跟了上去,到哲学楼报到完毕,一位女同学带着我,七拐八弯,走了许多路,来到了32斋,说:“先住我们宿舍吧,以后再慢慢调。”说完走了。

4

我从窗户看下去,好大一个晒衣场,拉着许多条绳子。我怯怯地走到楼道一端探头窗外,又是一个模样,人来人往,好生热闹。再走到另一端,又是一条大马路。这难道是校园?

我不敢离开宿舍,只把路上剩的点心充当午晚餐。

傍晚时分,有女同学哼着歌进屋,手里端着饭碗,边吃边哼。

“吃晚饭了吗?”她问。

“没有,我不知道食堂在哪儿。”

“那你一天就这么呆着?”

“是的。”

爆发出开怀大笑。我好窘。尾随着这笑声,又进来两位女同学,一听,又一阵大笑。

“我去。”一位小个子飞也似地出了门,不久,端着半碗茄子,一个馒头递给我,“快吃,明天早饭我带你去。”

我就这样度过了燕园的第一天。

多彩的校园生活

1

将碧血、写忠烈、

作厉鬼、除逆贼,

这血儿啊,化作黄河扬子浪千叠,

长与英雄共魂魄!

……

虽留得绮词丽语满江湖,

怎及得傲干奇枝斗霜雪?

……

读诗书、破万册、

写杂剧、过半百,

这些年风雨改变山河色,

朱帘卷处人愁绝,

都只为一曲《窦娥冤》,

俺与她双沥苌弘血;

……

似乎从遥远处飘来这美妙的词句,逐渐近了,我醒了,静神一听,是同屋的同学在晨读。一看时间,迟了,我赶紧起床。我没敢问她读的是谁的作品。此后,我多次在屋里听到这一段诵读,她是北京人,但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动听悦耳。不久,我知道了,那是田汉的剧作(《关汉卿》)中的一支曲子,曲牌叫《双飞蝶》,是塑造关汉卿这位戏剧宗师的“华彩乐章”。她说,她特别喜欢这一段,每每诵读,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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