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

绿芽透过腐烂的树叶和草茎钻了出来。叶子曾经活过，青草曾经活过，现在，在潇洒地活了一回后，作为肥料转化到新的绿色生命中去了。想象自己与它们在一起令人感到很可怕：要在这样的大自然循环中理解自己的价值。随便什么东西，例如叶子、青草或是这两棵不大的白桦姐妹树，我只要看中选择了，像所有我选中的东西一样，也像我自己一样，在我的想象中，与它们前辈的肥料价值不相吻合。

我选中的白桦姐妹树还不大，长得人一般高，它们并立而长，像一棵树似的。现在树叶和像珠子般的鼓鼓的芽苞还没有绽放。在天空的背景上可以看到这两棵交织在一起的白桦树枝条构成的纤细的网。连续好几年，在白桦树汁流动时，我欣赏着活的枝条构成的这张精致的网。我发现增添了许多新枝。我深刻理解到树木最复杂的本质的生命发展过程。这树木就像是用一根树干联结起来的一个国家。我在这两棵白桦树上看到许多奇妙的现象并常常思考着树，它独立于我而存在，而在接近它时却开阔了我的心灵。

今天晚上很冷，我心情有些低落。我过去对白桦树“心灵”的领悟，今天我觉得是一种美学呓语：这是我，我个人把白桦树诗意化了，发现了它们的心灵，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突然在万里无云的空中有东西滴到我脸上。我以为是什么鸟儿飞过，抬头向上一看：哪儿都没有鸟，而从晴空中又有东西滴到脸上。于是我看见，我站在下面的那棵白桦树上，在我上方高处有一根树枝断了，白桦树汁正是从那里滴到我脸上。

于是我又兴奋起来，思绪回到我的白桦树上，同时想起了一位朋友。他把自己的恋人看作圣母，当与她进一步亲近时，他失望了，就把自己的感情称作是抽象的性爱。我多次从不同的理解去思考这事。现在白桦树汁使我对朋友和他的圣母有了新的想法。

“通常，”我想，“人不像我朋友那样。通常人像我自己那样，根本不会与自己的泛喜草分离，而是将她揽在心怀里；在与大家一起做什么事时，把爱隐藏起来。但是哪里有爱，哪里就有‘心灵’，恋人有，白桦树也有。”

这个夜晚，在白桦树汁雨的影响下，我又看到了我的两棵白桦姐妹树有自己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