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生命的平衡点

天南海北 作者:谢冕 著


生命的平衡点

构成生命的主要成分,并非事实和事件,它主要的成分是思想的风暴,它一生一世都在人的脑中吹袭。

——马克·吐温

生命的路

□[中国]鲁迅

想到人类的死亡是一件大寂寞大悲哀的事;然而若干人们的死亡,却并非寂寞悲哀的事。

生命的路是进步的,总是沿着无限的精神三角形的斜面向上走,什么都阻止他不得。

自然赋与人们的不调和还很多,人们自己萎缩堕落退步的也还很多,然而生命决不因此回头。无论什么黑暗来防思潮,什么悲惨来袭击社会,什么罪恶来亵渎人道,人类的渴仰完全的潜力,总是踏了这些蒺藜向前进。

生命不怕死,在死的面前笑着跳着,跨过了灭亡的人们向前进。

什么是路?就是从没路地方践踏出来的,从只有荆棘的地方开辟出来的。

以前早有路了,以后也该永远有路。

人类总不会寂寞,因为生命是进步的,是乐天的。

昨天,我对我的朋友L说,“一个人死了,在死者自身和他的眷属是悲惨的事,但在一村一镇的人看起来不算什么;就是一省一国一种……”

L很不高兴,说,“这是Nature(自然)的话,不是人们的话。你应该小心些。”

我想,他的话也不错。

生命的宝灯

□[中国]庐隐

亲爱的:

我渴,我要喝翡翠叶上的露珠;我空虚,我要拥抱温软的主躯;我眼睛发暗,我要看明媚的心光;我耳朵发聋,我要听神秘的幽弦。呵!我需要一切,一切都对我冷淡,可怜我,这几天的心情徨于忧伤。

我悄对着缄默阴沉的天空虔诚的祷祝,我说:“万能的主上帝,在这个世界里,我虽然被万汇摒弃,然而荼毒我的不应当是你,我愿将我的生命宝藏贡献在你的丹墀,我将终身作你的奴隶,只求你不要打破我幻影的倩丽!”

但是万能的主上帝说:“可怜的灵魂呵,你错了,幸福与坎坷都在你自己。”

呵,亲爱的,我自从得到神明的诏示后,我不再作无益的悲伤了。现在我要支配我的生命,我要装饰我的生命,我便要创造我的生命。亲爱的,我们是互为生命光明的宝灯,从今后我将努力的挹住你在我空虚的心宫——不错,我们只是“一”,谁能够将我们分析?——只是恶剧惯作的撒旦,他用种种的法则来隔开我们,他用种种阴霾来遮掩我们,故意使我们猜疑,然而这又何济于事?法则有破碎的时候,阴霾有消散的一天,最后我们还是复归于“一”。亲爱的,现在我真的心安意定,我们应当感谢神明,是它给了我们绝大的恩惠。

我们的生命既已溶化为“一”,那里还有什么伤痕?即使自己抓破了自己的手,那也是无怨无忌,轻轻的用唇——温气的唇,来拭净自痕,创伤更变为神秘。亲爱的,放心吧,你的心情我很清楚,因为我们的心弦正激荡着一样的音浪。愿你千万不要为一些小事介意!

这几天日子过得特别慢,星期(天)太不容易到了。亲爱的,你看我是怎样的需要你呵。你这几天心情如何?我祝福你快乐!

祈愿

□[中国]郁达夫

窗外头在下如拳的大雪,埋在北风静默里的这北国的都会,仿佛是在休息它的一年来的烦剧,现在已经沉睡在深更的暗夜里了。

室内的电灯,虽在发放异样的光明,然而桌上的残肴杯碗,和老婢的来往收拾的迟缓的行动,没有一点不在报这深更寒夜的萧条。前厅里的爪子们,似乎也倦了。除了一声两声带着倦怠的话声外,一点儿生气也没有。

我躺在火炉前的安乐椅上,嘴里虽在吸烟,但眼睛却早就想闭合拢去。银弟老是不回来,在这寒夜里叫条子的那几个好奇的客人,我心里真有点恨他们。

银弟的母亲出去打电话去了,去催她回来了,这明灯照着的前厢房里,只剩了孤独的我和几阵打窗的风雪的声音。

“……沉索性沉沉到底,……试看看酒色的迷力究竟有几多,……横竖是在出发以前,是在实行大决心以前,……但是但是……这……这可怜的银弟,……她也何苦来,她仿佛还不自觉到自己不过是我的一种Caprice(任性)的试验品……然而这一种Caprice又是从何而起的呢?啊啊啊啊,孤独,孤独,这陪伴着人生的永远的孤独!

当时在我的朦胧的意识里回翔着的思考,不外乎此。忽而前面对着院子的旁门开了,电光射了出去,光线里照出了许多雪片来。头上肩上,点缀着许多雪片,银弟的娘,脸上装着一脸苦笑,进来哀求似的告我说:

“广寒仙馆怡清房里的客人在发脾气,说银弟的架子太大,今晚上是不放她回来了。”

我因为北风雨雪,在银弟那里,已经接连住了四晚了,今晚上她不回来,倒也落得于净,好清清静静的一个人睡它一晚。但是想到前半夜广寒仙馆来叫的时候,银弟本想托病不去,后来经我再三的督促,她才拖拖挨挨出去的神情,倒有点觉得对她不起。况且怡情的那个客人,本来是一个俗物。他只相信金钱的权力,不晓得一个人的感情人格的。大约今晚上,银弟又在那里受罪了。临睡之前,将这些前后的情节想了一遍,几乎把脱衣就睡的勇气都打消了。然而几日来的淫乐,已经将我的身体消磨得同棉花一样的倦弱,所以在火炉前默坐了一会,也终于硬不过去,不得不上床去睡觉。蓬蓬蓬蓬的一阵开门声,叫唤声,将我的睡梦打醒,神志还没有回复的时候,我觉得棉被上,忽而来了一种重压。接着脸上感着了一种冰冷冰冷的触觉。我眼睛还没有完全打开,耳朵边上的一阵哀切的断续的啜泣声就起来了。原来银弟她一进房门,皮鞋也没有脱,就拼命的跑过来倒投在床上,在埋怨我害她去受了半夜的苦。暗泣了好久好久,她才一句一句的说:

“……我……我……是说不去的……你你……你偏要赶我……赶我出去,……去受他们这一场轻薄……”

说到这里,她又哭了起来:

“……人家……人家的客人,……只晓得慰护自己的姑娘……而你呢……你呢……倒反要作弄我……”这时候天早已亮了,从窗子里反射进来的雪光,照出了她的一夜不睡的脸色,眼圈儿青黑得很,鼻缝里有两条光腻的油渍。

我做好做歹的说了半天,赔了些个不是,答应她再也不离开北京了,她才好好的脱了衣服到床上来睡。

睡下之后,她倒鼾鼾的睡去了,而我的神经,受了这一番激刺,却怎么也镇静不下去。追想起来,这也是我作的孽,本来是与她不能长在一块的,又何苦来这样的种一段恶根。况且我虽则日日沉浸在这一种红绿的酒色里,孤独的感觉,始终没有脱离过我。尤其是在夜深人静,欢筵散后,我的肢体倦到了不能动弹的时候,这一种孤寂的感觉,愈加来得深。

这一个清冷大雪的午前,我躺在床上,侧耳静听听胡同里来往的行人,觉得自家仿佛是活埋在坟墓里的样子。

伸出手来拿了一枝烟,我一边点火吸着,一边在想出京的日期,和如何的与她分离的步骤。静静的吸完了两枝烟,想了许多不能描摸的幻想,听见前厅已经有人起来了,我就披了衣裳,想乘她未醒的中间,跑回家去。

可是我刚下床,她就在后面叫了:

“你又想跑了么?今天可不成,不成,怎么也不能放你回去!”

匆忙起来换了衣裳,陪我吃了一点点心,她不等梳头的来,就要我和她出城去。

天已经晴了,太阳光照耀得眩人。前晚的满天云障,被北风收拾了去,青天底下,只浮着一片茫茫的雪地,和一道泥渣的黑路。我和她两人,坐在一辆马车里,出永定门后,道旁看得出来的,除几处小村矮屋之外,尽是些荒凉的雪景。树枝上有几只乌鸦,当我们的马车过后,却无情无绪地呀呀的叫了几声。

城外观音潭的王奶奶殿,本来是胡同里姑娘们的圣地灵泉,凡有疑思祈愿,她们都不远千里而来此祷祝的。

我们到了观音潭庙门外,她很虔诚的买了一副香烛,要我跟她进去,上王奶奶殿去诚心祈祷。我站在她的身旁,看了她那一种严肃的脸色,和拜下去的时候的热诚的样子,心里便不知不觉的酸了起来。当她拜下去后,半天。不抬起身来,似在默祷的中间,我觉得怎么也忍不住了,就轻轻的,叫她说:“银弟!银弟!你起来吧!让我们快点回去!”

苦闷之果

□[中国]许广平

鲁迅先生:

现在写信给你的,是一个受了你快要两年的教训,是每星期翘盼着听讲《小说史略》的,是当你授课时每每忘形地直率地凭其相同的刚决的言语,好发言的一个小学生。他有许多怀疑而愤懑不平的久蓄于中的话,这时许是按抑不住了罢,所以向先生陈述:

有人以为学校的校址,能愈隔离城市的尘嚣、政潮的影响,愈是效果佳一些。这是否有一部分理由呢?记得在中学时代,那时也未尝不发生攻击教员,反对校长的事,然而无论反与正的那一面,总是偏重在“人”的方面的权衡,从没遇见过以“利”的方面取舍。先生,这都是受了都市或政潮的影响,还是年龄的增长戕害了他呢?先生,你看看罢。现在北京学界上一有驱逐校长的事,同时反对的,赞成的,立刻就各标旗帜,校长以“留学”,“留堂”——毕业后在本校任职——谋优良位置为钓饵,学生以权利得失为取舍,今日收买一个,明日收买一个……今日被买一个……明日被买一个……而尤可愤恨的,是这种含有许多毒菌的空气,也弥漫于名为受高等教育之女学界了。做女校长的,如确有才干,有卓见,有成绩,原不妨公开的布告的,然而是“昏夜乞怜”,丑态百出,啧啧在人耳口。但也许这是因为环境的种种关系,支配了她不得不如此罢?而何以校内学生,对于此事亦日见其软化,明明今日好好的出席,提出反对条件的,转眼就掉过头去,噤若寒蝉,或则明示其变态行动?情形是一天天的恶化了,“五四”以后的青年是很可悲观痛哭的了!在无可救药的赫赫的气焰下,先生,你自然是只要放下书包,洁身远行,就可以“立地成佛”的,然而你在仰吸那醉人的一丝丝烟叶的时候,可也想到有在虿盆中展转待拔的人们么?他自信是一个刚率12万分的人,因为有这点点小同,他对于先生是尽量地直言的,是希望先生不以时地为限,加以指示教导的。先生,你可允许他么?

苦闷之果是最难尝的,虽然嚼过苦果之后有一点回甘,然而苦的成份太重了,也容易抹煞甘的部分。譬如饮了苦茶——药,再来细细的玩味,虽然有些儿甘香,然而总不能引起人们好饮苦茶的兴味,除了病的逼迫,人是绝对不肯无故去寻苦茶喝的,苦闷不能免掉,或者就如疾病不能免掉一样,但疾病是不会时时刻刻在身边的,——除非毕生抱病。——而苦闷总比爱人还来得亲密,总是时刻地不招即来,挥之不去。先生,可有什么法子能在苦药之中加点糖份,令人不觉得苦辛的苦辛?而且有了糖份是否绝对的不苦?先生,你能否像章锡琛先生在《妇女杂志》中答话的那样模糊,而给我一个真切的明白的指引?专此布达,敬候撰安!

受教的一个小学生

许广平

1925年11月3日

他虽则被人视为学生二字上应加一“女”字,但是他之不敢以小姐自居,也如先生之不以老爷自命,因为他实在不配居小姐的身份地位,请先生不要怀疑,一笑。

泪与笑

□[中国]梁遇春

匆匆过了二十多年,我自然也是常常哭,常常笑,别人的啼笑也看过无数回了。可是我生平不怕看见泪,自己的热泪也好,别人的呜咽也好,对于几种笑我却会惊心动魄,吓得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这些怪异的笑声,有时还是我亲口发出的。当一位极亲密的朋友忽然说出一句冷酷无情冰一般的冷话来,而且他自己还不知道他说的会使人心寒,这时候我们只好哈哈哈莫名其妙地笑了,因为若使不笑,叫我们怎么样好呢?我们这个强笑或者是出于看到他真正的性格(他这句冷语所显露的)和我们先前所认为的他的性格的矛盾,或者是我们要勉强这么一笑来表示我们是不会给他的话所震动,我们自己另有一个超乎一切的生活,他的话是不能损坏我们于毫发的,或者……但是那时节我们只觉到不好不这么大笑一声,所以才笑,实在也没有闲暇去仔细分析自己了。当我们心里有说不出的苦痛缠着,正要向人细诉,那时我们平时尊敬的人却用个极无聊的理由(甚至于最卑鄙的)来解释我们这穿过心灵的悲哀,看到这深深一层的隔膜,我们除开无聊赖地破涕为笑,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有时候我们倒霉起来,整天从早到晚做的事没有一件不是失败的,到晚上疲累非常,懊恼万分,悔也不是,哭也不是,也只好咽下眼泪,空心地笑着。我们一生忙碌,把不可再得的光阴消磨在马蹄轮铁,以及无谓敷衍之间,整天打算,可是自己不晓得为何这么费心机,为了要活着用尽苦心来延长这生命,却又不觉得活着到底有何好处,自己并没有享受生活过,总之黑漆一团活着,夜阑人静,回头一想,那能够不吃吃地笑,笑时感到无限的生的悲哀。就说我们淡于生死了,对于现世界的厌烦同人事的憎恶还会像毒蛇般蜿蜒走到面前,缠着身上,我们真可说倦于一切,可惜我们也没有爱恋上死神,觉得也不值得花那么大劲去求死,在此不生不死心境和只见伤感重重来袭,偶然挣些力气,来叹几口气,叹完气免不了失笑,那笑是多么酸苦的。这几种笑声发自我们的口里,自己听到,心中生个不可言喻的恐怖,或者又引起另一个鬼似的狞笑。若使是由他人口里传出,只要我们探讨出它们的源泉,我们也会惺惺惜惺惺而心酸,同时害怕得全身打战。此外失望人的傻笑,下头人挨了骂对于主子的陪笑,趾高气扬的热官对于贫贱故交的冷笑,老处女在他人结婚席上所呈的干笑,生离永别时节的苦笑——这些笑全是“自然”跟我们为难,把我们弄得没有办法,我们承认失败了的表现,是我们心灵的堡垒下面刺目的降幡。莎士比亚的妙句“对着悲哀微笑”(smilingatgrief)说尽此中的苦况。拜伦在他的杰作DonJuan里有二句:

Ofalltales'tisthesaddest——andmoresad,

Becauseitmakesussmile.

这两句是我愁闷无聊时所喜欢反复吟诵的,因为真能传出“笑”的悲剧的情调。

泪却是肯定人生的表示。因为生活是可留恋的,过去是春天的日子,所以才有伤逝的清泪。若使生活本身就不值得我们的一顾,我们那里会有惋惜的情怀呢?当一个中年妇人死了丈夫时候,她号啕地大哭,她想到她儿子这么早失去了父亲,没有人指导,免不了伤心流泪,可是她隐隐地对于这个儿子有无穷的慈爱同希望。她的儿子又死了,她或者会一声不做地料理丧事,或者发疯狂笑起来,因为她已厌倦于人生,她微弱的心已经麻木死了。我每回看到人们的流泪,不管是失恋的刺痛,或者丧亲的悲哀,我总觉人世真是值得一活的。眼泪真是人生的甘露。当我是小孩时候,常常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故意去臆造些伤心事情,想到有味时候,有时会不觉流下泪来,那时就感到说不出的快乐。现在却再寻不到这种无根的泪痕了。那个有心人不爱看悲剧,亚里士多德所说的净化的确不错。我们精神所纠结郁积的悲痛随着台上的凄惨情节发出来,哭泣之后我们有形容不出的快感,好似精神上吸到新鲜空气一样,我们的心灵忽然间呈非常健康的状态。Gogol的著作人们都说是笑里有泪,实在正是因为后面有看不见的泪,所以他小说会那么诙谐百出,对于生活处处有回甘的快乐。中国的诗词说高兴赏心的事总不大感人,谈愁语恨却是易工,也由于那些怨词悲调的泪的结晶,有时会逗我们洒些同情的泪,所以亡国的李后主,感伤的李义山始终是我们爱读的作家。天下最爱哭的人莫过于怀春的少女同情海中翻身的青年,可是他们的生活是最有力,色彩最浓,最不虚过的生活。人到老了,生活力渐渐消磨尽了,泪泉也干了,剩下的只是无可无不可那种行将就木的心境好像慈祥实在是生的疲劳所产生的微笑——我所怕的微笑。十八世纪初期浪漫派诗人格雷在他的OnaDistantProspectofEtonCollege里说:

流下也就忘记了的泪珠,

那是照耀心胸的阳光。

Thetearforgotassoonasshed,

Thesunshineofthebreast.

这些热泪只有青年才会有,它是同青春的幻梦同时消灭的,泪尽了,个个人心里都像苏东坡所说的“存亡惯见浑无泪”那样的冷淡了,坟墓的影已染着我们的残年。

生命

□[中国]史怀泽

敬畏生命,生命的休戚与共是世界上的大事。自然不懂得敬畏生命。它以最有意义的方式产生着无数生命,又以毫无意义的方式毁灭着他们。包括人类在内的一切生命等级,都对生命有着可怕的无知。他们只有生命意志,但不能体验发生在其他生命中的一切。他们痛苦,但不能共同痛苦。自然抚育的生命意志陷于难以理解的自我分裂之中。生命以其他生命为代价才得以生存下去。自然让生命去干最可怕的残忍事情,自然通过本能引导昆虫,让它们用毒刺在其他昆虫身上扎洞,然后产卵于其中,那些由卵发育而成的昆虫靠毛虫过活,这些毛虫则被折磨致死。为了杀死可怜的小生命,自然引导蚂蚁成群结队地去攻击它们。看一看蜘蛛吧!自然教给它的手艺是多么残酷。

论年老——人生自然的节奏

□[中国]林语堂

自然的节奏之中有一条规律,就是由童年、青年、老年、衰颓,以至死亡这么一条线,一直控制着我们的身体。在安然轻松地进入老年之时,也有一种美。我常引用的话之中,有一句我常说的,就是“秋季之歌”。

我曾经写过在安然轻松之下进入老境的情调。下面就是我对“早秋精神”说的话。

在我们的生活里,有那么一段时光,个人如此,国家亦复如此,在此一段时光之中,我们充满了早秋精神,这时,翠绿与金黄相混,悲伤与喜悦相杂,希望与回忆相间。在我们的生活里,有一段时光,这时,青春的天真成了记忆,夏日茂盛的回音在空中还隐约可闻。这时看人生,问题不是如何发展,而是如何真正生活;不是如何奋斗操劳,而是如何享受自己的那宝贵的刹那;不是如何去虚掷精力,而是如何储存这股精力以备寒冬之用。这时,感觉到自己已经到达一个地点,已经安定下来,已经找到自己心中想望的东西。这时,感觉到已经有所获得,和以往的堂皇茂盛相比,是可贵而微小。虽微小而毕竟不失为自己的收获,犹如秋日的树林里,虽然没有夏日的茂盛葱茏,但是所据有的却能经时而历久。

我爱春天,但是太年轻。我爱夏天,但是太气傲。所以我最爱秋天,因为秋天的叶子的颜色金黄、成熟、丰富,但是略带忧伤与死亡的预兆。其金黄色的丰富并不表示春季纯洁的无知,也不表示夏季强盛的威力,而是表示老年的成熟与蔼然可亲的智慧。生活的秋季,知道生命上的极限而感到满足。因为知道生命上的极限,在丰富的经验之下,才有色调的谐调,其丰富永不可及,其绿色表示生命与力量,其橘色表示金黄的满足,其紫色表示顺天知命与死亡。月光照上秋日的林木,其容貌枯白而沉思;落照的余晖照上秋日的林木,还开怀而欢笑。清晨山间的微风扫过,使颤动的树叶轻松愉快地飘落于大地,无人确知落叶之歌,究竟是欢笑的歌声,还是离别的眼泪。因为是早秋的精神之歌,所以有宁静、有智慧、有成熟的精神,向忧愁微笑,向欢乐爽快的微风赞美。对早秋的精神的赞美,莫过于辛弃疾的那首《丑奴儿》: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我自己认为很有福气,活到这么大年纪。我同代好多了不起的人物,已早登鬼录。不管人怎么说,活到八十、九十的人,毕竟是少数。胡适之、梅贻琦、蒋梦麟、顾孟余,都已经走了。斯大林、希特勒、丘吉尔、戴高乐也都没了。那又有什么关系?至于我,我要尽量注意养生之道,至少再活十年。这个宝贵的人生,竟美到不可言喻,人人都愿一直活下去。但是冷静一想,我们立刻知道,生命就像风前之烛。在生命这方面,人人平等,无分贫富,无论贵贱,这弥补了民主理想的不足。我们的子孙也长大了。他们都有自己的日子过,各自过自己的生活,消磨自己的生命,在已然改变了的环境中,在永远变化不停的世界上。也许在世界过多的人口发生爆炸之前,在第三次世界大战当中,成百万的人还要死亡。若与那样的剧变相比,现在这个世界还是个太平盛世呢。若是那个灾难未来,人必须有先见,预做妥善的安排。

每个人回顾他一生,也许会觉得自己一生所作所为已然成功,也许以为还不够好。在老年到来之时,不管怎么样,他已经有权休息,可以安闲度日,可以与儿孙在亲近的家族里,享天伦之乐,享受人中之至善的果实了。

生命不像一件衬衫,当你发现它脏了破了的时候,你就可以脱下来洗涤,把它再补好。

永久的生命

□[中国]严文井

过去了的日子永不再回来。一个人到了三十岁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丢失了一些什么,一颗臼齿,一段盲肠,脑门上的一些头发,一点点和人开玩笑的兴味,或者就是你那整个的青春。那些东西和那消逝了的岁月一样只能一度为你所有;它们既已离开了你,就永不会再返回。即令你是一个智者又怎么办呢!你的力量是那样的小,对于生命上的事你丝毫不能作主。生命不像一件衬衫,当你发现它脏了破了的时候,你就可以脱下来洗涤,把它再补好。你如果曾经为什么事忧虑过,顶多你只能尽力的会忘却它,你却不能取消它存在过的迹印。在这件事上我们都是这样可怜!

然而,一切还都是乐观的。这是由于生命自身的伟大:生命能够不绝的创造新的生命。这是一件平常的事,也是一个奇妙的魔术。就像地面上的小草,它们是那样卑微,那样柔弱,每一个严寒的冬天过去后,它们依然一根根的从土壤里钻出来,欣喜的迎着春天的风,似乎对那过去的残酷一无所知一样。我们以着同样感动的眼光看着山坡上那些跳着蹦着的小牛犊,它那金黄色的茸毛像是刚从太阳里取得的。

我不得不想到永久不朽的意义。感谢生命的奇迹!它并不是一个暂时的东西。它仿佛一个不懂疲倦的旅客,也许只是暂时的在哪一个个体内住一会,便又离开前去了,但它是永远存在的。

它充满了希望,永不休止的繁殖着,蔓延着,随处宣示它的快乐同威势。这该是如何值得赞叹的一件事!

我的伙伴们,看起来我们应该更加勇敢了。我们了解了生命的真实的意义,我们的心就应该更加光明。让我们以全部的信心喊出我们所找到的真理吧:没有一种永久的、不朽的东西能被那些暴君杀害掉的!让我们赞美生命,赞美那永久的生命吧,我们将要以工作,以爱情来赞美它。它是一朵永不会凋谢的花,它将永远给世界以色彩,永远给世界以芬芳。

人生是个对我们从一而终的女子,我们不妨尽自己的力量打扮她,塑造她,但是,不管她终于成个什么样子,我们好歹得爱她!

人生寓言

□[中国]周国平

那支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缓慢地、肃穆地超前移动着。我站在队伍里,胸前别着一朵小白花,小白花,小白花正中嵌着我的照片。别人和我一样,也都佩戴着嵌有自己照片的小白花。

钟表奏着单调的哀乐。

这是记恒的仪式,我们排着队走向自己的遗体,同它作最后的告别。

我听见祈祷声:慢些,再慢些。

可等待的滋味是最难受的,哪怕是等待死亡。连最怕死的人也失去耐恼。女人们开始织毛衣,拉家常。男人们互相递烟,吹牛,评论队伍里的漂亮女人。那个小伙子伸手触了一下排在他前面的姑娘的肩膀,姑娘回头露齿一笑。一位画家打开了画夹。一位音乐家架起了提琴。现在这支队伍沉浸在一片生气勃勃的喧闹声里了。

可怜的人啊,你们在走向死亡!

我笑笑:我没有忘记。这又怎么样呢?生命害怕单调甚于害怕死亡。仅此就足以保证它不可战胜了。它为了逃避单调必须丰富自己,不在乎结局是否徒劳。

哲学家爱流浪,他的妻子爱定居。不过,她更爱丈夫,所以毫无怨言地跟随哲学家浪迹天涯。每到一地,找到了临时住所,她就立刻精心布置,仿佛这是一个永久的家。

“住这里是暂时的,凑合过吧!”哲学家不以为然地说。

她朝丈夫笑笑,并不停下手中的活。不多会儿,哲学家已经舒坦地把身子埋进妻子安放停当的沙发里,吸着烟,沉思严肃的人生问题了。

我忍不住打断哲学家的沉思,说道:“尊敬的先生,别想了,凑合过吧,因为你在这世界上的居住也是暂时的。”可是,哲学家的妻子此刻正幸福地望着丈夫,心里想:“他多么伟大呵……”

我听见许多人埋怨自己的人生,那口气就像埋怨死不肯离婚的结发妻子。他们埋怨命运的捉弄,错误的结合,失败的努力。如果可以,他们宁肯和别人交换人生。在他们眼里,人生如同老婆,也是别人的好。

我想起巴尔扎克笔下的一个女演员的话:“人生是件衣裳,脏了就洗洗,破了就补补,你好歹得穿上它!”

我说得稍微文雅些:人生是个对我们从一而终的女子,我们不妨尽自己的力量打扮她,塑造她,但是,不管她终于成个什么样子,我们好歹得爱她!

西绪弗斯被罚推巨石上山,每次快到山顶,巨石就滚回山脚,他不得不重新开始这徒劳的苦役。听说他悲观沮丧到了极点。

可是,有一天,我遇见正在下山的西绪弗斯,却发现他吹着口哨,迈着轻盈的步伐、一脸无忧无虑的神情。我生平最怕见到大不幸的人,譬如说,身患绝症的人,或刚死了亲人的人,因为对他们的不幸,我既不能有所表示,怕犯忌,又不能无所表示,怕显得我没心没肺。所以,看见西结弗斯迎面走来,尽管不是传说的那副凄苦的模样,深知他的不幸身世的我仍感到局促不安。

没想到西绪弗斯先开口,他举起手,对我喊道:

“喂,你瞧,我逮了一只多漂亮的蝴蝶!”

我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禁思忖:总有些事情是宙斯的神威鞭长莫及的,那是一些太细小的事情,在那里便有了西绪弗斯(和我们整个人类)的幸福。

我告诉你们:意义在于过程,幸福在于细节。那些撇开过程而只在结局中寻找意义的人找到的只是虚无。那些撇开细节而只在总体中寻找幸福的人,找到的只是荒谬。

现代人已经没有耐心流连过程,没有能力品味细节。他们活得匆忙而粗糙。他们活得既无意义,也不幸福。

应该说,爱过程的人是智慧的,爱细节的人是幸福的。

随着年龄渐长,经历的世事渐多,就发现这个世界的问题了。

人生三境界

□[中国]池莉

人生有三重境界。这三重境界可以用一段充满禅机的语言来说明: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这就是说一个人的人生之初纯洁无瑕,初识世界,一切都是新鲜的,眼睛看见什么就是什么,人家告诉他这是山,他就认识了山,告诉他这是水,他就认识了水。

随着年龄渐长,经历的世事渐多,就发现这个世界的问题了。这个世界问题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经常是黑白颠倒,是非混淆,“无理走遍天下,有理寸步难行”。进入这个阶段,人是激愤的,不平的,忧虑的,疑问的,警惕的,复杂的。人不愿意再轻易地相信什么。人这个时候看山也感慨,看水也叹息,借古讽今,指桑骂槐,山自然不再是单纯的山,水自然不再是单纯的水。一个人倘若停留在人生的这一阶段,那就苦了这条性命了。人就会这山望着那山高,不停地攀登,争强好胜,机关算尽,永无休止和满足的一天。因为这个世界原来就是一个圆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循环往复,绿水长流。而人的生命是短暂的有限的,哪里能够与永恒和无限计较呢?

许多人到了人生的第二重境界就到了人生的终点。追求一生,劳碌一生,心高气傲一生,最后发现自己并没有达到自己的理想,于是抱恨终生。但是有一些人通过自己的修炼,终于把自己提升到了第三重人生境界。茅塞顿开,回归自然。人这个时候便会专心致志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不与旁人有任何计较。任你红尘滚滚,我自清风朗月。这个时候的人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了。正是:人本是人,不必刻意去做人;世本是世,无须精心去处世,便也就是真正的做人与处世了。

都市的夜街并不因为有那么多的灯光而显得明亮。你看得见的只是你车灯照到的一小片、一小段;而夜已在你奔赴那另一串问题的时候,迅速的涂黑了每一个角落。

生命之歌

□[中国台湾]罗兰

一、夜的告退

仿佛是很久以前,在某一次的病中,又仿佛是我刚刚从瞑茫中降生,地球不知为什么要用那么凄清的调子,艰难的转到黎明。

总觉得记忆中有一个声音,说:“天亮了!”但又一点也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听到的这样一个声音。这声音,竟然也是那么凄清。像是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长夜,看到曙光渐渐浸透浓密的黑暗,纸窗上现出了几分淡白的清冷,倦旅的夜,叹息着生途的艰辛,那苍白的面容!

黎明前的长夜,是如此的沉重与无奈,宇宙是漆黑一片的静场。一切无声,像是被一个庞然的巨灵掌,遮住、压抑了一切。幸福的人可以闭上眼睛去寻梦,而醒着熬过长夜的人,一直听着夜的脚步,缓慢而狰狞,沉重又无声,直到鸡鸣,增加了破晓时分的寒冷,揭示出这宇宙第一个声音,你才感到,自己从一个不可知的世界,惶恐的张开眼睛,迎向黎明。是你的降生,也是一个日子的苏醒。

这时,才逐渐有管弦试探的、轻轻的起奏。天上的朝臣们已经端正了衣冠,准备迎接太阳这君王的升殿,天地间才霍然的亮了。

黑夜告退,你觉得世界像是沉静了千古的大海,忽然,波涛粼粼的展开了无边的活动。

人们欣喜着夜的告退,不知为了什么而彻夜未眠的人们,也松下了一口气——唉!终于见到了黎明!

二、清晨

清晨是一首明朗嘹亮的歌,伴奏着清越的双簧管。鸟鸣是短笛的跳音,弦乐部分是欣然的行板。

一切都现出了颜色。

被浓黑掩盖了一夜的世界,又一次展现了树群的婆娑浓绿,花朵的红紫缤纷。草叶上闪亮的露珠,是清晨带给世界的最佳献礼,鸟儿们欢唱着“黑夜远去,白日降临。”

人们开始活跃。那些摸黑赶早市的豆浆贩和鱼贩、菜贩们,也解除了一脸隔夜的慵倦,振作起来了。

做早操或做早课的人们为自己曾经不怕黑夜的尾声而自豪着,忘记了起床时,勉力奋起的心情。

宇宙换一个勤奋的调子,像那一队队如同麻雀一般跳跃着奔往校门的小孩,意气昂扬,齐步堂堂,告诉你,生命是何等的活跃又欢畅。

空气由夜的冷峻到晨的沁凉,在阳光的浸浴下,越来越温暖,天也越来越高、越蓝、越亮。

车辆与行人汇成了人间长河,尘沙渐渐飞扬起来的时候,阳光由清亮变为刺目,那就是中午来临了。

三、日午

日午是工作的稍歇。

尘沙在直射的阳光下,由奔逐变为凝聚。像那令你辨不清个体的群众,盲目的聚散着,旋转着。你不知道尘沙们是否也有事情在忙。你只觉得它们如此的浮游旋转,没有根,聚拢又流散,是一种不可解的奔逐,于是,你像置身在宇宙之外,冷眼旁观着另一个世界。“尘沙们也觉得自己被一个不得不奔忙的力量在催迫着吗?”你这样问。

于是,你羡慕菜贩们在收拾残梗断叶之后,来到了生之旅的中途站,他们一天的辛苦在这时可以略作结束——实在是很累了!收拾起那些箩筐,回到简陋的家里去赶个午睡,留下一点睡起的时间,和同一市场的竞争者们,放下恩怨,赌赌纸牌,或摆开象棋,认真的下它几盘。

卖便当的也忙过了,回去把这半日的辛劳,慢慢结算。

办公室的窗子开着或密闭着。一上午的电话与帐目,在短暂的闭目养神中,很快的变成了一些朦胧的梦。暂时推开那急于挤向前来的下午,在速成的梦里,去探寻那迢迢的生之旅途。唉!何等的缈远寥阔又荒凉!未知的旅途上,点缀着一些不可捉摸的假象,是海市蜃楼吧?是自己那不可解的脑波,在无意中接收到世界某一个陌生角落所传来的陌生讯息吧?别人也在接收我们吧?

人的灵心是如此的神奇又恍惚!说不定这才是另一个醒着的你,在冥茫之中漫游。

被上午的难题困扰着的你,或许正希望自己回到那在瞑茫之中漫游的本真。希望忽然间给你一个证明,证明那一上午在现实尘沙中奔劳的自己,是在一个梦境中暂时的登场。

四、午后

当然,你会被一个电话铃声,一位同事或同业的招呼,一阵脚步声响,一声英语,一串摩托车的马达而惊醒。你没有办法停留在那冥茫之中,你回到一个充满公事与私事,充满问题与答案的日常。于是,下午用闷恹恹的脚步,沉缓的开始,主调在低音大提琴上进行,管弦成为遥远的回应。

最好一切已在上午做了决定。

还有新的问题在发生吗?必须解决吗?留到明天,怎么样?让它是明天的课题吧!太阳已经有些倦意,浮尘在斜下去的阳光里开始慢慢的沉淀。它们倦了吧?还是那不知来自何处的无形之力渐渐放松了它们。你觉得有些浮尘已经离去。所以那还在游动着的就显得松散多了。

阳光斜斜的照在西窗上,却预期着那窗外的鸟儿是在归巢。空气里剩下的,无论是春之慵懒或秋之凄清,是夏之闷热或冬之寂冷。办公桌上各式文件暂时的收敛,就是黄昏的前奏了。

五、昏夜

都市黄昏的街道上,车子汇成长河,马达声喧,夜迅速的把照明之责交给了各色的车灯、路灯、门灯与霓虹。家是每一个人急于回去的地方;却也是每一个人迎向另一串问题与负担的地方。你整日的奔忙与焦虑是因为有了它,而你却觉得你奔忙与焦虑可以因为有它而消失。都市的夜街并不因为有那么多的灯光而显得明亮。你看得见的只是你车灯照到的一小片、一小段;而夜已在你奔赴那另一串问题的时候,迅速的涂黑了每一个角落。

乡间的黄昏倒是广阔得多了。

太阳斜下去之后,是整个浅灰浅紫的宇宙暮落,归鸦点点,农夫荷锄走过田埂时,到处已经有了蛙鼓虫鸣。远处清冷的灯火,一个一个的亮起,点染出零星孤寂的人间村落。

有灯的地方写着温暖,也写着艰辛。

奔忙的白日过去,清点这一天奋战的伤痕,灶边有和这伤痕一起得来的饭菜,全家聚在一起的时候,是稚子无邪的笑闹,和家长苦乐交织着的、疲惫的心,与在温慰中,隐隐泛起的那一丝怜悯——“当你们也像我一样的长大成人……

窗外迅速的落下了夜的黑色大暮。星星们孤寂的在天上俯望这天黑之后的人间。灯火如此零落,不久更会暗去。人们在被褥的温暖中,卸下一天的风尘,叹息和着打鼾的声音。

海在黑暗中大幅的、悄悄的摆荡着、叹息着、宣叙着宇宙洪荒,生命的开始与终结,存在与凋落。悲欢如尘沙,得失如草芥。

造物者说:“你们要借着光的照耀去奔忙,帮助别人,也得到别人的帮助而生存。你们可以在那光暂时隐去的时候歇息,容许你忘记日间的奔劳,在各样的梦境中,去缥缈虚无的地方游历。白天的伤痕会在睡梦中消隐,而睡梦中的恐惧会在白天来临的时候褪去。你奉我的差遣,有三万多个这样的日子,给你生存。如果你记着白日的光华,这光华也会点亮你黑夜中的梦境。总会有星的寒光,伴你黑夜。你也不必害怕知道,有更长的黑夜是你人生的终站。它让你那长途奔劳,暂时止歇。而在这样的长夜之后,你将再从冥茫中苏醒,张开惶恐的眼睛,迎向冷冽的黎明,成为另一形态的生命。你会再度为自己可以奔波忙碌而感到快乐与欢腾。”

我感到那云状的种子在我心底强烈地碰撞上什么东西,我不能不被生命豪华的、奢侈的、不计成本的投资所感动。

敬畏生命

□[中国台湾]张晓风

那是一个夏天的长得不能再长的下午,在印第安那州的一个湖边,我起先是不经意地坐着看书,忽然发现湖边有几棵树正在飘散一些白色的纤维,大团大团的,像棉花似的,有些飘到草地上,有些飞入湖水里。我当时没有十分注意,只当是偶然风起所带来的。

可是,渐渐地,我发现情况简直令人吃惊。好几个小时过去了,那些树仍旧浑然不觉地,在扭送那些小型的云朵,倒好像是一座无限的云库似的。整个下午,整个晚上,漫天漫地都是那种东西。第二天情形完全一样,我感到诧异和震撼。

其实,小学的时候就知道有一类种子是靠风力靠纤维播送的。但也只是知道一条测验题的答案而已。那几天真的看到了,满心所感到的是一种折服,一种无以名之的敬畏。我几乎是第一次遇见生命——虽然是植物的。

我感到那云状的种子在我心底强烈地碰撞上什么东西,我不能不被生命豪华的、奢侈的、不计成本的投资所感动。也许在不分昼夜的飘散之余,只有一颗种子足以成树,但造物者乐于做这样惊心动魄的壮举。

我至今仍然在沉思之际想起那一片柔媚的湖水,不知湖畔那群种子中有哪一颗种子成了小树?至少,我知道有一颗已经成长。那颗种子曾遇见了一片土地,在一个过客的心之峡谷里,蔚然成荫,教会她,怎样敬畏生命。

欢乐、爱情、名望、财富,都只是些暂时的伪装,它们永恒的真相是痛苦、悲伤、羞辱、贫穷。

生命的恩赐

□[美国]马克·吐温

在生命的黎明时分,走来一位带着篮子的仁慈仙女,她对一个少年说:

“篮子里都是礼物,你挑一样吧,而且只能带走一样。小心些,作出明智的选择。哦,之所以要你作出明智的抉择,因为,这些礼物当中只有一样是宝贵的。”

礼物有五种:名望,爱情,财富,欢乐,死亡。少年人迫不及待地说:“这根本没有必要考虑,我选择欢乐。”

他踏进社会,寻欢作乐,沉湎其中。可是,到头来,每一次欢乐都是短暂、沮丧、虚妄的。它们在行将消逝时都嘲笑他。最后,他颇为后悔地说:“这些年我都白过了。假如我能重新挑选,我一定会作出明智的选择。”

话音未落,仙女出现了,说:

“还剩四样礼物,再挑一次吧,哦,记住,光阴似箭,要作出明智的选择。这些礼物当中只有一样是宝贵的。”

这个男人这次很慎重,沉思了良久,然后挑选了爱情。仙女见此,眼里涌出了泪花。但是,这个男人并没有觉察到。

很多年过去了,这个男人坐在一间空屋里,守着一口棺材。他神情沮丧,喃喃自语道:“她们一个个抛下我走了。如今,最后一个最亲密的人也躺在这儿了。一阵阵孤寂朝我袭来。爱情这个滑头的商人,每卖给我的一小时欢娱,我就需要付出一个小时的悲伤。我从心底里诅咒它呀。”

“重新挑吧,”仙女又出现了,说,“岁月无疑把你教聪明了。还剩三样礼物。记住,它们当中只有一样是有价值的,注意选择。”

这个男人沉吟良久,然后小心翼翼地挑了名望。仙女叹了口气,扬长而去。

很多很多年以后,仙女又回来了。此时,那个男人正独坐在暮色中冥想。她站在他的身后,她明白他的心思:

“我名扬全球,有口皆碑。我虽有一时之喜,但毕竟转瞬即逝!忌妒、诽谤、中伤、嫉恨、迫害却接踵而来,然后便是嘲笑,这是收场的开端,一切的末了,则是怜悯,它是名望的葬礼。哦,出名的辛酸的悲伤啊!声名卓著时,遭人唾骂;声名狼藉时,受人轻蔑和怜悯。”

“再挑吧。”仙女开口说,“别绝望,还剩两样礼物,记住我的礼物中只有一样是宝贵的,而且你很幸运,它还在这儿呢。”

“财富,它就是权力!我真瞎了眼呀!”那个男人疯狂地叫喊着,“现在,我终于挑选到生命中最有价值的礼物了。我要挥金如土,大肆炫耀。那些惯于嘲笑和蔑视的人将匍匐在我的脚前的污泥中。我要用他们的忌妒来喂饱我饥饿的心魂。我要享受一切奢华,一切快乐,以及精神上的一切陶醉,肉体上的一切满足。我要买名望、买遵从、买崇敬——一个庸碌的人间商场所能提供的人生种种虚荣享受。在这之前,那些糊涂的选择让我失去了许多时间。那时我懵然无知,尽挑那些貌似最好的东西。”

短暂的三年过去了。一天,那个男人坐在一间简陋的顶楼里瑟瑟发抖。他衣衫褴褛,身体憔悴,脸色苍白,双眼凹陷。他一边咬嚼一块干面包皮,一边愤愤地嘀咕道:

“为了那种种卑劣的事端和镀金的谎言,我要诅咒人间的一切礼物,以及一切徒有虚名的东西!它们根本不是礼物,只是些暂借的东西罢了。欢乐、爱情、名望、财富,都只是些暂时的伪装,它们永恒的真相是痛苦、悲伤、羞辱、贫穷。仙女说得一点不错,她的礼物之中只有一样是宝贵的,只有一样是有价值的。现在我知道,与那无价之宝相比,这些东西是多么可怜卑贱啊!那珍贵、甜蜜、仁厚的礼物呀!沉浸在无梦的永久酣睡之中,折磨肉体的痛苦和咬啮心灵的羞辱、悲伤便一了百了。给我吧!我疲倦了,我要安息。”

仙女又出现了,而且又带来了四样礼物,但却惟独没有死亡。她说:

“我把它给了一个母亲的爱儿——一个小孩子。他虽懵然无知,却信任我,求我代他挑选。你没要求我替你选择啊!”

“哦,我真惨啊!那么留给我的是什么呢?”

“侮辱,你只配遭受垂垂暮年的反复无常的侮辱。”

人能成全他人,也能毁弃他人;互相帮助能使人奋发向上,互相抱怨会使人退缩不前。

生命的召唤

□[美国]惠特曼

人能成全他人,也能毁弃他人;互相帮助能使人奋发向上,互相抱怨会使人退缩不前。人与人之间的这种影响,就像阳光与寒霜对田野的影响一样。每个人都随时发出一种呼唤,促使别人荣辱毁誉,生死成败。

一位作家曾把人生比做蛛网。他说:“我们生活在世界上,对他人的热爱、憎恨或冷漠,就像抖动一个大蜘蛛网。我影响他人,他人又影响他人。巨网振动,辗转波及,不知何处止,何时休。”

有些人专会鼓吹人生没有意义没有希望。他们的言行使人放弃、退缩或屈服。这些人之所以如此,可能是因为自己受了委屈或遇到不幸;但不论原因如何,他们孤僻冷淡,使梦想幻灭、希望成灰、欢乐失色。他们尖酸刻薄,使礼物失值、成绩无光、信心瓦解。留下来的只是恐惧。

这种人使人觉得没有办法应付人生,从而灰心丧气,自惭形秽,惊慌失措。而我们可能又会将这种情绪传染给别人。因为我们受了委屈,一定要向人诉苦。

但是那些生性爽朗,鼓励别人奋发,令人难以忘怀的人又怎样呢?和这些人在一起,会感到朝气蓬勃,充满信心。他们使我们表现才能,发挥潜力,有所作为。

我们能成全他人,也能毁弃他人;互相帮助能使人奋发向上,互相抱怨会使人退缩不前。人与人之间的这种影响,就像阳光与寒霜对田野的影响一样。每个人都随时发出一种呼唤,促使别人荣辱毁誉,生死成败。

一位作家曾把人生比做蛛网。他说:“我们生活在世界上,对他人的热爱、憎恨或冷漠,就像抖动一个大蜘蛛网。我影响他人,他人又影响他人。巨网振动,辗转波及,不知何处止,何时休。”

有些人专会鼓吹人生没有意义没有希望。他们的言行使人放弃、退缩或屈服。这些人之所以如此,可能是因为自己受了委屈或遇到不幸;但不论原因如何,他们孤僻冷淡,使梦想幻灭、希望成灰、欢乐失色。他们尖酸刻薄,使礼物失值、成绩无光、信心瓦解。留下来的只是恐惧。

这种人使人觉得没有办法应付人生,从而灰心丧气,自惭形秽,惊慌失措。而我们可能又会将这种情绪传染给别人。因为我们受了委屈,一定要向人诉苦。

但是那些生性爽朗,鼓励别人奋发,令人难以忘怀的人又怎样呢?和这些人在一起,会感到朝气蓬勃,充满信心。他们使我们表现才能,发挥潜力,有所作为。

我们首先要去做的事情不是去观望遥远的将来,而是去做手边的事。

改变人生

□[美国]戴尔·卡耐基

一八七一年春天,一位年轻人在一本书里看到了一句话,这句话帮助他度过了无忧无虑的一生,也正是这句话,对他的前途产生了莫大的影响。他是蒙特瑞尔综合医院的一位医科学生,他的生活中总是充满了忧虑:担心怎样通过期末考试,担心该做些什么事情,担心到哪里去,担心怎样才能开业,担心怎样才能生活……

但是他看了那句话,在这句话的影响下,他成为同代人中最有名的医学家。他创建了世界知名的约翰斯霍金斯医学院,成为牛津大学医学院的客座教授——这是英国医学界的最高荣誉——他还被英国女王册封为爵士。在他去世以后,人们用两大卷书——厚达一千四百六十六页的篇幅——才能完整讲述他的一生。

这个人就是威廉·奥斯勒爵士。他在一八七一年春天所看到的那句话是由托马斯·卡莱里所写。这句话就是:我们首先要去做的事情不是去观望遥远的将来,而是去做手边的事。

这样说,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要憧憬明天,不应该为明天而努力。相反,正如威廉·奥斯勒爵士所说,为明日作好准备的最好方法就是集中你所有的智慧、所有的热诚,把今天的工作做得尽善尽美。这就是成功迎接未来的惟一办法。

在现实生活中,我们的医院里大概有一半以上的床位都是留给神经或者精神有问题的人。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他们都是被累积起来的昨天和令人担心的明天联合起来所压垮的。而那些病人中,大多数只要能奉行耶稣的这句话:“不要为明天忧虑。”或者是威廉·奥斯勒爵士的那句话:“生活在一个只有今天的密封舱里。”他们也就能走在街上,过着快乐而有益的生活了。

在现在这一刹那,你和我都站在两个永恒的交汇之点——已经永远永远地过去,以及延伸到无穷无尽的未来。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活在这两个永恒之中,甚至连一秒钟也不行。若想那样做的话,我们就会毁了自己的身体和精神。所以,我们应该以能活在现在这一时刻而感到满足——从现在一直到我们上床。

罗勃特·史蒂文森写道:“不论担子有多重,每个人都能支持到夜晚的来临;不论工作多么辛苦,每个人都能做完一天的工作,每个人都能很甜美、很有耐心、很可爱、很纯洁地活到太阳下山,这就是生命的真谛。”

古罗马诗人霍勒斯写过这样一首诗:

这个人很快乐,也只有他能快乐,

因为他把今天称之为自己的一天。

他在今天感到安全,能够说:

“不管明天怎么糟,我已经过了今天。”

人生中最可怜的一件事就是,几乎所有人都喜欢拖延着不去生活。我们都喜欢梦想天边的一座奇妙的玫瑰园,而不去欣赏今天就开放在我们窗前的一枝玫瑰。

你大概还记得白雪皇后所说的:“这里的规矩是,明天可以吃果酱,昨天可以吃果酱,但今天不准吃果酱。”我们大多数人也是这样——为昨天的果酱发愁,为明天的果酱发愁,却不会在我们今天吃的面包上涂上厚厚的果酱。

就连那位伟大的法国哲学家蒙坦格尼也犯过同样的错误,他说:“我的生活中,曾充满可怕的不幸,而那些不幸大部分都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我的生活,你的生活,也都一样。

伟大的诗人但丁也说过:“想一想,这一天永远不会再来了。”生命正在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快地溜过,我们的时间以每秒十九英里的速度飞驰,但只有今天才是我们最值得珍惜的一段时间,也是我们惟一能够把握的时间。

所以,你对忧虑所应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如果你不希望忧虑侵入你的生活,就要像威廉·奥斯勒爵士那样去做,用铁门把过去和未来隔断,生活在只有今天的密封舱里。

生命只有一次,而人生也不过是时间的累积。我若让今天的时光白白流逝,就等于毁掉人生最后一页。

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美国]奥格·曼狄诺

假如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我要如何利用这最后、最宝贵的一天呢?首先,我要把一天的时间珍藏好,不让一分一秒的时间无端浪费。我不为昨日的不幸叹息,过去的已够不幸,不要再赔上今日的运道。

时光会倒流吗?太阳会西升东落吗?我可以纠正昨天的错误吗?我能抚平昨日的创伤吗?我能比昨天年轻吗?一句出口的恶言,一记挥出的拳头,一切造成的伤痛,能收回吗?

不能!过去的永远过去了,我不再去想它。

假如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我该怎么办?忘记昨天,也不要痴想明天。想着明天的种种,今天的时光也将白白流逝了。明天是一个未知数,为什么要把今天的精力浪费在未知的事情上?

企盼今早的太阳再次升起,太阳已经落山。走在今天的路上,能做明天的事吗?我能把明天的金币放进今天的钱袋里吗?

明日瓜熟,今日能蒂落吗?明天的死亡能将今天的欢乐蒙上阴影吗?我何必担心未知的东西呢?明天和昨天一样被我埋葬。我不再想它,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这是我仅有的一天,是现实的永恒。我像被赦免死刑的囚犯,用喜悦的泪水拥抱新生的太阳。我举起双手,感谢这无与伦比的一天。

当我想到昨天和我一起迎接日出的朋友,今天已不复存在时,我为自己今天的幸存而感激上苍。我是无比幸运的人,今天的时光是额外的奖赏。

许多强者都先我而去,为什么我得到这额外的一天?是不是因为他们已大功告成,而我尚在途中跋涉?如果这样,这是不是成就我的一次机会,让我功德圆满?造物主的安排是否别具匠心?今天是不是我超越他人的时机?

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生命只有一次,而人生也不过是时间的累积。我若让今天的时光白白流逝,就等于毁掉人生最后一页。因此,我珍惜今天的一分一秒,因为它们将一去不复返。我无法把今天的时间存入银行,明天再来取用。时间像风一样不可捕捉。每一分一秒,我要用双手捧住,用爱心抚摸,因为它们如此宝贵。垂死的人用毕生的钱财都无法换得一口生气。时间无法计算价值,它们是无价之宝!

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我憎恨那些浪费时间的行为。我要摧毁拖延的坏习惯。我要以真诚埋葬怀疑,用信心驱赶恐惧。我不听闲话、不游手好闲,不与不务正业的人来往。我终于醒悟到,若是懒惰,无异于从我所爱之人手中窃取食物和衣裳。我不是贼,我有爱心,今天是我最后的机会,我要证明我的爱心和伟大。

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今日事今日毕。今天我要趁孩子还小的时候,多加爱护,明天他们将离我而去,我也会离开。今天我要深情地拥抱我的妻子,给她甜蜜的热吻,明天她会离去,我也是。今天我要帮助落难的朋友,明天他不再求援,我也听不到他的哀求。我要乐于奉献,因为明天我无法给予,也没有人来领受了。

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如果这是我的末日,那么它就是不朽的纪念日,我把它当成最美好的日子。我要把每分每秒都化为甘露,一口一口,细细品尝,而且满怀感激。我要每一分钟都有价值。我要加倍努力,直到精疲力竭。即使这样,我还要继续努力。我要拜访更多的顾客,销售更多的货物,赚取更多的财富。今天的每一分钟都胜过昨天的每一小时,最后的也是最好的。

假如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如果不是的话,我要跪倒在造物主面前,深深致谢。

热忱是一股力量,它和信心一起将逆境、失败和暂时的挫折转变成为行动。

生命的热忱

□[美国]拿破仑·希尔

热忱和积极心态以及你成功过程之间的关系,就好像汽油和汽车引擎之间的关系一样:热忱是行动的动力。

你可运用积极心态来控制你的思想,同样的,你也可以运用积极心态来控制你的热忱,以使它能不断地注入你心灵引擎的气缸中,并在气缸内被明确目标发出的火花点燃并爆炸,继而推动信心和个人进取心的活塞。

热忱是一股力量,它和信心一起将逆境、失败和暂时的挫折转变成为行动。然而此一变化的关键,在于你控制思维的能力,因为稍有不慎,你的思绪就会从积极转变成消极。借着控制热忱,你可以将任何消极表现和经验转变成积极表现和经验。

热忱对你潜意识的激励程度和积极心态的激励程度是一样的。当你的意识中充满热忱时,你的潜意识也同时烙上一个印象,那么你的强烈欲望和为达到欲望所拟定的计划是坚定不移的;当你对热忱的认识变得模糊不清,你的潜意识中仍然留存着对成功的丰富想像,并会再次点燃残存在意识中的热忱火花。

没有热忱的人,就好像没有发条的手表一样缺乏动力。一位神学教授说:“成功、效率和能力的一项绝对必要条件就是热忱。”热忱这个字源于希腊文,是“神在你心中”的意思,一个缺乏热忱的人别想赢得任何胜利。

为了使你对目标产生热忱,你应该每天都将思想集中在这个目标上,如此日复一日,你就会对目标产生高度的热忱,并愿意为它奉献。詹姆士说:“情绪未必会受理性的控制,但是必然会受到行动的控制。”积极心态和积极的行动可升高热忱的程度,你必须为你的热忱制订一个值得追求的目标;一旦你将你的热忱导向成功的方向,它便会使你朝着目标前进。

真正的热忱是发自内心的热忱,发掘热忱就好像是从井中取水一样,你必须操作抽水机才能使水流出来,接着水便不断地自动流出。你可以对于你所知道或所做的任何事情付出热忱,它是积极心态的一种象征,会自然地从思想、感情和情绪中发展出来,但更重要的是:你可以随心所欲地从内心唤起热忱。

热忱的力量真的很大!当这股力量被释放出来支持明确目标,并不断用信心补充它的能量时,它便会形成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并足以克服一切贫穷和不如意,你可以将这股力量传给任何需要它的人。这恐怕是你能够动用热忱所做的伟大工作了,激发他人的想像力,激励他们的创造力,帮助他们和无穷智慧发生联系。

体力和精力是我们一生成功的资本,我们应该阻止这一成功资本的白白消耗;要汇集全副的精神,对体力和精力作最经济、最有效的利用。

一生的资本

□[美国]奥里森·马登

衡量一个人事业的成功与否,并不以其在银行中存款的多少而定,而全在于他怎样利用身体内在的所有资本,以及他做事的能力。一个身体柔弱,或者因嗜好烟酒而精力不佳的人,其成功的机会要比那些体格强壮精神旺盛的人少很多。任何一个冷静的人、执著的人、有为的人,都会保持自己所具有的种种力量,不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他们对生命中最宝贵的资产,也决不轻易消耗。

每个人都应该把任何方式的精力耗损、把一丝一毫的精力浪费,当作一种不可宽恕的浪费,甚至是一种不可宽恕的犯罪行为。

体力和精力是我们一生成功的资本,我们应该阻止这一成功资本的白白消耗;要汇集全副的精神,对体力和精力作最经济、最有效的利用。

如果能始终在精力最为旺盛的状态下来发挥才能,那么在做事的时候,自然能有极大的成效。

如果在工作的时候,不能发挥自己出色卓越的才能,那么成功的可能性就很小。最可怜的就是那些早晨一开始工作,就精神颓唐、毫无生气的人。这样的人去从事工作,怎么可能得到出色的业绩呢?

最好能胜任自己的工作并且愉快地工作,那么你就不至于感到工作的畏难和痛苦。在接手工作的时候,应该有着浓厚的兴趣、必胜的决心,这样,工作起来才会浑身有劲。体格健壮、精力充沛地工作一小时,甚至比体力赢弱地终日工作,其业绩都来得高。

一个年轻人如果想要以不健康的体格,或者未受训练的才能,去获得很高的地位,这是不可能的。但更可悲的是,一些头脑聪明、才华横溢的青年,由于不知道善用他们所具有的才能,便埋没了一生。

欲成大业,身体是最大的资本。而个人成功的秘诀,就藏在自己的脑海里、神经里、肌肉里、志向里、决心里。作为一个人,体力和智力是最紧要的东西,因为体力和智力决定了人的精神状态、生命力和做事的才能。

有些人在工作时间以外所耗的精力,要多于在职务上所费的精力。如果有人去提醒他们、劝戒他们,他们或许还会发怒。在他们看来,只有体力的消耗才会使人的精神受损,但他们不知道精力也会有种种消耗,比如烦恼、发怒、恐惧,以及其他种种不良的思想。另外,把职务上的工作带到家里,利用应该休息的时间来工作,其实也是一种精力损耗。

如果有着充沛的体力和智力,也就是有着丰厚的成功资本。那么如果不加以合理地利用,那又有什么用处呢?

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有弱点,因为小小的弱点,可能足以破坏全部的事业和前程。比如种种不检点的行为、错误的行为都可能在你生命资本的宝库上打开一个漏洞,使你生命的资本在悄无声息中流走。

大自然是无情的,即便贵为君王,如果违反了大自然的法则,也要受到惩罚。在大自然的眼里,君王和乞丐是没有贵贱之分的,她不会接受任何的借口或推倭,她要求人们保持精力旺盛的状态,去努力不息地做事。

大自然淘汰一切无自助能力的孩子,不允许任何无自助能力的事物停留在她的世界之中。

有用的只是生命

□[美国]爱默生

我们必须知道,对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来说,有用的只是生命,而不是已经过去的生活。一旦静止,力量便无影无踪;因为,他永远存在于从一种旧的状态向新的状态过渡的时刻,存在于海湾的汹涌澎湃之中,存在于向目标的投射之中……这是一个令世人讨厌的事实,可却也是灵魂形成的事实,因为,它永远贬低过去,把所有的财富化为灰烬,把所有的荣誉化为耻辱,把圣徒与恶棍混为一谈,把耶稣和犹大都推到一边……

既然这样,我们唠叨自助还有什么意义呢?因为,只要有灵魂存在,就有力量存在,它不是自信力,而是作用力。谈论他助,不仅于事无补,而且只能坐失良机,因为,那不过是一种肤浅的说话方式而已。还是让我们现实点吧,让我们回到有依赖作用的事情上来吧,因为它存在着,作用着。当我充当了自我的主宰时,就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服从。除了自己,谁还能做到这一点呢?尽管他不费吹灰之力。我必须借助于精神的引力围着他转。当我们谈论突出的美德的时候,我们认为它华而不实,那是因为,我们看不到美德就是“顶峰”,也看不到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只要对原理有适应能力或渗透能力,就肯定会因势利导,借助自然规律,征服和驾御所有的城市、国家、国王、富人和诗人,因为,他们没有这种自助的能力。

如同我们在所有其他的论题上所做的一样,这就是我们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在这一论题上所得到的终极观点:别无选择,一切都将转变为永远神圣的“一”。自我的生存就是这个宇宙中最根本的属性,它进入了所有比较低级的生命形式,只是程度有所不同,而且它还根据这种程度制定了衡量善的标准。万物的真实程度取决于它们所包含的优点。商务、农牧、狩猎、捕鲸、战争、雄辩、个人影响等,都是重要的东西,并且作为自我生存的存在和不纯行动的实例赢得了我的敬仰。

同样,我看到同一个规律在自然界中为保护和发展而发挥作用。在自然界中,能力是最基本的标准,有能力者就是正义的化身。大自然淘汰一切无自助能力的孩子,不允许任何无自助能力的事物停留在她的世界之中。一颗行星的起源和成熟,它的平衡和轨道,狂风过后,弯倒的树木又挺身直立,每一个动植物的生命力……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种自给自足的、因而也是自助的灵魂的表现。

就这样,一切都集中起来:让我们不再四处漂流了,让我们和这万能的动因一起呆在家里吧!让我们仅仅宣布这个神圣的事实,让那些如强盗一般破门而入的一堆乱哄哄的人、书和制度目瞪口呆、哑口无言吧!让入侵者把鞋子脱下来,因为上帝就在这里!让我们的简单和纯粹裁判它们吧!让我们对自己规律的顺从在我们天生的财富旁边演示自然的贫困和财富吧!

把重大的责任搁在一个人的肩头,并驱使他陷于绝境,那么,在情势的要求下,这个人自然能把自己内在的全部力量发挥出来。

生命的炸药

□[美国]马尔腾

一个人总不能对自己最大的才能、最高的力量有个清楚的认识,除非有大责任、大变化的呼唤或生命中大危难的磨炼时,它们才能真正释发出来。

在田地里耕种,在制革工厂中工作,转运木材,做店员,在市镇上做短工,这种种境遇都不足以把格兰特将军酣睡着的“伟大性”唤起,甚至连西点军校和墨西哥战争都不能唤起它。如果美国历史上没有爆发南北战争,则世人必然不会知晓格兰特将军的名字,这个人只能是默默无闻,一生平庸。

在格兰特将军的生命中,蕴藏着大量的动力,然而在寻常的境遇中,他的酣睡着的力量不能被触发,他的生命炸药也不能燃起,惟有南北战争的大“撞击”,才能使它被激发、燃起。

耕田、砍木、做铁路员、做测量员、做州议员、做律师,甚至连做国会议员,这种种境遇,都不足以燃起林肯的生命炸药,爆发林肯的生命动力。直至他肩负国家危急存亡的重任时,才爆发出来。

伟人是在“需要”的学校中训练出来的!

有人认为,如果一个青年人生来就有些大本领,那么,这种本领迟早总会显露出来。这是一种极其错误的观念。本领虽有,可以显露出来,也可以不显露出来,这全视环境,全视足以唤起的自愿,唤起力量的环境之有无。一个人生来就有大本领,这个人未必生来就有大的志愿、大的自信力。

把重大的责任搁在一个人的肩头,并驱使他陷于绝境,那么,在情势的要求下,这个人自然能把自己内在的全部力量发挥出来。也只有这样,他的创造智力、他的自恃、自信力及解决困难的力量,才能全部都被唤发出来。假使在他的生命中,有些做大人物做领袖的成分,那么“责任”可以把它唤发出来。所以,朋友,假使有重大的责任搁上你肩头,你应当很高兴地欢迎它,它可以预言你的成功!

人真正生命的诞生

□[俄国]托尔斯泰

在时间上观察人的生命的显现时,我们会看到,真正的生命始终存在于人的内部,就像它存在于种子中一样,一旦时机成熟,这生命就显露出来。真正生命的显露在于:动物人把人诱向人身的幸福,而理性意识却向人指出人身幸福的不可能性,并指出另一种幸福。人朝着在远方向他指出的那种幸福张望,却看不到它,起初不相信那种幸福,于是又退回去追求人身的幸福。然而如此含糊地指出自己的幸福的理性意识,却如此有说服力地、毫无疑义地指出人身幸福的不可能,以至人重又放弃人身的幸福,重又注视着向他指出的那个新的幸福。理性的幸福看不到,而人身的幸福已无疑被毁灭,以至人身的生存无法继续下去。于是,在人内部开始形成一种动物人对待理性意识的新的态度。人开始为着人的真正生命而诞生。

发生了某种类似物质世界中一切生命诞生时的情况。胎儿生下来,不是因为他想出生,不是因为他生下来更好些,也不是因为他知道生下来能过好日子,而是因为他成熟了,他不能继续原来的生存状态,他必须投入新的生活。这与其说是因为新生活在呼唤他,还不如说是因为像原来那样生存的可能性已经被消泯了。

理性意识在人身中悄悄地增长,一直增长到人身生命不可能继续下去的时候。

发生了与萌芽现象完全一样的情况。种子消失了,原先的生命形式消失了,新的幼芽出现了。分解中的种子的原先形式像是在进行抗争,幼芽不断长大,从分解中的种子里得到营养。对我们来说,理性意识的诞生与我们看得见的肉体诞生的不同之处在于,在肉体的诞生过程中,我们可以从时间和空间上看到,胚胎由什么东西,以什么方式,在什么时候产生了什么。我们知道种子就是果实,知道在一定的条件下从种子里会长出植物来,还会开花,然后结果,结出像种子一样的果实(整个生命演化过程在我们眼前完成)。而理性意识的生长我们不能从时间上看到,也不能看到它的演化过程。我们看不见理性意识的生长及其演化过程是因为我们自己在完成这一过程,我们的生命不是什么别的东西,而是我们看不见的诞生在我们自身的诞生,因此我们无论如何看不到它。

我们看不到这一新人的诞生,看不到理性意识对待动物人的新态度的诞生,正如种子看不到自己的幼苗生长一样。当理性意识脱离它的隐秘状态而向我们显现的时候,我们以为我们在经历矛盾,而实际上并不存在什么矛盾,就像它不存在于分解中的种子里一样。我们在分解的种子里只看到,从前曾经在苞皮里存在的生命,现在已经存在于它的幼芽里了。同样,在具有醒悟了的理性意识的人身上也没有任何矛盾,有的仅仅是新人的诞生,理性意识对待动物人的新态度的诞生。

如果一个人活着而不知道有别的人存在、不知道享乐并不能使他满足,他与死无异,他不知道自己活着,而且在他自身没有矛盾。

如果人看到,别的人跟他一个样,苦难威胁着他,他的存在是慢性死亡;如果他的理性意识开始分解他这个人身的存在,他就不能在这个分解中的人身里保持自己的生命,而不可避免地要认为自己的生命正在向他揭开的新的生命中。矛盾也还是不存在,就像在已经发芽因而分解着的种子里没有矛盾一样。

人生就是追求幸福

□[俄国]托尔斯泰

人生就是追求幸福。人企求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当人把自己的动物肉体存在的规律看作自己生命的规律的时候,他就会看到以死亡和痛苦的形式表现出来的恶。人不会看到死亡和痛苦,除非他降低到动物的水平,而在这个时候,死亡和痛苦会像一群吓人的东西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把他赶到一条为他开启的、服从理性规律、表现在爱中的人生道路上去。只是人违背自己的生命规律的时候,死亡和痛苦才会出现。对于遵照自己的规律生活的人来讲,既没有死亡,也没有痛苦。

“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就使你们得安息。”

“我心里柔和谦卑,你们当负我的轭,学我的样式。这样你们心里就必得享安息。”

“因为我的轭是容易的,我的担子是轻省的。”

——《马太福音》第十一章

人生就是追求幸福。人只要追求,就会得到。不能成为死亡的生命,就不能成为灾祸的幸福。

尽管大多数人的生活并不是由巨大的痛苦和巨大的欢乐所组成,而是由劳动的汗味和简单的肉体满足所组成,不过,人们还是不想和生命分手。

人的信念

□[俄国]邦达列夫

为什么给人的期限不是九百年,而是七十年?为什么青春是如此闪电般迅速和短暂?为什么衰老又是如此漫长?对于这些问题,我们恐怕不能解释,也无法找到回答。有时善与恶不能分离,就像原因和后果一样。无论这是多么痛苦,但是却不值得去重新评价人对自己在地球上的位置的理解——大多数人都没有被赋予去认识生存意义,认识自己生命意义的能力。如果想有根据地说你生活得正确与否,那么,你一定得度过赋予你的生命的期限。怎样按别的方式思考这个问题呢?是用可能性和教益性的命中注定的抽象思辨吗?

人是地球这粒尘宵中极微小的一分子,从宇宙的高度是根本看不见他的,而且他不能认识自己。但是,人却总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因而粗鲁地深信他能了解宇宙的秘密和规律,当然也就能使它们服从自己日常的利益。

难道人不知道自己命中注定是要死亡的?实际上,在他的意识中只是偶尔闪现这个令人不安的想法,而且,他总是在摆脱这个想法,他以希望聊以自慰,总想着:不,那不祥的、不可避免的事情在明天不会发生,还有的是时间,还有十年,五年,二年,一年,还有几个月……

尽管大多数人的生活并不是由巨大的痛苦和巨大的欢乐所组成,而是由劳动的汗味和简单的肉体满足所组成,不过,人们还是不想和生命分手。但在这一切的同时,许多人却是以无底的塌陷将他们相互分隔开来,只有经常会折断的爱和艺术的细竿有时会将他们联结到一起。

但是,由清醒的理智和想像所产生出来的人类意识终究包含着整个宇宙,包含着它星星般发出的种种神秘的冰凉的恐怖,也包含着人的诞生及短暂生命的具有规律的偶然性悲剧。但即使这样,不知为什么也没有引起绝望,也没有使他的行为具有毫无意义的枉然感,这就像聪明的蚂蚁总是不停止它们孜孜不倦的工作,显然,它们是为了让工作有用而操心。

人似乎觉得他在地球上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所以他确信他是不朽的。长期以来,他一直没有意识到,夏天会变为秋天,青春会变为衰老,甚至最亮的星星也会熄灭。在他的信念里的是运动、能量、行为和热情的动力,而在他的傲慢里的是观众的轻率。他深信,生活的影片将会放映下去,而且会不断地持续放映。

顺境并不是没有许多恐惧和烦恼,逆境也并不是没有许多安慰和希望。

论人生

□[英国]培根

论真理

对世人来说,真理犹如一颗宝贵的珍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但它没有钻石或红玉值钱。在掩映变幻的灯光下,钻石或红玉能大放异彩,而且搀上一点虚谎的道理后,往往能给人增添无穷的乐趣。

论逆境

顺境并不是没有许多恐惧和烦恼,逆境也并不是没有许多安慰和希望。因为顺境最能显露邪恶,逆境最能展示美德。

论作假与掩饰

作假与掩饰一般总带有某种胆怯的表现,而胆怯在任何事业中都有碍于达到目标。作假与掩饰的最大坏处是:它使一个人丧失了为人处世的最重要的手段——信誉和信念。

论善与性善

在我看来,“善”即为利人的习惯,而“性善”则为利人的天然倾向。这在一切美德和崇高的精神品格中是最高尚的,因为它是上帝的特性;而且如果没有这种美德,人类就成为一种忙碌的、有害的、卑劣的东西,绝不优于一种害虫。

论进言

人与人之间最大的信任就是信任别人的进言。因为其他方面的信任是把生活的某一部分,比如他们的田地、物品、孩子、信用和某一特别的事物交托给别人;但是对那些他们以之为顾问的人,他们是把自己生活的全部都交托给他了。

论貌似聪明

貌似聪明的人也许可以设法得到很高的评价;但是愿任何人都不要任用他们;因为,即便任用一个有些荒唐可笑的人办事也比任用一位徒具外表的人肯定要好。

论友谊

缺乏真正的朋友乃是一种地地道道的、非常可悲的孤独。因为,如果没有真正的朋友,世界只不过是一片荒野,甚至在这个意义上还可以说,凡是生性不适宜于交友的人,其性格是禽兽的性格,而不是人的性格。

论猜疑

猜疑确实应被制止,至少也应有所节制,因为它使人神思迷们,疏远朋友,而且也有碍于事业,使之不能顺利而持续地进行。猜疑驱使君王行使暴政,丈夫心怀妒意,智者寡断而忧郁。猜疑是一种毛病,它不在心里,而在脑中。

论虚荣

伊索在他的一则寓言中说得很妙:“苍蝇坐在战车的轮轴上说道,我扬起了多少尘土啊!”的确,世上这种自负的人还有很多。

论荣誉与名声

假如一个人做了一件别人没有尝试过的事,或者是一件经人尝试过而被放弃了的事,或者是别人也做过但没有做得那么完善的事,那么他就可以比仅仅追随别人做了一件更难或更高的事的人得到更多的荣誉。

爱不仅是人性中的欲望,而且是避免孤寂的主要方式,因为在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里,大多数男女都会碰到孤寂。

生命的平衡点

□[英国]罗素

在现代社会中,爱有着比宗教更危险的敌人,这就是对工作和经济上取得胜利的信仰。一般说来,人们认为不应允许情感干涉他的事业,处理不好这个问题的人就是傻瓜。然而,在这个问题上需要一种平衡。虽然在有些情况下,完全为了爱而牺牲事业,这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却是一件可悲而又英勇的事。而完全为了事业而牺牲爱,虽然也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却决不是一件英勇的事,只能是一件可悲的事。可悲的是,在一个普遍为搜刮钱财而建立起来的社会中,这种情况是会发生,而且必然会发生的。

爱不仅是人性中的欲望,而且是避免孤寂的主要方式,因为在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里,大多数男女都会碰到孤寂。其次,也会有一种需要求爱的欲望,但是,这种爱常常因男人粗暴的、卤莽的或强横的行为以及女人唠唠叨叨的咒骂而被遮掩了。只有相互之间热烈的爱达到持久之时,这种对抗才可能结束。

爱打开自我的坚壁,一个新的合二为一的生命便诞生了。自然并不是创造孤立的人类,因为人只有靠他人的帮助,才能满足自然的生物学意义上的目的;有教养的人除非有爱,否则也不能满足他们性的本能。一个人除非他的整个生命,包括精神的和生理的参与这种关系,否则他的本能不会得到完全的满足。有些人从不了解两性之间幸福的爱所引起的亲密情感和热烈的友谊,他们已失去生活赋予人的最美好的东西了。

人生

□[英国]劳伦斯

人出现于世界的开端与末日之间。人既不是创世者也不是被创者。但他是创造的核心。一方面,他拥有产生一切创造物的根本未知数。另一方面,他又拥有整个已创造的宇宙,甚至拥有那个有极限的精神世界。但在两者之间,人是十分独特的。人就是最完美的创造本身。人出生于嘈杂、不完美和未修饰的状态下,是个婴儿、幼孩,一个既不成熟又未定型的产物。他生来的目的是要变得完美,以致最后臻于完善,成为纯洁而不能缓解的生灵,就像白天和昼夜之间的星星,披露着另一个世界,一个没有起源亦没有末日的世界。那儿的创造物纯乎其纯,完美得超过造物主,胜过任何已创造出来的物质。生超越生,死超越死,生死交融,又超越生死。

人一旦进入自我,便超越了生,超越了死。两者都达到完美的地步。这时候,他便能听懂鸟的歌唱,蛇的静寂。

然而,人不能创造自己,也不能达到被创造物的顶峰。他始终徘徊于原处,直至能进入另一个完美的世界;但他不是不能创造自己,也无法达到被创之物完美的恒止状态。为什么非要达到不可呢?他不是已经超越了创造和被创造的状态吗?

人处于开端和末日之间,创世者和被创造者之间;人介于这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之中途,既兼而有之,又超越各自。

人一直在倒退,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往后拉。他无论何时都不可能创造自己。他只能委身于创世主,屈从于创造一切的根本未知数。每时每刻,我们都像一种均衡的火焰从这个根本的未知数中释放出来。我们不能自我容纳,也不能自我完成,我们都从未知中不断地衍生出来。

这就是我们人类的最高真理。我们的一切知识都基于这个根本的真理。我们是从基本的未知中衍生出来的。看我的手和脚:在被创造的宇宙中,我就只有这些肢体。但谁能看见我的内核,我的源泉,我从原始创造力中脱颖出来的内核和源泉?然而,每时每刻我在我心灵的烛芯上燃烧,纯洁而超然,就像那在蜡烛上闪耀的火苗,均衡而稳健,犹如肉体被点燃,燃烧于初始未知的冥冥黑暗与来世最后的黑暗之间。其间,便是被创造和完成的一切物质。

我们像火焰一样,在开端的黑暗和末日的黑暗之间闪耀。我们从未知中来,终又归入未知。但是,对我们来说,开端与结束完全是不同的,二者不能互相替代。

我们的任务就是在两种未知之间如纯火一般地燃烧。我们命中注定要在完美的世界,即纯创造的世界里得到满足。我们必须在完美的另一个超验的世界里诞生,在生与死的结合中达到尽善尽美。

我的脸上长着一双不能视物的眼睛,当我转过脸时,犹如一个瞎子把脸朝向太阳,我把脸朝向未知——起源的未知。就像一个盲人抬头仰望太阳,我感到从创造源中冒出的一股甘甜,流入我的心田。眼不能见,永远瞎着,但却能感知。我接受了这件礼物。我知道,我是具有创造力的未知的入口处,就像一颗在不知不觉中接受阳光并在阳光下成长的种子。我敞开心扉,迎来伟大的原始创造力的无形温暖,开始旅行自己的义务和完成自己的责任。

这便是人生的法则。我们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是起源,永远不会知道我们怎样才具有目前的形状和存在。但我们可能知道那生动的未知,让我们感受到的未知是怎样通过精神和肉体的通道进入我们体内的。是谁?我们半夜听见在门外的是什么?谁敲门了?谁又敲了一下?谁打开了那令人痛苦的大门?

然后,注意,在我们体内出现了新的东西,我们眨眨眼睛,却看不见。我们高举以往理喻之灯,用我们已有的知识之光照亮了这个陌生人。然后,我们终于接受了这个陌生人,让他成为我们当中一员。

人生就是如此。我们怎么会成为新人?我们怎么会变化、发展?这种新意和未来的存在又是从何处进入我们体内的?我们身上增添了些什么新成份,它又是怎样努力才来到这里?

从未知中,从一切创造的产生地——根本的未知那儿来了一位客人。是我们叫它来的吗?召唤过这新的存在吗?我们命令过要重新创造自己,以达到新的完美吗?没有,没有。那命令不是我们下的。忘了吗?我们是永远不可能创造自己的。但是,从那未知,从那外部世界的冥冥黑暗,这陌生而新奇的人物跨过我们的门槛,在我们身上安顿下来。它不来自我们自身,而来自外部世界的未知。

这就是人存在的第一个伟大的真理。我们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不是靠我们自己。谁能说,我将从我那里带来新的我。不是我自己,而是那在我体内有通道的未知。

那么,未知又是怎么进入我的呢?未知所以能进入,就因为在我活着时,我从来不封闭自己,从不把自己孤立起来。我只不过是通过创造的辉煌转换,把一种未知传导为另一种未知的火焰。我只不过是通过完美存在的变形,把我起源的未知传递给我末日的未知罢了。那么,起源的未知和末日的未知又是什么呢?这我说不出来,我只知道,当我完整体现这两个未知时,它们便融为一体,达到极点——一种完美解释的玫瑰。

我起源的未知是通过精神进入我身的。起先,我的精神忐忑不安,坐卧不宁。深更半夜时,它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谁来了?呵,让新来者进来吧!让他进来吧!在精神方面,我一直很孤独,没有活力。我等待新来者。我的精神却悲伤得要命,十分惧怕新来的那个人。但同时,也有一种紧张的期待。我期待一次访问,一个新来者。因为,我很自负、孤独、乏味呵!然而,我的精神仍然很警觉,十分微妙地盼望着,等待新来者的访问。事情总会发生,陌生人总会来的。

我屏气细听着,在我的精神里细细地听着。杂乱的声音从未知那边传过来。能肯定那一定是脚步声吗?我匆忙打开门。啊哈,门外没有人。我必须耐心地等待,一直等到那个陌生人。一切都由不得我,一切都不会自己发生。想到此,我抑制住自己的不耐烦,学着去等待,去观察。

终于,在我渴望和困乏之时,门开了,门口站着那个陌生人。啊,到底来了!啊,多快活!我身上有了新的创造,啊,多美啊!啊,快乐中的快乐!我从未知中产生,又增加了新的未知。我心里充满了快乐和力量的源泉。我成了存在的一种新的成就,创造的一种新的满足,一种新的玫瑰,地球上新的天堂。

这就是我们诞生的全过程,除此之外,不可能再有另外一种程序。我的灵魂必须有耐心,去忍耐,去等待。最重要的,我必须在灵魂中说:我在等待未知,因为我不能利用自己的任何东西。我等待未知,从未知中将产生我新的开端。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那不可战胜的信念,我的等待。我就像森林边上的一座小房子。从森林的未知的黑暗之中,在起源的永恒的黑夜里,那创造的幽灵正悄悄地朝我走来。我必须保持自己窗前的光闪闪发亮,否则那精灵又怎么看得见我的屋子?如果我的屋子处在睡眠或黑暗中,天使便会从房子边上走过。最主要的,我不能害怕,必须观察和等待。就像一个寻找太阳的盲人,我必须抬起头,面对太空未知的黑暗,等待太阳光照耀在我的身上。这是创造性勇气的问题。如果我蹲伏在一堆煤火前面,那将毫无用处,如此我绝不会通过。

一旦新事物从源泉中进入我的精神,我就会高兴起来。没有人,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再度陷入痛苦。因为我注定将获得新的满足,我因为一种新的、刚刚出现的完善而变得更丰富。如今,我不再无精打采地在门口徘徊,寻找材料来拼凑我的生命。配额已经在我体内了,我可以开始了。满足的玫瑰已经在我的心里扎根并且成长,它最终将在绝对的天空中放射出奇异的光辉。只要它在我体内孕育,一切艰辛都是快乐。如果我已在那看不见的创造的玫瑰里发芽,那么,阵痛、生育对我又算得了什么?那不过是一阵阵新奇的欢乐。我的心只会像星星一样,永远快乐无比。我的心是一颗生动的、颤抖的星星,它终将慢慢地煽起火焰,获得创造,产生玫瑰中的玫瑰。

我将去往何处,将自己依托于谁?依托未知——那神圣之灵。我等待开端的到来,等待那伟大而富有创造力的未知来注意我,通知我。这就是我的快乐,我的欣慰。同时,我将再度寻找末日的未知,那会将我纳入终端的黑暗。

我害怕那朝我走来、富有创造力的陌生的未知,但只是以一种痛苦和无言的快乐而害怕。我怕那死神无形的黑手把我拖进黑暗,一朵朵地摘取我生命之树上的花朵,使之进入我来世的未知之中,但只是以一种报复和奇特的满足而害怕。因为这是我最后的满足,一朵朵地被摘取,一生都是如此,直至最终纳入未知的终端——我的末日。

您在哪里,箭手,我在向您呼吁,生命之弓就横在您的脚下。俯下身来,拣起我吧!把箭搭在我的弓弦上,射吧!

生命与创造

□[法国]罗曼·罗兰

生命若是一张弓,那梦想就是弓弦。但,箭手在哪里呢?

我见过一些俊美的弓,用坚韧的木料制成,表面光滑没有一丝节痕,谐和秀逸如神之眉;但却没什么用途。

我见过一些行将震颤的弦线,仿佛从动荡的内脏中抽出的肠线,在静寂中颤栗着。它们绷紧着,即将奏鸣了……它们将射出银矢——那音符——在空气的湖面上拂起涟漪,可是它们在等待什么?终于松弛了。于是,永远没有人听到那串美妙的音符了。

震颤沉寂,箭枝纷散;箭手何时来捻弓呢?

他很早就来把弓搭在我的梦想上。我几乎记不起我何时曾躲过他,只有神知道我怎样地梦想!我的一生是一个梦,我梦着我的爱、我的行动和我的思想。当我晚上无眠时,当我白天幻想时,我心灵中的谢海莱莎特就解开了纺纱竿;她在急于讲故事时,她梦想的线索被搅乱了。我的弓跌到了纺纱竿一面。那箭手——我的主人——睡着了。但即使在睡眠中,他也不放松我,我挨近他躺着;我像那把弓,感到他的手放在我光滑的木杆上;那只丰美的手、那些修长而柔软的手指,它们用纤嫩的肌肤抚弄着在黑夜中奏鸣的一根弦线。我使自己的颤动溶入他身体的颤动中,我颤栗着,等候苏醒的瞬间,那时,我就会被神圣的箭手搂入他的怀抱里。

所有我们这些有生命的人都在他掌中;灵智与身体,人,兽,元素——水与火——气流与树脂——一切有生之物……

生存有什么可以恐惧的呢!要生活,就必须行动。您在哪里,箭手,我在向您呼吁,生命之弓就横在您的脚下。俯下身来,拣起我吧!把箭搭在我的弓弦上,射吧!

我的箭嗖地飞去了,犹如飘忽的羽翼;那箭手把手挪回来,搁在肩头,一面注视着向远方消失的飞矢;一面注视着,已经射过的弓弦渐渐地它由震颤而归于凝止。

谁能解释神秘的发泄呢?一切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此——在于创造的刺激。

生活在这刺激的状态中,是万物共同的期待。我常观察我们那些小同胞,那些兽类与植物奇异的睡眠——那些禁锢在茎衣中的树木、做梦的反刍动物、梦游的马、终生懵懵懂懂的生物。而我在它们身上却感到一种不自觉的智慧,其中不无一些悒郁的微光,显出思想快形成了:“究竟什么时候才行动呢?”

微光隐没。它们又入睡了,疲倦而听天由命……

“还没到时候呐。”我们必须等待。

我们一直等待着。我们这些人类,时候毕竟到了。

可是对于某些人,创造的使者只站在门口;对于另一些人,他却进去了,他用脚碰碰他们:“醒来!前进!”

我们一跃而起。咱们走!

我之所以生存,因为我创造。生命的第一个运动是创造。一个新生的男孩刚从母亲子宫里冒出来时,就立刻洒下几滴精液。一切都是种籽;身体和心灵均如此。每一种健全的思想是一颗植物种籽的包壳,传播着输送生命的花粉。造物主不是一个劳作了六天而在安息日上休憩的有组织的工人。安息日就是主日,是造物主那伟大的创造日。造物主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日子。如果他停止创造,即使是一刹那,他也会死去。因为“空虚”时刻张着两颚等着他……颚骨,吞下吧,别作声!巨大的播种者散布着种籽,仿佛流泻的阳光;而每一颗洒下来的渺小种籽就像另一个太阳。倾泻吧,未来的收获,无论肉体或精神的!精神或肉体,反正都是同样的生命之源泉。

“我的不朽的女儿,刘克屈拉和曼蒂尼亚……”我产生我的思想和行动,作为我身体的果实……永远把血肉赋予文字……这是我的葡萄汁,正如收获葡萄的工人在大桶中用脚踩出的一样。

因此,我一直创造着……

享受生活要讲究方法,生活乐趣的大小与我们生活的关心程度成正比。

热爱生命

□[法国]蒙田

对于某些词语,我常常赋予特殊的含义。就拿“度日”来说吧,天色不佳、令人不快的时候,“度日”对我来说无疑是在“消磨光阴”,而风和日丽的时候,我却不愿意去“度”,这时我是在慢慢赏玩、领略美好的时光。

坏日子,要飞快去“度”;好日子,要停下来细细品尝。“度日”、“消磨时光”的常用语令人想起那些“哲人”的习气。在这些人眼中,生命的利用仿佛是一件苦事、一件贱物似的,不外乎在于将它打发、消磨,并且尽量回避它,无视它的存在。至于我,我却认为生命不是这个样的,我觉得它值得称颂、富有乐趣,既便我自己到了垂暮之年也还是如此。自然恩赐予我们生命,所以我们的生命是优越无比的,如果我们觉得不堪生之重压或是白白虚度此生,那也只能怪我们自己。

“糊涂人的一生枯燥无味,躁动不安,却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来世。”

不过,我却随时准备告别人生,毫不惋惜。这倒不是因生之艰辛或苦恼所致,而是由于我清楚地知道,人本来就是要死的。因此,只有乐于生的人才能真正对死不感到苦恼。

享受生活要讲究方法,生活乐趣的大小与我们生活的关心程度成正比。关心生活比别人多一倍,所以我比别人多享受到一倍的生活。尤其在此刻,我眼看生命的时光无多,我就愈想增加生命的分量。我想靠迅速抓紧时间去留住稍纵即逝的日子,我想凭时间的有效利用去弥补匆匆流逝的光阴。剩下的生命愈是短暂,我愈要使之过得丰盈饱满。

论命运

□[法国]伏尔泰

《荷马史诗》是所有流传下来的西方书籍中最古老的史诗。正是在《荷马史诗》中我们发现了不敬神的古代风俗、世俗的英雄和以人的形象出现的世俗的诸神。在这部史诗里,我们发现了哲学的开端和命运的概念,因为命运是诸神的主人,诗里的诸神是世界的主人。

当高尚的赫克托耳坚持要和高尚的阿基里斯战斗,并且为增加活力绕城去长跑三圈;当荷马把追逐赫克托耳、步履轻捷的阿基里斯比作一个在睡觉的人时(达西埃夫人对这段描写的艺术和深刻含义心醉神迷地欣赏);朱庇特想拯救赫克托耳,便请教了命运,他在天平上称了赫克托耳和阿基里斯的命运,他发现这个特洛伊人注定要被这个希腊人杀掉,他无法抵抗。从那时起,赫克托耳的保护神阿波罗就被迫抛弃了他。

荷马的诗歌里确实含有大量截然相反的思想,这在古代是允许的,可他是第一个描写了命运这个概念的人。因此,这个概念在他的时代必定是非常流行的。

然而,犹太人一直到七百年后才由他们中的法利赛人接受了命运的概念,因为这些法利赛人是第一批识字的犹太人,他们自己也刚刚出现不久。在亚历山大,他们把斯多葛派的部分教义和古代犹太人的思想混合了起来。圣哲罗姆甚至断言他们的教派不比公元早多少时候。

哲学家们不需要用《荷马史诗》和法利赛人来使自己相信:所有事件都是由不可改变的规律制约的,是客观规律决定的,不管事物如何发展,最后都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世界要么靠它的自然规律而存在,要么是一个万能的主根据他至高无上的规律来主宰。在这两种情况下,这些规律都是不可改变的,而且一切都是必然的。重体向地心落,它不能停留在空中;梨树绝对长不出菠萝;长毛垂耳狗的本能不可能是鸵鸟的本能。一切都是冥冥中安排好了的,谁也不能更改。

人类有一定数量的牙齿、头发和思想,但有一天他必须失去牙齿、头发和思想。

昨天的情况不代表昨天,今天的情况不代表今天,这种说法是矛盾的,说必然发生的事不一定发生也是矛盾的。

如果你能改变一个苍蝇的命运,就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你创造所有其他苍蝇、所有其他动物、所有人和所有自然的命运。当一切都做到以后,你就会发现你自己比上帝更强大。

傻瓜说:“我的医生把我的婶婶从一个绝症中救活了,他使她比命中注定的要多活了10年。”又一个傻瓜说:“谨慎的人创造自己的命运。

“如果我们明智的话,命运就不会有神力。是我们让她成了女神,并把她放在天堂里的。

“命运什么都算不上,不要去崇拜。谨慎是我们惟一应该向之祈祷的神。”

但是谨慎的人根本不能创造自己的命运,他们往往是屈服于命运的,也就是说谨慎的人是由命运创造的。

自作聪明的政治家们说,如果克伦威尔、拉德路·敦尔顿和其他十几个国会议员在查理一世被砍头前一周被谋杀,这个国王就会继续活下去,并在床上寿终正寝。他们说得对,而且他们也能宣称:如果整个英国被大海淹没,这个君主就不会死在断头台上。然而事情却是这样安排的——查理一世必须被砍头。

多塞特红衣主教无疑比一个疯子要更谨慎,可是聪明的奥萨特的器官和疯子的器官构造是不同的,就像狐狸的器官和鹤与云雀的器官不同一样,这难道不是很明显的吗?

你的医生救了你婶婶的命,可他这样做只不过是适从了自然的意愿,他只是服从了它。很显然,你的婶婶不能阻止自己出生在一个特定的镇上,她不能阻止自己在一个特定的时间生某种疾病。而那个医生也只能在他所在的镇上,你的婶婶不得不去请他,他不得不去治她的病。

农民认为,冰雹是偶然落到他田里的,可哲学家知道没有偶然,由于世界是按某种规律组成的,冰雹不可能不在那天落到那个地点上。

有些人害怕这个真理,只接受一半,就像欠债的人把一半钱还给债主,要求免掉剩下的一半那样。他们说,有必然的事件,还有其他不是必然的事件。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是安排好的,另外一部分则不是。如果说一部分是必然发生的,另一部分则不是必然发生的,有这种想法是可笑的。当人们仔细研究这一点时,就可以看到,反对命运的学说是荒谬的。可有许多人命中注定其思考能力很差,而其他人命中注定根本不需要思考,还有人命中注定要迫害思考的人。

也有人说:“不要相信宿命论,因为,如果一切都显得是不可避免的,你就不会致力于任何事,你就会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你将不会喜爱财富、荣誉和赞美;你将什么也不干即可获得任何东西;你将相信自己既没有价值,也没有力量;你将不去培养才能;一切将在漠然中消失。”

先生们,不要担心!我们将永远拥有激情和偏见,因为受偏见和激情的支配是我们的命运。我们非常清楚:能否拥有许多优点和杰出才能并不取决于我们自己,就如同能否拥有一头秀发和漂亮的手不取决于我们自己一样。虽然我们不该对任何事情存有虚荣心,可我们是永远离不开虚荣心的。

人干某事必定有一定的激情。我写这文章时有激情,而你谴责我时也有激情,我们两人都同样愚蠢,我们都被笼罩在命运这个巨大的网中,我们都是命运的玩物。你的本性是作恶,我的本性是热爱真理,不管你的看法如何,我都要把真理写出来。

在窝里吃老鼠的猫头鹰对夜莺说:“不要在你那棵荫凉的树上唱歌了,到我洞里来让我吃掉你。”夜莺回答说:“我生来就是为了在这里唱歌并嘲笑你的。”

你问我自由意志的情况如何,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因为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个自由意志是什么。关于它的本质,你和别人已争论了这么长时间,因此你肯定不知道它。如果你想心平气和地和我探讨它是什么,或者说如果你愿意这么做,那么你应先去翻翻词典,仔细研究一下这个词条的意思再说。

儿童是现实主义者;青年是理想主义者;成年人是怀疑主义者;老年人则是神秘主义者。

人生哲学

□[德国]歌德

在人生每一阶段,都有某种哲学与之相应。

儿童是现实主义者。他对自己的存在深信不疑,正如他对梨和苹果的存在深信不疑一样。

青年人变成了理想主义者。他处于内在激情的风暴之中,不得不把目光转向内心,于是预感到他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但是,成年人有一切理由成为怀疑主义者:他完全应当怀疑他所选择的用来达到目的的手段是否正确。他在行动之前和行动当中,有一切理由使他的理智总是不停地活动,以免他以后会为自己的某一项选择而懊丧不已。

老年人会承认自己是个神秘主义者。因为他经历了许多,他看到许多东西似乎都是由偶然的机遇决定的;愚蠢会成功而智慧会失败;好运和歹运都出乎意外地落个同样的下场;现在是如此,而且本来就是如此。于是,老年人对现在、过去和未来所存在的事物总是给以默然承认。

我希望生命中拥有真正的青春活力的力量。一味地把他人与自己相比,这种生活态度是渺小的。

人生的箴言

□[日本]池田大作

在我看来,人生中应充满爽朗的笑声。爽朗的笑是“家庭中的太阳”。我希望能有打内心里为他人的喜悦而喜悦的余裕。在这样的生活态度中,每一天都会给我们留下一些明朗愉快的东西。在只看人的阴暗面的生活态度中,每天只会扩大世界的阴暗抑郁,从而导致自己的失败。

我希望能在真正的自我中,始终保持创造性和社会性;这样,就可以不断创造新事物,为人们为社会做出贡献。在平凡的生活中仍能发现新鲜的感动和喜悦的人,可以说是使自己生活得富有创造性。我希望从风中颤动的一片树叶上也能听到光线的脉搏的跳动;我希望能培养出一颗在路旁开放的无名的野花上也能发现美的心灵。但这不能是感伤;我希望的丰富的心灵应当充满了正义和勇气,能以强韧的生命力去冲破任何惊涛骇浪。

我希望生命中拥有真正的青春活力的力量。一味地把他人与自己相比,这种生活态度是渺小的。他人有他人的使命,自己有自己的使命。应当以这样广阔的心胸,从昨天到今天,从今天到明天,一步一步地登上进步与向上的坡道。

人生中应始终保持信用。信用这东西积累起来很难,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毁坏掉。花十年时间积累起来的信用,可能会由于一时的微小的言行而丧失。仅凭雕虫小技粉饰表面的镀金,到关键的时刻定会显露真实面目。能赢得所有人的信用的人,就是能在苦难中勇往直前地完成自己使命的人。即使每天做着朴实无华的、谁也看不见的工作,但能够重视它,为了自己的建设,顽强地一步一步地前进。这样的人让我打心眼里尊敬他们。

勤劳的生命带来愉快的死亡,正像劳累的一天带来愉快的睡眠一样。

生与死

□[意大利]达·芬奇

啊,你睡了。睡眠是什么?睡眠是死的形象。唔,你的工作为什么不能成为这样:死后你成为不朽的形象;好像活着的时候,你睡得成了不幸的死人。

除了死亡,每一种灾祸都在记忆里留下悲哀。死亡是最大的灾祸,记忆和生命被它一股脑儿毁灭了。

勤劳的生命带来愉快的死亡,正像劳累的一天带来愉快的睡眠一样。

当我想到我正在学会如何去生活的时候,我已经学会如何去死亡了。

时光飞逝,它偷偷地溜走,而且相继蒙混;再没有比时光易逝的了。但是,能收获荣誉者,必然是播种道德者。

废铁会生锈;死水会变臭,懒惰甚至会逐渐毁坏头脑的活动力。

生命若勤劳,必然能长久。

时光犹如河川之水,你所触到的前浪的浪尾也就是后浪的浪头。因此,你要格外珍惜现在的时间,此时此刻。

人们痛惜时间的飞逝,抱怨它去得太快,看不到这一段时期并不短暂;这都是非常错误的。自然所赋予我们的好记忆使过去已久的事情如同就在眼前。

因为发现在许多年前的许多事情和现在仿佛是密切关联的,所以我们的判断不能按照事情的精确的顺序,推断不同时期所要过去的事情。目前的许多事情到我们后辈的遥远年代将视为邈古。对眼睛来说也是如此,远处的东西被太阳光所照的时候仿佛就近在眼前,而眼前的东西却仿佛很远。

时间,你消蚀万物!嫉妒的年岁,你吞噬万物,而且用坚利的一年一年的牙齿吞噬万物,一点一点地、慢慢地叫它们死亡!海伦,当她照着镜子,看到老年在她脸上留下憔悴的皱纹时,她哭泣了,而且不禁对自己寻思:为什么把她带走两次?哦,时间啊,万物被你耗蚀!哦,嫉妒的年岁,你摧毁万物!

就这样,不肯安静的人穿过人生之谜的可怕的黑暗,向着前方、向着高处迈进!勇往直前,毫不退缩!

□[智利]聂鲁达

在精神疲乏的时刻,过去的事就在我的头脑中浮现,一种凄凉的感觉在我的心中升起;而我的思想,就像秋天冷漠的太阳,照亮了混乱可怕的现实,不祥地在这混饨世界的上空盘旋,却无力升得更高、飞得更远。每当遇到这种精神极度疲乏的艰苦时刻,我总要把人的雄伟形象召唤到我的面前。

几乎在召唤的同时,我的胸中仿佛有一轮红日升起。就在这灿烂的阳光中,悲剧般完美的人缓缓地向着远方、向着前方迈进。

我看见他高傲的前额和勇敢、深邃的眼睛,眼睛里闪耀着无畏的思想的光辉,这种光辉蕴含着一种雄伟的力量,这力量能够在疲惫的时刻创造神祗,又能在精神奋发的时代把神祗推翻。

在荒凉的宇宙中间他迷失了自己,孤独地站在一小块以无法觉察的速度向无垠的空间深处飞奔的土地上,被“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恼人的问题折磨着,沿着通往战胜天上人间一切奥秘的道路,向着前方,向着高处,勇敢地前进!

在他前进的同时,他也在自己艰难、坎坷、孤独而又光荣的道路上遍洒心血,用这热血创造出永不凋谢的诗歌般的花朵;他巧妙地把发自他不肯安静的灵魂的哀号变成乐曲,把经验变成科学,每走一步都要把生活装点得更加美好,就像太阳用它的光华普照大地那样。他向着高处不断前进,勇往直前!他犹如茫茫大海上航船的灯塔……

自由、高傲的人只是以时而像闪电、时而像宝剑那样冷静的思想的力量为武装,远远地走在众人前面,超越生活之上,独自置身于生活之谜当中,置身在他自己的种种错误之间……这些错误压在他高傲的心上,好像压了一沉重的石头那样,创伤他的心灵,折磨他的大脑,使他因为犯错误而羞愧万分,号召他把它们消灭干净。

他在前进!种种本能在他胸中嚎叫;自尊在诉苦,声音是那样令人嫌恶,好像厚颜无耻的叫化子在乞讨;种种值得留恋的事物像常青藤那样千丝万缕地缠绕着他的心,吸吮他的热血,大声要求对它们的力量让步……七情六欲都想控制他;一切都渴望能够统治他的灵魂。

形形色色的生活琐事,就像路上的污泥和丑恶的癞蛤蟆,拦住他的去路。

人的创造精神的各种产物也紧紧地包围着他,就像行星环绕着太阳。他那永远得不到满足的爱情,垂头丧气;友谊一瘸一拐,远远地跟在他后面;他那疲倦的希望,在他前面走着;还有充满愤怒的憎恨,她手上那副忍耐的镣铐在叮当作响;而信仰则用忧郁的眼睛望着他不安的面孔,等着他投入自己安宁的怀抱……

他熟悉他所有这些可悲的侍从;他的创造精神的各种产物都是畸形的、不完善的、软弱的!

受过种种偏见毒害的可悲产物,此刻穿着陈旧真理的破衣,怀着敌意跟在思想后面,但赶不上思想的飞翔,就像乌鸦赶不上老鹰一样。她们同“思想”争讼着该谁领先,却很难与思想融成一股强大的、富有创造力的火焰。

这里还有人的永恒的旅伴——死亡,尽管神秘莫测的她缄口不言,不过,他那颗热烈地渴望生活的心,却存在着时刻被她亲吻的厄运。

在他这些不配跟随他的侍从当中,还有一个叫疯狂的,他对她非常熟悉。疯狂长着翅膀,像旋风一样强大猛烈,她用怀有敌意的目光监视着他,竭力鼓励思想,要拉思想去参加她野蛮的舞蹈……

惟有他的爱人——思想——才与他永不分离,只有思想的火焰才能照亮他前进道路上的障碍,打开人生之谜,揭示朦胧的大自然的奥秘,解开他心中漆黑一团的乱麻。

思想是人的真诚的自由的爱人。她到处用炯炯的、锐利的目光观察一切,毫不徇情地揭露一切:“爱情的狡猾庸俗的手段,她要占有情人的愿望,伤害别人的尊严和自轻自贱的想法,以及她背后的肉欲的肮脏的面孔。

“胆怯无力的希望,她背后的谎言,她的亲姐妹,花枝招展、浓妆艳抹、准备时刻用花言巧语去安慰也就是欺骗所有的人的谎言。

“脆弱的友谊,她的谨小慎微,她的残酷、无聊的好奇心,以及嫉妒心的腐朽的斑点和斑点上生出来的诽谤的幼芽。

“凶恶的憎恨,她的力量极大,如果取掉她的镣铐,她就会破坏人世间的一切,甚至连正义的幼芽也不宽恕!

“不好动的信仰,企图奴役一切感情的无边的权力欲,发现她隐藏起来的残暴的利爪,她的沉重而无力的翅膀,以及她没有眼珠的盲眼。”

思想还要同死亡作斗争。自由的、不朽的思想把动物造成人,创造出无数神祗、哲学体系以及能够打开世界之谜的钥匙——科学。对于死亡这种毫无益处的、往往是凶狠得愚蠢的力量,她始终保持反对和敌视。

思想认为,死亡就像是一个捡破烂的女人,她在后院走来走去,把破旧、腐烂、无用的废物收进她那肮脏的口袋,但有时也厚着脸皮偷偷地把完好、坚固的东西带走。

冷漠无情、没有个性、不露声色的死亡,满身腐烂的气味、裹着使人恐怖的盖尸布,永远像一个严峻的、难解的谜语一样站在人的面前;而像太阳一样灿烂夺目,能创造万物,充满疯狂的能气,骄傲地意识到自己的不配的思想,则锲而不舍地研究着死亡……

就这样,不肯安静的人穿过人生之谜的可怕的黑暗,向着前方、向着高处迈进!勇往直前,毫不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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