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 打望重庆

重庆传:大江东去唱渝州 作者:吴景娅 等


序 打望重庆

“打望”算是西南诸省的方言,在重庆就成了口头禅。其实,打望就是“张望”的意思,就是一个“看”字。当这个词挤进书本和报刊那些狭小的空间,读成汉语拼音的“四声”时,就显得庄重了,太严肃,它就不安逸了。当打望这个词读成了汉语拼音的“三声”时,一下就有了重庆的味道。它飞扬了起来,飘逸成仙,潇洒成雾,迷漫成风。它就有了江湖气,漫不经心,东张西望,目光所至,心花怒放。打望山,肯定是被伟岸和俊秀吸引;打望水,肯定是被温润和浪花吸引;打望人,肯定是被美女和帅哥吸引……

我想打望一本书,这本书叫《重庆传:大江东去唱渝州》(以下简称《重庆传》)。我知道为一个城市立传需要多少心血和时间,它们太重了。我不敢轻易去读,需要有一个专门的时间,需要焚香净手,平心静气,端坐书台,认真研究。

然而,收到《重庆传》的书稿后,我不由得就信手翻来,居然就被吸引了:读得愉快,看着轻松。

《重庆传》是一群重庆文化人用散文的方式完成的。每一个人对重庆都有独特视角和理解,每一个人对重庆的兴趣点也完全不同。这书读来让人兴趣盎然。这群重庆人边走边望,边走边唱,吹着口哨,抛着媚眼,明眸善睐;他们的目光深邃,行动敏捷。上下五千年,左右山水情,东西望城门,前后有男女,翻飞显灵秀,纵横有江湖。

如果说一本书要较为准确地为一座城立传,应该有与之相匹配的写作手法与风格去体现那座城独有的个性,表达它不可替代的气质,便不要拘于同一种形式。这样才可以让我们看到百城千姿,记住各地最令人着迷的特色。如《上海传》让我们想到世界大都会、时尚、优雅这些关键词;《深圳传》让我们想到风华正茂;《海南岛传》让我们想到碧海蓝天、风光旖旎,旅游与歌唱。而重庆城市的立体风貌,文化的多姿多彩,尤其是重庆人性格的鲜明、激情、特立独行、直来直去,他们对城市超强的集体自豪感和热爱,都决定了《重庆传》的表达可以也应该是立体的、多元的、激情又感性的,甚至需要点独辟蹊径。因为只有这样才对上了重庆的脾气,呼应这方水土。“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重庆传》是一篇有气势又有风情的大散文,形散而神凝,它激情澎湃,读者自来。

开卷有益,《重庆传》让我们看到些什么呢?

打望重庆的山水

在开篇的章节《神奇山水》中,我们领悟到重庆的山不高,可以亲近,山上翠竹青青,芭蕉叶大。家就在山上,上山下山是日常生活。这就是山的城,你学会走路就必须学会爬山。重庆的水更多,一条嘉陵江,一条长江在重庆汇合。整个城市都在三峡库区,库区存水500亿立方米。重庆的山有好多名字,南山、歌乐山、缙云山、金佛山……我更喜欢都叫巴山。巴山有夜雨,夜雨中孕育着诗。没有诗的巴山夜雨就成了凄风苦雨。巴山夜雨还滋润着人的皮肤,这里的男人的皮肤像女人,女人的皮肤像美玉。在巴山夜雨中还有一层薄薄的雾,轻曼如纱,雾缠在桥上,挂在山腰,聚在你家窗口。你生活在雾都,在雾中你美若天仙。白天你可以雾里看花,隐隐约约,让你看不透;夜晚你可以雾里看灯,虚幻成迷让你看不清。

重庆的夜晚魔幻而又梦幻,山顶的灯光高高在上,疑是星星,山下的灯光闪闪烁烁,疑是渔火;远方的灯光犹犹豫豫显得神秘,近处的灯光神情安详充满温情。如果在周末,重庆的夜晚会突然隆重起来,高楼、江边、桥梁都被彩灯打扮过了,显得夸张,有点魔幻。整个城市在灯光的照射下再也不愿沉睡了,就像有一个伟大的节日要到来。

打望重庆的城

重庆的许多地标都是风云际会起长歌,历史与现实水乳交融,走在重庆城就是走在历史的书籍中,每一个“魅力地标”都是一段中国重要历史,甚至世界历史的见证。

重庆城门几丈高,重庆城内很复杂也很神秘。十八梯,山城巷,洪崖洞,磁器口……走在城内你会迷路。重庆城不是方的,没有中轴线;不是圆的,没有环城路;不是田字格,也没有弄堂。重庆城是立体的,连天上的北斗都会迷路。重庆的路就是逢山开洞,遇水架桥,见楼穿越。这时,重庆城就不叫重庆了,称之为魔都。

重庆的街道总是给你意外,当你发现没有路时,脚下就会出现向下或者向上的石级,重庆人叫梯坎。无论是上还是下,都会出现另一片天地。你的新发现其实早在古代就存在着。在重庆迷路时,解放碑就是你的地标。它不但是抗日战争时期的精神堡垒,也是抗战胜利的纪功碑,还是人民解放的纪念碑。解放碑的钟,随时会敲响重庆人的节日。

重庆曾有17个城门,现在所剩无几,大都成了地名。诸如千厮门、洪崖门、临江门、通远门、南纪门、储奇门……唯有朝天门让重庆人心中敞亮。朝天门是长江和嘉陵江交汇之处,两江相交绿水和黄水缠绕,就如两条巨龙。站在朝天门的江边眼望长江天际流,会让你产生幻觉,让人想入非非。朝天门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会引诱你走向江边,踏波而去。从朝天门出发你上不了天,却能通向未来。因为重庆不但是一座古老的城,也是年轻的直辖市。楼群在山间势如破竹,桥梁如雨后彩虹,高速公路通向四面八方,渝新欧铁路通向世界,万吨货轮可直入海洋……

打望重庆的美食

说到重庆的美食不能不提重庆的火锅。重庆火锅本来是下里巴人一种简单粗暴的吃法。过去穷人吃不起肉,只能吃牛羊杂碎。杂碎有腥臭味,就大量放花椒辣椒一锅煮,俗称“水八块”。这是最早的重庆火锅。现在,重庆人发明了鸳鸯火锅、子母火锅,满足了各种口味。火锅进入高档餐厅,大家就一人一锅。

重庆的美食全国出名的还有重庆小面。一碗面能吃出万千味道。大家比着吃,就比出了重庆小面100家。重庆菜叫江湖菜,重口味,特别会用麻、辣、鲜、香唤醒食物的灵魂。重庆江湖菜贵在创新,吃鱼就有太安鱼、酸菜鱼、北渡鱼、豆腐鱼;吃鸡就是辣子鸡、泉水鸡、芋儿鸡;想混搭着吃的就创造出了毛血旺。有新菜,重庆人就捧场,跋山涉水,开着车可以跑几十公里去,真是菜好不怕在深山。江湖菜在南滨路和北滨路上摆开,面朝长江和嘉陵江,真的就有了江湖的味道。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重庆人吃起来都是惊天动地,叹为观止。白天,重庆人可以在40度的高温下大汗淋漓地吃,男人光着膀子,女人只穿吊带裙,男女猜拳行令,不醉不归。晚上,餐桌顺江而摆可达几十里,喝着、唱着、喊着,最后醉卧江风,快乐和悲伤都被两江的流水带走了。

打望重庆的人

《重庆传》里必不能缺少重庆人的身影,并且,他们不该是模糊而抽象的,因为城与人从来都是一体的,人创造了城,城打造了人。重庆人就是重庆城最好看的风景:他们有着自己的姓甚名谁和各种身世,或是巴人、移民之后,或是刚刚登陆这片土地的新市民。他们在这座城生存、奋斗、收获的故事,点点滴滴,流进长江、嘉陵江的两江汇合处,便成为这座城的“爽朗传奇”。

首先打望的当然是重庆的女人。重庆女人俏丽、挺拔、性格直率。爱你会捧出一轮太阳,恨你会把柳叶眉化成柳叶弯刀,这都能要了你的命。重庆女人走路的姿势很跩,昂头、挺胸、收腹、提臀,不知道的还以为受过专门的训练。重庆女人对陌生人很高傲,如果你的打望让她发现,她会扭头而去,长发一甩把你的自信清扫得干干净净,你只能望江兴叹。

重庆男人聪明、智慧、耿直。重庆男人被重庆女人称为“男娃儿”,无论是3岁的小孩还是50岁的大叔。重庆女人把自己男人当孩子一样爱着,也当孩子一样管着。重庆男人称自己老婆为“婆娘”,那是把自己女人当娘一样亲着,也当娘一样靠着。重庆女人能干,当家却不愿做主,她们认为动脑子“伤神”。拿主意的是重庆男人,抛头露面的是重庆女人。重庆女人认为男人说话直杠杠的容易搞砸。重庆男人拿定主意后就让女人去实施,自己却泡在茶馆里玩手机,随时遥控指挥。在重庆每一个成功的女人后边往往有一个聪明的重庆男人。所以,这里会出像声名远扬的重庆火锅那样麻辣鲜的火锅皇后,担任北京奥运会开闭幕式服装主创设计师的女艺术家,柔肩担正义的女律师……

打望重庆的生活

重庆是移民的城市,不排外,很容易找到家的感觉。历史上有“填四川”,抗战时是“战时首都”,后有“三线建设”,现在是中央直辖市。每一次的移民都给重庆注入了活力,繁衍出新一代重庆人。到了重庆你说话不知不觉就有了重庆味,比方一个“耍”字。“谈恋爱”叫“耍朋友”,这在北方那是在找抽,在重庆却被恋人们“耍得”如泣如诉,荡气回肠。还有一个“惨”字,喜欢就称“喜欢惨了”,恨你就是“恨惨了”。一个“惨”字被用得力透纸背。

重庆人生活在山城里,楼在山上,山在楼间,山头和楼顶林立成群。楼在山前无论多高都不显高,不敢言高,不敢比高,也不敢称老大。站在山上4层楼的阳台可以看到山下40层的楼顶花园。所以,重庆的楼很谦虚,从来不敢自称世界第一或者亚洲之最。重庆的楼还透着幽默和外地人开玩笑。你上8楼电梯却在下行,你下一楼电梯却上行,这让第一次来重庆的人抓狂。重庆的楼建在半山腰,平街而入,因路而出,上上下下要听山的安排。在楼顶上泡茶馆不用上楼,抬脚就去;在山坡下约朋友,不用下楼,侧身可入。重庆的茶馆好多,在山坡,在江边,在楼顶,在花园。一杯茶,有手机,大千世界,尽在眼前。

这就是《重庆传》,它的镜头由神奇、与众不同的大山大水渐渐推过来,然后是具有历史文化底蕴和神秘身世的地标和魔幻空间,然后是爽朗儿女的豪气与传奇,从宏观到微观……它是一部城市传,也是一些个人史;它有城市宏大的骨骼,也有市井细腻的肌理;它在高歌,也在呢喃。

《重庆传》作者里有70多岁的老者,也有90后的妹儿。《重庆传》具有深刻的人文情怀和社会关切,感怀历史,记录现在,以点带面,活色生香,生动活泼地讲好了重庆故事。

《重庆传》忝列“丝路百城传”中,与有荣焉。作为西南重镇对外宣传和人文交流的重要载体,对于展示重庆对外开放,推动重庆对外交往,提升城市知名度和经济外向度,《重庆传》都具有重要的价值。

2022年10月29日
张者
于嘉陵江畔
(作者为第8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重庆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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