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引

书名出自陆放翁的诗《临安春雨初霁》，“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是其中的名句；我还喜欢接下来的两句：“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钱锺书注这首诗，特意点出陆游为什么说“闲作草”：据传草书大家张芝“下笔必为楷则，号‘匆匆不暇草书’”；北宋流行两句谚语说，“事忙不及草书，家贫难为素食”。我写的这些随意散漫文字，自然不比草书，却也是时日所积，也自有它的“楷则”。

取“矮纸斜行”四个字，多少还有一点点与“高头讲章”相对的心思吧。不过这心思并不严重，若有若无而已，严重了就受限制了。

书里与书外，文本和人事，写书人及读书人——记下的这些，时空遥隔也好，置身其中也好，都源于一点切身的感受和体会。感受的深与浅，体会的多与少，倒在其次；重要的是切身，哪怕只是一点点。

选五十篇，分六辑，纪念有涯之生中的阅读时光。

张新颖
二〇一〇年十二月，复旦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