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再也不见，旧时光

慕夏

“羽是天空的翅膀。”

羽记得这段话在朵朵的QQ签名上，停留了一整个夏天，像一道阳光，明媚了她的整片天空。

羽环视了一下舞蹈室的窗子，在确定电源开关都关闭之后，才锁上房门，往楼下走去。

“练得怎么样了？”朵朵拿着手电筒走上楼来问羽。

每天的这个时间，朵朵只要有时间的话，都会来这里接羽，因为朵朵知道羽怕黑，可是羽又不想落后别人太多，所以在别人练完舞之后，她总是会一个人留在舞蹈室里再单独练一会儿。

“怎么样，见到他了吗？”羽撅着小嘴巴，有些不怀好意地问朵朵。

“这个问题，保密。”朵朵用右手理了下挡住了眼帘的刘海回道。

“别用手电筒照我的眼睛，你以为我的眼是反光镜啊。”羽用手挡住朵朵手上手电筒射来的灯光。

朵朵慌忙调转了下手电筒的方向，笑呵呵地说道：“光顾着高兴了，连手电筒照到你的眼睛都没有发现。哈哈，告诉个好消息，蓝海天今天晚上请我吃夜宵，我说带上你，他同意了。”朵朵说这句话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羽装作无比惊奇地问：“你跟蓝海天的感情发展得也太快了吧，真是迅雷不及掩耳呀。谢谢你的好意，你们两个人初次约会，我跟着好像不是太好吧！”

羞涩的红晕爬上了朵朵的脸颊，她低下头像个小孩子一样地嗔道：“羽，你的理解能力怎么这么差啊，我是因为太紧张了才叫上你的嘛，这个你都不明白啊。”

羽还是摇了摇头，并说：“我才不爱当灯泡呢，外面的路灯够亮了。”

“作为你陪我去的好处，礼拜六我请你去吃必胜客。”走到楼下的十字路口，朵朵说。

“成交。”羽回道。

夜市的人果然很多，烟雾也很大，卖奶茶的、炸肉串的、烤玉米的、推销水果的、卖牛肉干的等等，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让朵朵原本就有些紧张的心情变得更加凌乱了。

朵朵拉着羽的手都冒汗了，羽打趣说：“在舞台上，你的舞蹈每次都能把评委征服，可是见一个小小的蓝海天，你就紧张成这样，这可不像我们的朵朵啊。”

停住脚步，朵朵调整了下情绪，然后仰起脸一本正经地看着羽说：“谁说我紧张了，我是怕他看到我紧张，所以我这是在为他紧张，羽你太不了解我了。”

“好吧，我不了解你，你去让蓝海天了解你吧。”羽笑了笑说。

很远她们就看到了蓝海天，那张好看到了极致的脸蛋比女孩还白净，白色的衬衣，袖口卷起，棕灰色的头发，短短的刘海，像蓝冰一样清凉透彻的眼睛，相信所有的女孩子遇到这样的男孩子都会情不自禁地被吸引。

蓝海天微笑的样子像是夏日里的清风，让人神清气爽，他说：“等你们很久了。”

吃完夜宵，朵朵跟蓝海天打车将羽送回家，上楼的时候，羽微笑着对朵朵说：“我会为你祝福的。”

朵朵很感动，蓝海天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羽回到家，洗完澡刚躺在床上，就收到了一条短信，是蓝海天发过来的，他说：“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

羽关掉了手机，没有回。

在二十六中，蓝海天是个名人，他学习好，唱歌好，能说一口流利的标准英语，更重要的是，他的舞蹈全市第一，二十六中所有学舞蹈的女孩子，都梦想成为蓝海天的舞伴。

羽是初二那年才开始学舞蹈的，相对于那些从小就学舞蹈的同学来说，羽的基础特别差，也是那个时候羽认识了朵朵。

朵朵是当时舞蹈班的领舞，也是舞蹈班跳得最好的女孩，朵朵长得漂亮，身材也好，尤其是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人见人爱，而且还上过几次电视，虽说没蓝海天那么优秀，但也小有名气。当然，那时朵朵还不认识蓝海天。

相对于朵朵来说，羽的资质并不差，可是她的家庭条件比起朵朵要稍逊一些，羽的腿很长，脸蛋像范冰冰，她喜欢跳舞，可因为家庭原因，她去不起那些辅导班。

羽的爸爸在她上初一那年做小买卖赚了很大一笔钱。羽的学习成绩一般，羽的爸爸这时也开始考虑羽的未来了，于是问羽喜欢什么，羽说跳舞，于是羽的爸爸就将她送来了这个舞蹈班。

从小到大，羽的自尊心都特别强，只要她认准了的事情就必须要做好。

因为是后来加入的，所以老师教的舞步跟节拍羽根本就跟不上。课间休息的时候，羽一个人跑去了卫生间，难受地哭了起来，朵朵就在这个时候走进卫生间。

看到正在哭泣的羽，朵朵问：“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羽摇头。

朵朵想了一会儿说：“难道是因为你来得比较晚，跟不上老师的课程？”

擦了擦眼泪，羽点了点头。

朵朵拉起羽的手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好朋友了，既然是好朋友当然要互相帮助，以后在课上你不明白的地方，下课后我都会无条件地帮你。”

朵朵出身舞蹈世家，再加上她极高的舞蹈天赋，羽看到她跳舞的样子，除了张大嘴巴赞叹不已外，都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相反，因为是初学者的关系，羽在舞蹈这方面没有展现出什么惊人的特长，时间都快要过去一个礼拜了，她竟然连舞蹈最基本的几个动作都没有学会。于是，羽向老师申请上课结束以后，自己再在舞蹈室里练一会儿，并对老师说，若舞蹈室里有什么损失，她都会照价赔偿。老师觉得羽很上进，也就默许了。

从此舞蹈室里的灯光每晚都会亮到很晚，羽挥汗如雨地重复着朵朵教她的舞步。朵朵一会儿坐在旁边看羽练舞步，一会儿去买奶茶奖励朵朵，一会儿放音乐给她听，一会儿拿着手巾给朵朵擦汗，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在朵朵的帮助下，羽的舞蹈基础开始突飞猛进，她的自信心也变得一天比一天强。

六月的时候天气变化无常，朵朵就在这个时候感冒了，因此连续几天都没有来舞蹈室。放学之后，都是羽一个人在舞蹈室里练舞。雷雨的季节里，天阴得厉害，尤其是到了晚上，偶尔还会传来几记雷声。

舞蹈课上完，老师和同学都走了。

羽像从前一样自己在舞蹈室里对着镜子练舞，一个闪电划过，跟着耳边响起轰隆一声。羽所在的教室一下子就黑了，窗外依旧是电闪雷鸣，瞬间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羽僵立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随后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手机铃声将羽拉回到现实，羽带着无边的恐惧按下了读取键，手机屏幕显示：“别怕，我是你隔壁班级的同学，咱们的班主任在同一个办公室，以前我送作业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你的手机号，就记了下来，我在你对面的画室画画呢，我有手电筒跟雨伞，你等我过去接你啊。”

羽其实很惊讶，但是因为害怕她也不去细想这个人到底是怎么认识她的，摸索着走到窗前，看了看对面，画室果然有手电筒的光。

羽突然想起了有一天，朵朵对她说：“羽，你有没有发现对面画室的灯也是每晚都亮着？好像每次咱们走的时候，灯还是亮着。”

羽当时只是随口答道：“看来世界上像我这么笨的人还挺多，勤能补拙啊。”

屋子里很黑，门外的脚步声，将羽从记忆中拖回，接着是敲门声，手电的光照了进来。

“你好，我是隔壁班的。”眼前的男生有些腼腆地说，“外面下大雨了，听说要下一夜，我正好带了雨伞，送你回家吧。”

声音里有羞涩的成分，所以这四句话说得不太顺畅。

“谢谢。”除了这两个字，羽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她转过身去拿书包，在壁镜里借着手电筒反射的灯光，她看到站在她身后男孩子不是太高，刘海有点长，灯光太模糊，看不清面容。

走下楼房，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他们两个并肩走在人迹罕见的马路上，城市里没有一点灯光，像是世界末日。

羽有点害怕，情不自禁地朝她身边的男生靠了靠。从学校到她家，平时二十分钟的路，今天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水漫过了脚踝，再加上能见度低，走得非常吃力。

到楼下的时候，羽对那个男孩说：“谢谢。”都忘记了问一下男孩的名字。

男生有点腼腆地回道：“不谢。”转过头，就走了。

就这样，羽跟一个不知名，不知姓，连容貌都看不清的男孩，走过了这样一个夜晚。

羽用了两年的时间，挥洒了无尽的汗水，在朵朵不厌其烦的舞蹈示范中，终于也将成绩赶了上去。

很多时候她都会想起那个雨夜，想起那把伞，那个男孩，跟那把手电筒。

舞蹈课结束之后，羽还是最后一个离开。有的时候，羽在离开之前会情不自禁地看看对面的画室。

她总是想看清，那天她没有看清的男孩。

中考结束那年，市里举行了一个拉丁舞联谊大赛，奖金丰厚。羽所在的那所中学也报名参加了，最后只能选一个人晋级总决赛。在经过几轮过关斩将后，羽跟朵朵在总决赛的舞台上相遇。

羽跟朵朵没有对视，不知为什么她们不敢看彼此的眼睛。最后抽签决定，朵朵先跳，一组很简单的舞步，朵朵却把脚崴了，倒在了台上。羽看着朵朵被扶下台去，然后她弃权了，羽直接晋级总决赛。

为了支持羽，希望她能在比赛中取得好的成绩，朵朵的签名改成了：羽是天空的翅膀。这个签名一直被朵朵保留了整整一个夏天。

羽没有辜负朵朵的支持，在拉丁舞决赛上，羽拿到了第三名的好成绩。看到羽取得不错的名次，坐在电视机前观看直播的朵朵高兴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根本就没有半点脚踝受伤的样子。

中考过后，羽和朵朵进了同一所高中。

二十六中的舞蹈教室在三楼，因为羽的爸爸给了舞蹈老师一点好处，所以羽还是像从前一样，上完课后，可以继续待在舞蹈室练一段时间的舞步。

在羽不停努力的同时，朵朵却喜欢上了一个男生。羽发现，朵朵的目光总是会偷偷注视着一个男生——蓝海天。

在二十六中，喜欢蓝海天的女孩可以用不计其数来形容，高大英俊、双目传神、温暖有型这样的词语都无法来形容蓝海天的外在形象了。蓝海天的妈妈是泰国人，爸爸是海归，在美国出生的他，回国后刚踏进这所高中，就引起了一场不小的轰动。

羽本来就长得漂亮，再加上自身的努力，在学校的知名度慢慢也赶上了朵朵，所以每天都会收到很多男生送来的情书。羽跟朵朵不一样，除了舞蹈，羽对其他的东西都不敢兴趣，而朵朵却比羽早熟一点，她喜欢上了蓝海天。

朵朵问羽：“你觉得蓝海天怎么样？”

羽想起了第一次跟蓝海天打交道，那是在高一的冬天，晚自习放学后羽正在镜子前练习一组新的舞步，舞蹈室的门一点点地被打开，羽以为是朵朵过来了，回过头，就看到了笑容如灿烂阳光，手里拿着一朵玫瑰的蓝海天。

他走到朵朵的面前自我介绍说：“我叫蓝海天，我的好兄弟林清扬让我把这封信跟这朵花交给你。”

看着眼前的蓝海天，羽有些羞涩，思绪有点乱。

蓝海天还是笑，嘴角很好看，他说：“林清扬的眼光真好，可惜我晚了一步，记得看信啊。”然后蓝海天离去，留给羽一个温暖的背影。

蓝海天已经走了很久，羽的心还在跳。

那些其他男生送来的信羽从来没有看过，这次她却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信：“明天晚上我来接你。林清扬。”只有这么一句话。

晚上睡觉，羽的脑海里全都是蓝海天的影子，就连做梦梦见的也是他。

第二天晚上上完舞蹈课，朵朵因为家里有事，被她爸爸直接接走了。羽一个人在舞蹈室里，因为有心事，练习的时候总是很不顺利，于是干脆坐在地板上玩手机里的小游戏。

门吱呀一声打开来，来的人不是林清扬，而是蓝海天。

蓝海天的脸上似乎总是挂着微笑，他坐到羽的身边，狡黠地笑了一笑说：“林清扬今天一天都没来上学，他给我打电话说食物中毒了。”

羽站起身子来说：“那我回家吧。”

蓝海天突然问：“会不会跳交谊舞？”

“不会。”羽摇头说。

“舞跳得这么好的女孩，怎么能不会跳交谊舞呢？不如我教你，你学会了请我吃过桥米线，我们就扯平了，怎么样？”蓝海天问。

羽停下收拾书包，她在纠结着。

蓝海天看出了她的纠结，站起身来打开刚买的手机，找了一首音乐，打开其中一首，舞蹈室里顿时响起了理查德·克莱德曼的《蓝色的爱》。

蓝海天拉起了羽的右手，很快他们两个就沉浸在了这片舞蹈跟音乐的海洋里……

跳到很晚，羽浑身是汗，同样浑身是汗的蓝海天很绅士地送羽回家。

上楼前，蓝海天对羽说：“我的鞋子都被你踩烂了，别忘了赔我。”羽脸红着跑上楼去。

睡觉前羽给蓝海天发短信，她说：“蓝海天，我的好朋友注意你很久了，要是你跟她在一起先不要说我们两个人认识啊，我怕她误会呀。”

短信马上就回了过来，蓝海天说：“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其实我也注意她很久了，放心，我一定保密。”

羽看了一眼手机就睡着了，这一天，她实在是太累，太困了。

尽管在舞蹈上，羽已经很努力了，但是她还是没有朵朵跳得好，在这个舞蹈特长班，朵朵还是领舞。一个舞步老师刚教完，朵朵基本上就会了，虽然羽也学得很快，但理解得没有朵朵那么透彻。

中间休息的时候，朵朵跟羽去学校的小卖店买棒棒糖。

在小卖店的窗口处，羽对小卖部的大爷说：“大爷，来两根棒棒糖。”

朵朵接过棒棒糖就撕开来，可是羽掏遍了所有的口袋，发现钱包忘带了，顿时急得满头大汗。就在这时，一个百元大钞递进了小卖部的窗口，羽听到男生用磁性的嗓音说：“我这里有钱。”

眼前的男孩跟蓝海天身高相差无几，头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面容，皮肤很好。脸蛋细腻白净，最普通的校服穿在男生身上依然很有型。

男生对羽说：“我叫林清扬。“

羽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拉着朵朵的手跑开了。

然后蓝海天和林清扬就一起出现在羽的面前，林清扬给羽送花、送情书的事情，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朵朵。

林清扬虽然没有蓝海天那么帅，但是在二十六中也是个十足大帅哥，朵朵无比羡慕地对羽说：“追林清扬的女孩子，好像不比追蓝海天的少，你可要把握住机会啊。”

羽很是矛盾地回道：“这么多人喜欢他，和他在一起不是太有危机感了。”

话虽如此，其实羽还是很佩服朵朵的，竟然能将对蓝海天的爱慕一直压抑在心底，不去表白，不去展露，每天只需要看他一眼就已经满足了。

周五晚自习后，蓝海天和林清扬一起来到了舞蹈室，朵朵刚换完衣服，准备下楼去看蓝海天，没有想到林清扬居然也来了。

朵朵拿起书包，朝羽眨眨眼睛说：“我先走了，爸爸在门口等我呢。”

羽知道朵朵想制造机会给她和林清扬，就回道：“嗯，注意安全。”

朵朵走下楼去。

蓝海天看着羽，脸上依然挂着迷人的微笑，他说：“看来我当红娘的日子已经接近尾声了，你们两个好好聊啊，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

转身走过林清扬身边的时候，蓝海天拍了拍他的肩膀细声说：“兄弟我就只能帮你帮到这里了，剩下的，要看你了。”

蓝海天走后，林清扬走到羽的身边，看着她问：“你还记不记得，你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下大暴雨，有个男孩拿着手电筒去你们舞蹈室找你，打着雨伞将你送回了家？”

羽惊诧地抬起了头。

“你知道他是谁？”羽有些疑惑地问。

“我当然知道，而且还跟他很熟。”

林清扬说。

“他叫什么？”

“他叫林清扬。”

羽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很大，因为她真的很难将那天晚上那个比自己还矮，看上去比自己还瘦弱的男生，跟眼前这个高大英俊又有型的帅哥联系到一起。

看到羽的诧异，林清扬说：“其实，我初一就认识你了，我们住在一个小区，每天放学我都会跟在你的身后。因为自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上你了，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放学后，我都看不到你，无意中，才发现原来你去学舞蹈了。”

“哦。”

羽只回复了一个字，等着林清扬继续说下去。

“那时的我，瘦弱，矮小，不会唱歌，学习成绩也一般，所以有些自卑，根本就不敢去追自己喜欢的女孩，甚至连靠近都不敢，所以只能在画室里远远地看着你，放学后偷偷地跟着你。”

林清扬继续说。

羽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很多的帅气男孩，心底有一丝感动，还有一丝感激。她说：“谢谢你曾经帮过我，还有谢谢你上次在小卖店帮我解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我送你。”林清扬说。

羽没有拒绝。

后来每天晚上放学，林清扬都会来接羽，并送她回家，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近，可是羽，却越来越不安。

因为在她的脑海里出现最多的人，不是林清扬，而是蓝海天。

自从那天之后，羽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蓝海天了，至于蓝海天教她的交谊舞，她也只学到了一点皮毛。

元旦迎新晚会上，有一个男女组合的舞蹈类节目。舞蹈班的女孩子都希望能跟蓝海天同台，可最终老师还是决定让朵朵跟蓝海天搭配，来冲击最高奖杯。

羽的心底泛起了轻微的痛楚，因为她也想和他一起站在舞台上。

迎新晚会上，看到舞台上的蓝海天跟朵朵般配的身影，羽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坐在她身边的林清扬觉察到了，不断关心地问：“羽，你是不是不舒服？我陪你看医生吧。”

羽摇了摇头，不等蓝海天跟朵朵的舞蹈跳完，她就离开了观众席。

林清扬追了出来：“羽，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事，有点累，我打车回家了。”

在出租车里，羽感到无比伤心，这一刻她竟然有些恨朵朵，羽甚至觉得，在舞台上出现的应该是她跟蓝海天，而这一切却被朵朵打乱了。

车走到一半的时候，羽突然说：“师傅，我忘东西了，麻烦你回一下二十六中。”

回到学校，羽去了舞蹈室，她在镜子前，疯狂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她想要证明，自己才是蓝海天梦寐以求的舞伴。

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练了多久，直到晚会结束，学校又恢复了安静，舞蹈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在反光镜里，羽看到了那一张熟悉的脸。

蓝海天？

她的身体一下子僵立在原地，蓝海天一步步地走过来，看着她说：“羽，看到你和林清扬一起离开的时候，我实在是骗不了自己，其实我心里喜欢的那个人是你，这么多天不见你，我对你的思念却从未改变。”

想到刚才蓝海天跟朵朵在舞台上配合得那么默契，羽感到无比失落，她说：“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呢？”

“我能为你做的，赴汤蹈火都会为你去做。”蓝海天说。

“那好，我想在舞蹈上超越朵朵。”羽说。

门在这个时候再次被打开，林清扬走了进来，两个人愣了一下，但是他并没有察觉到蓝海天和羽之间的气氛不对，而是走到羽身边说：“哪里都找不到你，可急死我了，早知道海天在这里看着你，我就不用这么着急了。”

说完又看着蓝海天说：“你今天晚上跟朵朵的表演很棒，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一等奖。”

蓝海天微笑，掩饰住心里的不安。

时光辗转到五月，朵朵的舞跳得越来越差了，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

朵朵很少去舞蹈室了，但是她的文化课成绩开始突飞猛进，在学校最近的一次摸底考试中，成绩排进了年级前十名。

由于朵朵的舞蹈跳得越来越差，羽理所当然地成了舞蹈班的领舞，一切都好像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羽心里并不是真的快乐。

羽知道，是因为蓝海天对朵朵说了“我不喜欢跳舞的女孩，我喜欢学习优秀、斯文有修养的女生”。

得到想要的东西，本以为会很高兴的羽，却时常会感到失落，羽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一次又一次地，羽跟蓝海天组合，代表学校参加各种交流活动，他们的舞蹈每次都会赢得雷鸣般的掌声，可是每次跳舞的时候，羽总有一个错觉，感觉这个舞台本应该是属于朵朵的。

每次回到学校，朵朵都会去迎接，傻傻的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还为羽跟蓝海天之间的精彩配合而喝彩。

第二学年的时候，羽跟林清扬之间的恋情，还是不温不火，最多是拉拉手，连最基本的亲吻都没有。

毕竟是恋人，恋人之间连亲吻都没有，林清扬虽然有一点不满足，可他还是尊重羽的。

九月羽过生日，林清扬请大家去唱歌。

朵朵跟蓝海天自然不能少，朵朵在蓝海天的身边坐着，林清扬跟羽坐在一起。

这时，大家提议让蓝海天唱歌，朵朵跟羽伴舞，唱的是张学友的《情书》。歌曲完毕后，林清扬一时激动，跑上前去亲了羽的嘴唇一下。

那个瞬间，羽情不自禁地看向蓝海天，发现蓝海天也正在看她，而朵朵毫不知情地还在跳舞。

林清扬的亲吻，让羽感觉像是受了侮辱。一直到生日聚会最后，羽的心情都很不好。

这天晚上，像往常一样，林清扬骑着小摩托将羽送到楼下的时候，羽对林清扬说：“以后，你不用送我了。”

“什么意思？”林清扬难以理解地问。

“以后你不用送我了。”

羽重复道。

“因为我吻了你？”林清扬问。

羽没说话。

“你是我的女朋友，我难道连吻你的权利都没有吗？”林清扬有些激动。

“我只是把你当成朋友，我早就有心上人了，对不起。”

说完，羽就上楼了。

羽在说完这些话后就开始后悔，自己似乎是太绝情了。

第二天早上，蓝海天急急忙忙地跑来告诉羽：“林清扬昨天晚上闯红灯出事了。”

羽吓了一跳问：“怎么回事？”

“当时人行道是绿灯，林清扬反应过来的时候，摩托车已经离正在过马路的老太太很近了，他将车把用力地拐向一边，自己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听到这个消息，羽几乎要晕厥过去。

辗转过三家重点医院之后，林清扬的命最终保住了。

那些日子羽一直很难过，要不是因为自己，林清扬是不会出事的，她情绪波动很大，整个人懵懵懂懂的，多亏朵朵时刻陪伴在羽身边，让她一点点地敞开心怀。

因为二十六中的舞蹈专业非常出色，有一所重点舞蹈学院每年都会来这里招收一到两名舞蹈专业保送生。

招生名额每年都是很有规律的，今年是招一个人的话，明年就是两个。高二下学期结束就会被直接选拔走，接受正规的舞蹈训练。

去年这所学校在二十六中招了一个，按照规律来，今年应该是两个。

所以，朵朵突然又变得认真勤奋起来，她对羽说：“我想跟你进同一所大学，咱们一辈子都不要分开。”

舞蹈室里就剩她们两个人了，灯光很明亮，羽在穿衣服，她说：“嗯，我也想跟你进同一所大学啊。”

跟朵朵一起下楼，羽的手机铃声响起，是蓝海天。羽走到一边按下了接听键，不一会儿，羽回到朵朵身边说：“朵朵你先回家吧，我妈妈让我等她一会儿，她在这附近有点事情，正好跟我一起回家。”

朵朵一个人离开后，羽就去公园门口见了蓝海天，他的笑容还是那么阳光明媚，那么让人心动。

蓝海天对她说：“羽，游戏可以结束了吧？我不想再演下去了，朵朵是个单纯的女孩，她知道了真相会很难过的，她这样的女孩不该被伤害，所以很多时候，我都有一种负罪感。”

羽犹豫了很久，最后低下头理了一下飘逸的长发回道：“我伤害了林清扬，不想再伤害朵朵了。我承认自己很喜欢你，也请你不要伤害朵朵。”

说完羽就打车走了。

在车里，羽的眼泪铺天盖地落下来。

蓝海天并没有因此罢休，他仍然三番五次地来找羽。羽的心又一点点地软了下去，她一面敷衍着朵朵，一面跟蓝海天继续着地下交往。

朵朵的舞蹈天赋不言而喻，只用了几个月，她又回到了从前的巅峰状态，舞蹈班的所有人都认为她才是最棒的，而不是现在的领舞羽，于是，舞蹈老师又让朵朵重新担任领舞。

也是这时，羽知道了一个让她崩溃的消息，那所舞蹈学院突然改变主意了，今年只打算在二十六中招收一名保送生。

羽将这件事情告诉蓝海天的时候，他低头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他抬起头看着羽说：“因为爱你，所以我愿意为你去做任何事情。”

果然，第二天课间朵朵就对羽说：“我爸爸想让我考一所文史类大学，不想让我整天蹦蹦跳跳的，没有涵养。”

羽不敢看朵朵的眼睛，她知道肯定是蓝海天的原因，朵朵才会改变主意。

她的心里好像有一根刺，不断地往她的心房上扎。

自从朵朵放弃了和羽的竞争之后，羽在舞蹈课结束后，还是会自己一个人待在里面对着镜子跳一会儿，只是再也不会有一个拿着手电筒的女孩上来接她。有时候羽还很想念从前的那些时光，没有遇到蓝海天，没有遇到林清扬，羽的世界里只有朵朵，朵朵的世界里也只有羽，不用去想升学，不用去考虑明天。

比起朵朵，羽的成绩很差，除了在感情方面反应迟钝，朵朵的脑瓜都很好使。

利用空闲时间，朵朵给蓝海天织了手套、围脖，护膝，看上去很甜蜜，朵朵也很知足。

结束了一天的舞蹈练习，羽关上舞蹈室的门下楼，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里的恐惧一点点地少了。

楼道里的灯坏了，羽着急下楼，一脚没踩稳，扭伤了脚踝，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蓝海天听到楼上有动静，跑上来的时候，在转角处，发现了躺在地上身子蜷成虾米状的羽。

他急忙背起羽，走到学校门口，这时，羽看到了正好下出租车的朵朵。

看着蓝海天背着羽，朵朵的脸上现出一丝不快，但很快地，她走上前关切地问羽：“我就知道你一个人不安全，本来我都到家了，突然想起好几天没见你，就又打车过来了，伤到哪里了？”

“没事，应该是脚踝受伤了。”羽说。

他们一起打车去了医院。经过简单的包扎，擦完药水之后，蓝海天跟朵朵将羽送回了家。

因为扭伤了脚，这些天羽一直待在家里，白天爸妈去上班她就看电视，玩游戏，她的脚快要好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爸妈刚走，羽还没有起床，穿着睡衣站在猫眼这头，羽看到站在外面的林清扬。

羽打开门，林清扬皱着眉头对她说：“让我对你死心也可以，告诉我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以后我就再也不来找你了。”

羽在想是说还是不说，林清扬接着问：“是不是蓝海天？”

羽看着他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我知道了。”

林清扬低下头去。

羽后来才知道，那天下午林清扬将蓝海天约到了操场上气冲冲地问他：“你太不够兄弟了，你喜欢的人不是朵朵吗？为什么要脚踏两条船？把羽也夺走，你是不是人啊？”

蓝海天不说话，然后林清扬一拳就打了过去，最后的情况是林清扬被保卫室的人带走了，蓝海天被他打得鼻青脸肿，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还手。

南风换成了北风，北风又迎来了南风。

冬天就这样过去了，羽的脚踝恢复之后，用更加疯狂的训练来弥补自己受伤时落下的那些舞蹈课程。

在这个城市里，羽再也没有看到过林清扬，有人说他转学了，有人说他去了南方。

有雨的日子，羽会想起那个夜晚，林清扬将瘦小的身体置于雨中，将伞全部遮在羽的头顶上，那种感觉好像才是羽最想要的。

跟林清扬打过架之后，蓝海天再也没有来找羽，陪伴羽的一直是朵朵，晚自习之后，她就会来舞蹈室等羽，蓝海天的突然失踪，让朵朵的心情变得很糟糕。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连走也不告诉我一声。”

羽知道朵朵说的是蓝海天，她回道：“要是能告诉你的话，他应该就不会走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朵朵说：“羽，其实我早就知道蓝海天喜欢的人是你，你是在我之前认识他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没有跟他在一起，而是跟林清扬在一起了。”

“朵朵，你想多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蓝海天。”

因为撒谎，羽的脸有些红。

“羽，你别骗我了，其实我都知道，有一次我无意间拿你的手机玩，看到蓝海天给你发的短信，所以我知道他喜欢你。你知道我很喜欢蓝海天，但是我也很在乎你，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个话题让羽有些压抑，她说：“去那边买杯奶茶喝吧。”

喝完奶茶，羽就匆忙跟朵朵告别。

第二天她去舞蹈室拿昨天晚上落在那里的几何书，却听到舞蹈老师对舞蹈学院艺术专业的主任说：“不知道郁朵朵在想什么，保送生都确定是她了，她却来找我说弃权，不想去那所大学。”

从舞蹈室出来，羽忘记拿几何课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楼的。

这个时候，蓝海天回来了。

他和羽沿着学校门前那条宽阔的柏油马路，两个人在午夜的街灯下走了很久，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那么走。

可总有人要先开口，蓝海天说：“爸爸让我去跟一个音乐老师学美声，跟班主任打完招呼我就走了，我以为离开这个城市，可以让我弄明白一些事情。”

“那你弄明白了吗？”

“没有，所以我还是回来了。”

“你想弄明白什么事情？”

“我想弄明白，我到底爱你什么，可是最后我还是没有弄明白，我的脑子里都是你，无论是做什么，你的影子都会瞬间占据我的世界。”蓝海天说。

羽沉思了片刻回道：“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知道我跳舞没有朵朵好，我答应跟你在一起，只是为了利用你喜欢我这个优势，来压倒朵朵，真正喜欢你的人是她，你只是我的一颗棋子罢了，我刚才给朵朵发短信说你约她来这里了，相信我，世界上没有一个女孩像她那样爱着你。”

羽说完转身就走，蓝海天僵立在原地，只是他看不到羽转身时的眼泪，他看到的只是羽的背影和满腔的倔强。

羽没有擦掉眼里接连不断落下的泪水，而是高高地昂起了头。

高考结束，羽如愿以偿地考上了那所舞蹈学院，蓝海天跟朵朵也考上了南方的某所重点大学。

临走之前羽去跟自己舞蹈班的老师告别，老师有些惋惜地跟羽说：“你应该记得我们市里曾经举办了一个大赛吧，在决赛的时候朵朵崴脚了，其实她的脚根本就没有受伤，她是假装的，她想把那个机会留给你。”

从舞蹈老师家里走出来的时候，日光刺疼了羽的眼睛，羽给朵朵打电话，她说：“朵朵，你为什么这么好？”

朵朵嗔道：“你就神经病吧，我懒得理你。”

还有一件事情羽不知道，那天晚上朵朵的确是去了羽跟她说的那个地点，也看到了站在那里一脸痛苦的蓝海天。

可是朵朵却对蓝海天说：“你离开的这些天，我想通了一件事情，我是很喜欢你，可是喜欢你不等于就拥有你，从前我暗恋你，每天都偷偷地看你，都没有觉得痛苦，相反还会感觉有那么一点小幸福，可现在我却觉得很痛苦，所以我放弃了。你是个男人的话，就应该勇敢地去追寻你的幸福。”

夏天过去的时候朵朵坐上了南下的列车，而羽却要北上，她们在同一天离开这个城市，奔赴各自的大学。

这个夏天，陈奕迅的《好久不见》充斥了大街小巷。羽在一个人散步，或者一个人旅行的时候，心底总有那么一点希冀会遇到那个笑容如阳光的男生，可是那个男生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羽想，所谓的缘分不过是每次放弃后在下个转角遇到同一个人，然而即使再遇上，即便是芳华依在，勇气却不复。

或许很多年以后，当他们再次相遇到的时候，只能轻轻地说一句：“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