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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陈渠珍病逝长沙残余匪彻底肃清

李康学文集:共12卷 作者:李康学 著


第四十三章 陈渠珍病逝长沙残余匪彻底肃清

1952 年 2 月初,年已 70 的陈渠珍不幸患了喉癌,住进了长沙的一家医院。

病床上,被疾病折磨得十分枯槁消瘦的陈渠珍,微睁着双眼,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出神地思索着什么。几个夫人和子女在一旁彻夜不离地守护着。

“爸爸,您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儿子陈同初躬身在旁轻轻问。

陈渠珍没有作声,他已经发不出声了,但他的手指却指了指儿子挂在胸部口袋的钢笔。陈同初取了笔,又找来一个笔记本道:“您要写字吗?就写在这上面吧。”

陈渠珍接过笔,用颤抖的手慢慢在笔记本的一页空白纸上,写下了“审时度势知雄守雌”八个斜体大字。

陈同初明白了,这是父亲留给他们的最后遗言。一切的交代嘱咐以及陈渠珍毕生的做人观念要诀似乎都蕴含在这几个字中。

1952 年 2 月 8 日深夜,陈渠珍终因医治无效而闭上了眼睛。曾经影响湘西政局二十余年之久,有着政坛不倒翁之称的“湘西王”,就这样结束了他的一生。陈渠珍死后,湖南省人民政府、省委统战部等有关部门及他的生前好友都纷纷给他送花圈,表示深切的哀悼。

再说湘西地区自陈渠珍宣布和平起义后,一些顽固的土匪仍负隅顽抗。特别是暂一军军长陈子贤和酉阳地区专员庹贡庭,一起召集罗文杰、师兴周、瞿波平、罗文杰、陈士等 40 余湘西各县匪首代表,在龙山八面山腰的岩落村开了一次会议。会上,由陈子贤主持,宣布成立了“湘鄂川黔边防总司令部”,推选庹贡庭为总司令,陈子贤、师兴周为副司令,同时委任瞿波平为前敌总指挥,杨树臣为前敌副总指挥。就职仪式结束了,众人又歃血饮酒。这时,只见杀鸡者立在一张桌前,把那鸡头一刀砍断脖颈,将鸡血滴在了碗中。然后,杀鸡人将鸡和刀子往背后一抛,按兆头,若鸡头和刀口朝外,就象征兄弟的“一致对外”;若方向相反,则象征“内部有奸”,必然相互不和。此时,那杀鸡者一抛刀,只见鸡头和刀头却正好向内,大家一看兆头不好,心头顿觉不安。师兴周走过去,一脚将鸡头和刀子往外一踢,就带头走到桌前,对着立有“夫子”的小木牌跪下盟誓道:“夫子在上,弟子在下,如有丢兄卖弟,奸妻淫妹,照鸡而死,照香而亡。”说罢,把香横在木板上,拦腰一刀砍断了。旁边事先站好的人立即捧上那滴有鸡血的酒给他道:“赐你一杯红花酒,寿诞九十九。”其余人见总司令带了头,遂也照样盟誓砍香喝了血酒。

岩落科会议后,陈子贤想利用瞿波平和师兴周的部队,把八面山建成坚固的防守基地,以阻挡解放军的进攻。但是,没过几天,解放军四十七军一四一师四三二团郑波率领的一支解放军部队就打来了。瞿波平命部下放了几枪,就匆匆撤退跑了。解放军在后追赶,一口气追到了里耶,那师兴周和瞿闵盛还指望有瞿波平守着关卡,却不知解放军来得这么快,慌忙之下,师兴周和陈子贤、瞿闵盛等一伙人,没命地就往八面山奔跑而去。师兴周与陈子贤等人上了八面山后,先进燕子洞司令部躲了一晚。那燕子洞位于八面山顶一座孤峰下数十米处。其洞四周是悬崖绝壁,洞口一字排开有 4 个,中间相互间隔 10 余米。一、二、三洞间相互连通,第三洞与第四洞间却无通道。只在洞外有条丈余宽的裂缝,上搭一座木桥可以相通。师兴周本住在第四洞,第二天下午,他想到第三洞去查看一下兵力部署情况,刚走到木桥上,山顶忽然滚下一块石头,差点砸在他头上,使他虚惊了一场。接着,在第三洞旁又发现一只豹子伏在树丛下探头探脑张望,他抽出枪正欲打,豹子却飞快跑了。再仔细看树下,又见有一条被冻死的五步蛇。他遂叹口气道:“怪事,怪事,今日好晦气,碰到岩崩、豹逃、蛇死三件事,兆头不好哩!这燕子洞不能住了。”

陈子贤道:“不住这里,朝哪去?”

“要另找地方”。师兴周说罢,即让人把侄儿师文锦叫到洞口来嘱咐道:“这个洞你要好好守住。我的司令部要设到西壁岭去。”

当晚,师兴周即把临时指挥部转移到了西壁岭与牛路口边的一个小村寨。接着,师兴周又派出几路人马对牛路口等险道作了防守,如此分派妥当,各路首领便领命而去,开始对各险道进行防守部署。

此时,解放军一四一师四二二团在八面山下的里耶镇已安营扎寨。过了一日,一四一师四二一团从龙山县城经召头寨赶到了内溪棚,师部命令该团从内溪棚由北面的西眉峡向八面山进攻,命令四二二团从里耶南面的大小岩洞向八面山进攻。

1950 年元月 18 日凌晨五点,总攻命令下达了。四二二团用两个营的兵力,同时向大小岩门发起了猛攻。这两个岩门都很陡峻,坡度有七八十度,那岩门之上设有明碉暗堡,解放军一爬上去,就遭到守军的滚木擂石和枪弹阻击。解放军反复冲锋几次,结果都被打退了,有 10 多名战士被打死打伤,与此同时,在西眉峡四二一团,接连发起四次进攻,也先后都被守军用滚石擂木打退,有几名战士被打死。

眼看进攻受挫,双方出现了对峙的僵局。团长郑波心急如焚。第二天,寨民彭五宝主动上门,找到郑波献计,说从一小路可攻上顶。郑波即派了杨保才当突击连长,让他带一连人去上山偷袭。杨保才带着一连人,在山猴子彭五宝等 3 名向导的引领下,携着一些软绳、软梯、挠钩,到了大小岩门之间的一个叫易家堡的小村寨的背后。此处有一块白色岩壁。彭五宝对杨连长道:“就从这里上,你们看我的,大家跟着来。”说罢,即腰缠软梯和绳子,一手举着挠钩,朝那岩壁上的一个树蔸一钩,接着纵身一跳,两手握着杆子,双脚蹬着岩缝,只几下就爬上了三丈多高的岩壁之上。然后,他把软梯的一头系牢,另一头甩到岩下,供战士们攀登。他举着挠钩,又照刚才的方式继续往上攀登,攀上去后,又甩下软梯,让战士们跟着上。如此一级一级攀去,不到两小时,100 多名解放军全部登上了山顶。连长杨保才遂朝团指挥所方向发射了 3 发信号弹。团长郑波见到信号,立即命一、二营发起佯攻。一时山下枪声大作,此时天刚刚亮,驻防大小岩门的守兵以为解放军又开始攻山了,立刻又放滚石擂木,并往山下不断射击。此时,杨保才将队伍分成两支,一支直扑大岩门,一支扑向小岩门。当邹宗仁、陈绍裘正督促守兵全力注意山下的解放军进攻时,不料山顶突然射下一排排密集的子弹,解放军突然出现在近旁的山上。守兵顿时乱了阵脚,一个个被迫停止抵抗,并举起双手当了俘虏。从西眉峡进攻的四二一团,这时也在炮兵的掩护下突破防线,攻上了八面山顶。两个团的人马汇合之后,在山上展开围剿。到下午五时,部队将东南方向的燕子洞包围了起来。燕子洞内,师兴周的侄儿师文锦带着一二百人守着洞口。看到解放军兵力强大,师文锦自知难于坚守。当日夜里,他带着守兵,乘着夜色从洞口外的缝隙中用绳子往下吊,最后悄然逃走了。第二天早上,围洞的解放军攻进洞去,只见洞内空寂无人,但在洞内深处,却缴获了几十支枪和 10 多万斤粮食及大量布匹、光洋、鸦片等物资,解放军发动山下的一百多青壮年农民,挑了半个月才把洞内的物资挑完。

在攻克八面山的同时,一四一师四二三团在大庸和桑植边界将暂五师曹振亚和刘和卿股匪击溃,而后奔袭桑植,再歼陈策勋股匪两百余人。

元月 19 日,解放军一三九师四一五团对辰溪长田湾暂二军八师石玉湘股匪进行合击,歼匪两百余人,石玉湘被迫向解放军投诚。元月下旬,解放军一四○师对盘踞芷江、怀化和黔阳北部的杨永清、彭玉清、姚大榜、方世雄、肖德纯、曾庆明、周富全等股匪实行进剿,共歼匪八百余人。杨永清、姚大榜后逃至晃县西南地区,姚大榜于 11 月 20 日被击毙,总司令杨永清被生俘。

在沅陵一带,由湘西军区组织两个团一个营会同分区部队一起,自 1950 年2 月上旬开始,对张玉琳部进行追剿,共歼匪一千余人,张玉琳只身逃至香港,其暂七师师长胡震和暂八师副师长胡振华率部缴枪投诚。

经过解放军四十七军组织的数次追剿打击,湘西各地的大股土匪基本都已歼灭,剩下一些残余股匪和原来气焰很嚣张的土匪头目,这时都一个个如惊弓之鸟,或隐藏于山林,或躲避于岩洞,或踅匿于农户。原指望凭湘西特殊地理环境与共产党解放军周旋于一时,就像对付国民党军清剿土匪那样侥幸又“趴壕”过关,殊不知这一次共产党解放军发动广大的贫民农户,在群众斗争的海洋中,任你有再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逃,除了早一步追随蒋介石逃去台湾的头目之外,留在大陆的所有匪特几乎无一漏网。这里且说一下湘西几个有名土匪武装首领的最后归宿。

曾任古、沅、泸三县清剿指挥部总指挥、暂编十一师师长张平,自解放军进驻古丈后,欲负隅顽抗,经过解放军几次清剿,他身边的心腹都一个个被剿灭了,惟有他曾三次冲破包围,侥幸脱逃,最后一次,在李家洞一个三岔路口脱逃时,连枪都甩掉了。1950 年7 月l0 日上午10 点多钟,李家寨农民张高开的儿子张学意正在一个小盆地里劳动时,饿极了的张平突然窜来,要他快回家取点饭来,并威胁他不准走漏风声,否则杀他全家。张学意表面答应,立即回家告诉父亲,父子二人跑到区政府报告了情况。区里迅速组织战士民兵分三路包围了那个环山小盆地,很快就发现了张平。当张平拼命逃跑时,四周战士民兵一齐开枪,张平当即毙命于水田。有着“天见张平,日月不明;地见张平,草木不生;人见张平,九死一生”之称的这个匪首恶魔,就这样结束了可耻的下场。事后,他的首级被割下悬挂于古丈、沅陵县城,百姓奔走相告,争相观睹,拍手称快。

曾自封“军长”、后任暂九师副师长的泸溪县匪首徐汉章,在解放军进剿时多次对抗,在身边土匪被剿完后,他化名“陈秀云”,假装牛贩子逃离泸溪县境,窜到晃县又装成“瓦匠”潜伏下来。1952 年元月 11 日凌晨被捉拿归案。

原国民党暂六师师长师兴周,1950 年 1 月潜藏于八面山下内棚溪一家亲戚家中。他的大儿子师文禹其时在永顺八师读书,经解放军永顺军分区动员,到内棚溪找到其父进行劝说,师兴周于 2 月 11 日向驻扎在内棚溪的解放军某部投诚。

接瞿伯阶之职、任国民党暂十师师长之职的瞿波平,在解放军进剿龙山股匪时,曾率部作过几次抵抗,在走投无路之际,程潜派人给他送来一封信。信上写道:“波平弟,听说你在龙山一带作反动活动,因为我和你哥的关系,希望你把人枪交给当地解放军,即来长沙见我。”瞿波平想到瞿伯阶临终前的叮嘱,让他不脱离程潜,他于是放弃抵抗,在 1950 年 9 月于龙山老兴乡向解放军投诚了。后来瞿波平被送到长沙,解放后在武汉市政府参事室工作。

原反共干将周燮卿,1949 年 11 月在永绥县雅酉寨成立“中国国民党反共忠义救国军”,自封司令,后在剿匪部队打击下,率残匪逃至贵州松桃县新庄村。1950 年 7 月 30 日,被解放军进剿活捉。同年 9 月在铜仁县被公审处决。

原国民党暂二师师长陈策勋,在解放军进驻桑植后,曾几次联系投诚又复反悔,在部下被剿灭后,只带一心腹隐藏在桑植县陈子界山林中。1950 年 4 月26 日,陈策勋与妻侄陶香臣被搜山民兵刘芳才发觉并活捉。随后不久,陈策勋及其胞弟陈育勋在桑植县中学同时被公审枪毙。

原国民党暂五师师长曹振亚,在解放军解放永顺后,负隅顽抗不肯投诚。所率部队被击溃后,逃往鹤峰、桑植边境潜伏,改姓李,伪装教书先生。1950 年11 月 25 日在桑植大木塘乡神州村被解放军击毙。

原国民党暂五师一旅旅长曹子西,1951 年 1 月 17 日在永顺竹墨寨农户张百川家找饭吃,张百川一面款待他们,一面暗中报告。18 日黎明前,解放军与民兵将曹子西等三人包围在山头并当场击毙。

原永顺县“反压迫自卫军”指挥周海寰,在率部攻占沅陵造成震惊全国的“湘西三二事变”后,回到永顺自称县长,后自称八区专员兼保安司令。解放军进驻永顺后,于 1949 年 12 月初率部向解放军缴械投诚。1950 年 12 月被处决于沅陵。1983 年 6 月在落实政策中平反并恢复投诚人员名誉。

原国民党暂五师三旅旅长李兰初,1949 年秋拒绝投诚,率百余人枪躲进永顺松柏乡云庵山下的五连洞,妄图据险反抗。解放军四二二团二营和四二三团三营合围该洞,只用半天时间就攻破此洞,并将李兰初生擒归案。

原国民党暂五师二旅旅长向克武,1949 年 12 月带着部属向绪武、姜永鸿、杨树仁以下官兵 1300 余人,到永顺城郊连洞乡谢家祠堂向解放军缴械投诚。此前,解放军一四一师政治部陈志霄等人深入虎穴说降了向克武,一时被广泛传颂。

从 1949 年 10 月到 1950 年底,湘西 10 余万土匪基本被肃清,但最后一个土匪覃国卿,直到 1965 年 3 月 24 日,才与其妻田玉莲双双在桑植县利福塔乡苦竹河后山的缸钵洞内被击毙。

湘西百年土匪,至此被彻底肃清。一部《大湘西演义》到此也要搁笔了。笔者最后作有几句俗语俚词,权作此书的结尾。

湘西边陲地,自古多豪俊。

武有田兴恕,文有熊希龄;

近推贺云卿,再数沈从文。

若论不倒翁,还推陈渠珍。

胜者犹为王,比如诸功臣;

败者犹为寇,比如诸土匪。

胜败皆如梦,飘飞如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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