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乘一艘慢船去远方

我想乘上一艘慢船去远方

去看看梭罗的瓦尔登湖

我将放弃所有的语言

如同波西米亚人，我将走向幽清的森林深处

去歌唱，去舞蹈

我是那只飘动的小舟

把意象世界纵情燃烧

我想乘上一艘慢船去远方

去看看布洛斯基的悲伤与理智

我将用匕首把生命一分为二

一个死守故土，另一个浪迹天涯

直到时辰到了

直到冬天不再凋零

慢船消逝之时，我将下马饮酒

我听到了天国草原的呼唤

我想乘上一艘慢船去远方

去看看科塔萨尔的巴黎

我将牵起你的手，和纯真的人相伴

我们一起去看看太阳，黑夜和黎明

然后独自与它们一一吻别

爱，在灵魂的深处荡漾

越是偶然，却越是真实

可我们终会离别，当我们相识的瞬间

唯有那不倦的黎明得到永生

我想乘上一艘慢船去远方

去看看奈保尔的印度

那船下波涛清澈碧蓝

我将身穿同一件白衬衫

用胶片和文字抚慰神灵的心

我脚步轻盈

绝望在战栗，凄凉被蒙蔽

绵柔的歌在午夜婉转低徊

我想乘上一艘慢船去远方

去看看里尔克的秋日

我将在你的墓前祈祷

被玫瑰毒死的诗人啊

现在是你扬眉吐气的时候

死亡，是你与世人约定俗成的等价交换

为这，我愿放弃长寿

为语言美感，音乐性，为穿越生命的沉思

我想乘上一艘慢船去远方

去看看博尔赫斯那神秘的大陆

我将在寂静的街道茫然前行

在每一个白昼奔跑

在每一个黑夜发梦

没有人等待我，没有人追随我

大海坐在我的身旁

我紧握着每一条河流

然后虚度一生

无怨无悔

这首诗，更像是我的自白。而书名《乘一艘慢船去远方——旅欧散记》的灵感来自诗人戈麦的一首诗《南方》和一首单曲On aslow boat to China。

诗人戈麦出生在东北，生活在北京，但他写下了好几首与南方有关的诗。在他心里的南方，并不是地理意义上的南方，那是一个心中的纯真净土，那里有种神秘的力量在牵引着他的灵魂。后来我又很荣幸地听到了Luke Thompson的On aslow boat to China（《乘一艘慢船去中国》），这首歌里的China也不是地理意义上的中国，它代表了一种未知、充满异域风情的地方。乘着慢船是一个有些迟缓而曼妙的时光，划向心中的向往。

我觉得这种初衷和我一次又一次的远行是一样的。远方就是心中一种美好的希冀，一种情怀，一个绵软而又令人充满期待的地方。乘着慢船，读着喜爱的书籍，听着钟情的音乐，一次次地出发。在远方，因为有希望，所以原谅了所有的过往。

本书是我从2011年开始到2015年，在欧洲四年生活和旅行的记录性散文。人们说，要想和过去好好告别，最好的方式就是把点滴化成文字。

最初热爱旅行，原因有两点：其一，是因为热爱各种不一样的文化和艺术，也更喜欢感受这些精神盛宴的不同。对我来说，人文和历史就是最美的风景。其二，是因为我觉得旅行的生活跟一般人所需要的人生大相径庭。当大多数人都在寻找一份稳定的生活、可期待的未来时，旅行者如同把自己放进时光隧道，在远方，度过一个又一个或惊喜或绝望的今天，却也毫不在意那个别人紧张得要命的明天。那是一种可以称得上潇洒的快意人生。

这几年来，我这个白羊座凭着一股冲劲慢慢走遍了欧洲近30个国家的上百座城镇。以荷兰鹿特丹为中心，我到了布鲁塞尔，然后是巴黎和柏林，罗马和威尼斯，还有巴塞罗那和波尔图以及华沙、布拉格、维也纳、布达佩斯，等等等等。我用文字和图片记录下我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想。这其中还有很多个人感兴趣的艺术和历史以及人文片段。这些无数的旅行片段，并不只为将来的回忆，它们更像是圣诞节时欧洲小城里各家门口点燃的烛光之路，一点一滴地引导我走向前方。

然而，才疏学浅，且矫情有余；文字功底亦不足，只是怕自己有朝一日忘了这些片段，故此记录下来，留作纪念。是父母让我有机会走向一个又一个远方，而我的欧洲之路也还在继续着……只是我已不再奢望那种曾经所谓潇洒的快意人生。

离开是为了更好地归来，走得越多，人也变得越来越冷静和现实，越发懂得旅行的意义不在于旅行本身，流浪是为了珍惜回归的平稳安定。原来，未来不过是历史的不断重演。三毛说：“谁喜欢做一个永远飘泊的旅人呢？如果手里有一天捏着属于自己的泥土，看见青禾在晴空下的微风里缓缓生长，算计着一年的收获，那份忠实的心情，对我，便是余生最好的答案了。”

而我们叫做人生的那件事，其实应该叫做旅途。

一条殊途同归之路。在这个辽阔的世界面前，一个人有多谦卑，他就会有多快乐。

旅行作家许崧在书中这样调侃：“旅行和性爱一样，还是银幕和书本里的更有趣。”不错，旅行不光是个费体力的活儿，更是对一个人历史人文知识储备的极大考验，尤其是在欧洲，如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或者不是从心底感兴趣，那么去罗马和希腊真的只能看到一堆破柱子了。最好的旅行是一次寻找的过程，寻找那些在心中曾经存在过的地方和角落，当你亲眼看到那些曾在你脑海中出现过的事物时，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又向你敞开了。

看乃人之大欲，我们每一天都在观看和接受各种各样的信息，人们更喜欢到不一样的地方去看平常看不到或没看过的东西。我也在这看的过程中慢慢发现，旅行实则就是对当地的文化、历史、宗教、建筑、经济、地理，甚至哲学、神学的一次疯狂阅读。每到一个地方就发现自己有许多需要补习的背景知识。只有一点是肯定的，走得越多，你所不知道的就越多。

最后，感谢爸爸妈妈对我一贯的支持，尤其是爸爸十几年前写下的《欧洲旅行考察视觉日记》，没有爸爸当年的那篇文字也不会有我现在写下的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