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一九二一年

鲁迅书信 作者:鲁迅


第10章 一九二一年

210103致胡适〔1〕适之先生:寄给独秀的信,〔2〕启孟以为照第二个办法最好,他现在生病,医生不许他写字,所以由我代为声明。

我的意思是以为三个都可以的,但如北京同人一定要办,便可以用上两法面第二个办法更为顺当。至于发表新宣言说明不谈政治,我却以为不必,这固然小半在"不愿示人以弱",其实则凡《新青年》同人所作的作品,无论如何宣言,官场总是头痛,不会优容的。此后只要学术思想艺文的气息浓厚起来----我所知道的几个读者,极希望《新青年》如此,----就好了。

树一月三日

注释:

〔1〕胡适(1891--1962)字适之,安徽绩溪人。早年留学美国。一九一七年任北京大学教授。"五四"时期是新文化运动的右翼代表人物。后来先后投靠北洋军阀和国民党反动派。当时曾参加《新青年》的编辑工作。

〔2〕寄给独秀的信指胡适于一九二○年底或一九二一年初给陈独秀的信。此信发出前曾交鲁迅等人传阅征求意见。信中胡适为改变《新青年》的性质提出"三个办法"时说:"1.听《新青年》流为一种有特别色彩之杂志,而另创一个哲学文学的杂志,篇幅不求多,而材料必求精。......

2.若要《新青年》'改变内容',非恢复我们'不谈政治'的戒约,不能做到。但此时上海同人似不便做此一着,兄似更不便,因为不愿示人以弱,但北京同人正不妨如此宣言。故我主张趁兄离沪的机会,将《新青年》编辑的事,自九卷一号移到北京来,由北京同人于九卷一号内发表一个新宣言,略根据七卷一号的宣言,而注重学术思想艺文的改造,声明不谈政治。孟和说,《新青年》既被邮局停寄,何不暂时停办,此是第三办法。"210630致周作人二弟览:昨得来信了。所要的书,当于便中带上。母亲已愈。芳子殿今日上午已出院;土步〔1〕君已断乳,竟亦不吵闹,此公亦一英雄也。ハゲ公昨请山本〔2〕诊过,据云不像伤风(只是平常之咳),然念の为メ〔3〕,明日再看一回便可,大约〔4〕星期日当可复来山中矣。

〔5近〕见《时报》告白,有邹咹之《周金文存》卷五六皆出版,又《广仓砖录》中下卷亦出版,然则《艺术丛编》〔6〕盖当赋《关雎》之次章矣,以上二书,当于便中得之。汝身体何如,为念,示及。我已译完《右卫门の最期》〔7〕,但跋未作,蚊子乱咬,不易静落也。夏目物〔语〕决译《一夜》,《梦十夜》太长,其《永日物语》中或可选取,我以〔8〕为《クレイゲ先生》一篇尚可也。电话已装好矣。其号为西局二八二六也。

兄树六月卅日

注释:

〔1〕芳子殿芳子,即羽太芳子(1897--1964),羽太信子之妹,周建人妻,后离婚。殿,日语敬称。土步,周建人次子(后脱离关系),名丰二,时年二岁。

〔2〕ハゲ疑指周作人长子,名丰一,时年九岁。山本,即山本忠孝,当时在北京西单旧刑部街开设山本医院。

〔3〕念の为メ日语:为慎重起见。

〔4〕山中指北京西山碧云寺。一九二一年六月二日至九月二十一日,周作人因患肋膜炎在此处养病。

〔5〕《时报》告白指一九二一年六月六日上海《时报》所载《周金文存》、《广仓砖录》的出版广告。邹咹,应为邹安,字景叔,浙江海宁人,近代金石学家。当时任上海广仓学会编辑。《周金文存》,邹安编纂,正编六卷,补遗六卷。《广仓砖录》,上海广仓学会辑印的古代砖瓦文字图录,三卷。

〔6〕《艺术丛编》金石图录汇编,上海广仓学会出版,间月一册,一九一六年五月至一九二○年六月共出二十四册。《周金文存》、《广仓砖录》曾在该编连载,但未刊完,一九二一年六月单行出版《周金文存》卷五、卷六和《广仓砖录》上、中、下卷合集。《诗经.关雎》次章有"求之不得"一语,故这里以"赋《关雎》之次章"喻《艺术丛编》之停刊不出。

〔7〕《右卫门の最期》即《三浦右卫门的最后》,短篇小说,日本菊池宽(1888--1948)作。鲁迅译文载《新青年》第九卷第三号(一九二一年七月一日)。

〔8〕夏目即夏目漱石(1867--1916),日本小说家,著有《我是猫》等。《永日物语》是他的小说集。物语,日语指小说、故事之类。《クレイゲ先生》,即《克莱喀先生》,鲁迅译,当时未发表,后收入《现代日本小说集》。

210713致周作人二弟览:Karásek〔1〕的《斯拉夫文学史》,将窠罗泼泥子街〔2〕收入诗人中,竟于小说全不提起,现在直译寄上,可修改酌用之,末尾说到"物语",大约便包括小说在内者乎?这所谓"物语",原是EyrzAhlǔng,不能译作小说,其意思只是"说话""说说谈谈",我想译作"叙述",或"叙事",似较好也。精神(Geist)似可译作"人物"。

《时事新报》有某君(忘其名)一文〔3〕,大骂自然主义而欣幸中国已有象征主义作品之发生。然而他之所谓象征作品者,曰冰心女士的《超人》,《月光》〔4〕,叶圣陶的《低能儿》〔5〕,许地山的《命命鸟》〔6〕之类,这真教人不知所云,痛杀我辈者也。我本也想抗议,既而思之则"何必",所以大约作罢耳。

大学编译处由我以信并印花送去,而彼但批云"不代转"云云,并不开封,看我如何的说,殊为不届〔7〕。我想直接寄究不妥。不妨暂时阁起,待后再说,因为以前之印花税亦未取,何必为"商贾"忙碌乎。然而"商贾"追索,大约仍向该处,该处倘再有信来,则我当大骂之耳。

我想汪公之诗〔8〕,汝可略一动笔,由我寄还,以了一件事。

由世界语译之波兰小说四篇〔9〕,是否我收全而看过,便寄雁冰乎?信并什曼斯キ小说〔10〕已收到,与德文本略一校,则三种互有增损,而德译与世界语译相同之处较多,则某姑娘之不甚可靠确矣。德译者S.Lopuszánski,名字如此难拼,为作者之同乡无疑,其对于原语必不至于误解也。惜该书无序,所以关于作者之事,只在《斯拉夫文学史》中有五六行,稍缓译寄。来信有做体操之说,而我当时未闻,故以电话问之,得长井答云:先生〔11〕未言做伸伸开之体操,只须每日早昼晚散步三次(我想昼太热,两次也好了),而散步之程度,逐渐加深,而以不ツカレル〔12〕为度。又每日早晨,须行深呼吸数,不限次。以不,ツカレル为度,此很要紧。至于对面有疑似肺病之人,则于此间无妨,但若神经ノャイ〔13〕,觉得可厌,则不近其窗下可也(此节我并不问,系彼自言)云云。汝之所谓体操,未知是否即长井之所谓深呼吸耶,写出备考。

注释:

〔1〕Karásek约瑟夫.凯拉绥克(1871--1951),捷克作家。著有诗集《死的对话》、《流放者之岛》和《斯拉夫文学史》等。

〔2〕窠罗泼泥子街通译科诺普尼茨卡(M.Konopnicka,1842--1910),波兰女作家。著有长诗《巴尔采尔先生在巴西》,短篇小说《我的姑妈》等。

〔3〕指洪瑞钊所作《中国新兴的象征主义文学》,刊于一九二一年七月九日上海《时事新报.学灯》。

〔4〕冰心谢婉莹,笔名冰心,福建长乐人,女作家,文学研究会成员。《超人》,短篇小说,载《小说月报》第十二卷第四号(一九二一年四月)。《月光》,短篇小说,载一九二一年四月十九日至二十日《晨报》副刊。

〔5〕叶圣陶名绍钧,江苏吴县人,作家。文学研究会发起人之一。《低能儿》,短篇小说,载《小说月报》第十二卷第二号(一九二一年二月)。

〔6〕许地山(1893--1941)名赞堃,笔名落华生,台湾省人,作家,文学研究会发起人之一。《命命鸟》,短篇小说,载《小说月报》第十二卷第一号(一九二一年一月)。

〔7〕不届日语,此处是不周到、不讲理的意思。

〔8〕汪公指汪静之,安徽绩溪人,诗人。一九二一年夏,他在浙江第一师范学校学习时,曾将诗稿《蕙的风》寄周作人求教。

〔9〕波兰小说四篇指周作人从波兰巴音的世界语《波兰文选》中译出的四篇小说:戈木列支奇的《燕子与蝴蝶》和普鲁斯的《影》,均刊于《小说月报》第十二卷第八号(一九二一年八月)。显克微支的《二草原》和科诺普尼茨卡的《我的姑母》,分别刊于《小说月报》第十二卷第九号(一九二一年九月)、第十号(一九二一年十月)。

〔10〕什曼斯キ小说指波兰作家什曼斯基(Adam Szymánski)的《犹太人》。由周建人从英国班纳克(y.C.M.Benecko,即下文说的"某姑娘")所译《波兰小说集》中转译,经周作人据世界语《波兰文选》校对,又由鲁迅据洛普商斯奇(即下文的S.Lopuszánski)德译本校订,刊于《小说月报》第十二卷第九号(一九二一年九月)。

〔11〕长井当时山本医院的医护人员。先生,指日本医生山本忠孝。

〔12〕ツカレル日语:疲劳。

〔13〕神经ノャイ日语:心理作用。

〔14〕德语:约瑟夫.凯拉绥克博士《斯拉夫文学史》第二卷第十六节。

〔15〕Asnyk亚斯尼克(Adam Asnyk,1838--1897),波兰诗人。Konopnicka,即科诺普尼茨卡。

〔16〕クテツク日语:古典。

〔17〕Krásnohorská克拉斯诺霍尔斯卡,捷克女诗人。波希米亚,捷克斯洛伐克西部地区的旧称。

〔18〕《在巴西之Balzar氏》即《巴尔采尔先生在巴西》。

〔19〕EMOses摩西(MoSheh),《圣经》故事中古代犹太人的领袖,犹太教的创始人。Hus.胡斯(1369--1415),捷克爱国主义者和宗教改革家。Galileo,伽利略(1564--1642),意大利物理学家、天文学家。

〔20〕Credo信条。

〔21〕Ceche捷克,捷克斯洛伐克社会主义共和国西部。Kroate,克罗地;Slovene,斯洛文尼,均在今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境内〔22〕Vrchlicky符尔列支奇(1853--1912),捷克作家。Hame-rling,哈美林(1830--1889),奥地利作家。Heyse,海塞(1830--1914),德国作家。Ackermann,阿克曼(1813--1890),法国女诗人。

〔23〕GOrz该尔兹,意大利城市。

〔24〕诺尔曼的海岸即法国西北部的诺曼底海岸。

〔25〕yssay英语:随笔,杂感。

210716致周作人二弟览:《犹太人》略抄好了,今带上,只不过带上,你大约无拜读之必要,可以原车带回的。作者的事实,只有《斯拉夫文学史》中的几行(且无诞生年代),别纸抄上;其小说集〔1〕中无序。

这篇跋语〔2〕,我想只能由你出名去做了。因为如此三四校,老三似乎尚无此大作为。请你校世界语译,是狠近理的。请我校德译〔3〕,未免太巧。如你出名,则可云用信托我,我造了一段假回信〔4〕,录在别纸,或录入或摘用就好了。

德译虽亦〔5〕有删略,然比英世本似精神得多,至于英世不同的句子,德亦往往不与英世同,而较为易解,大约该一句原文本不易懂,而某女士与巴博士因各以意为之也。

树上七月十六日夜抄跋之格子和白纸附上。

Dr.Josef Karásek《斯拉夫文学史》П.17.最新的波兰的散文。

Adam Szymanski也经历过送往西伯利亚的流人的运命,是一个身在异地而向祖国竭尽渴仰的,抒情的精灵(人物)。从他那描写流人和严酷的极北的自然相抗争的物语(叙事,小说)中,每飘出深沉的哀痛。他并非多作的文人,但是每一个他的著作事业的果实,在波兰却用了多大的同情而领受的。

所寄译稿,已用S.Lopuszánski之德译本对比一过,似各本皆略有删节,今互相补凑,或较近于足本矣。......德译本在DevaRoman-Sammlung〔6〕中,亦以消闲为目的,而非注重研究之书,惟因译者亦波兰人,知原文较深,故胜于英译及世界语译本处颇不少,今皆据以改正;此外单字之不同者尚多,既以英译为*主则不复一一改易也。

即就开首数叶而言:如英译之在半冰冻的土地里此作在冰硬的土地里;陈放着B的死尸此作躺着B的渣(躯壳);被雪洗濯的B的面貌此作除去积雪之后的B的面貌;霜雪依然极严冽此作霜雪更其严冽了;如可怜的小狗此作如可怜的小动物......

注释:

〔1〕小说集指德译本《什曼斯奇小说集》。

〔2〕跋语指周作人为《犹太人》译文所作的附记。

〔3〕世界语译指《犹太人》的世界语译本。德译,指《犹太人》的德译本。

〔4〕假回信见本信附文第二部分。周作人在其《跋语》中曾经摘录。

〔5〕英世本指《犹太人》的英译本及世界语译本。

〔6〕Deva Roman-Sammlung《德意志出版社小说丛书》。

210727致周作人二弟览:《一茶》〔1〕已寄出。波兰小说酬金已送支票来,计三十元;老三之两篇(ソロゲープ〔2〕及犹太人)为五十元,此次共用作医费。有宫竹心〔3〕者寄信来,今附上。此人似尚非伪,我以为《域外小说集》及《欧文史》〔4〕似可送与一册(《域》甚多,《欧》则书屋中有二本,不知此外尚有不要者否),此外借亦不便,或断之,如何希酌,如由我复,则将原信寄回。

丛文阁〔5〕已印行エロツエンコ〔6〕之小说集《夜ァケ前ノ歌》,拟与《貘ノ舌》〔7〕共注文,不知以丸善为宜,抑不如天津之东京堂(?)乎?又如决定某处,则应先寄钱抑便代金引换耶?

树七月廿七日灯下

注释:

〔1〕《一茶》指周作人所作《日本诗人一茶的诗》。载《小说月报》第十二卷第十一号(一九二一年十一月)。

〔2〕ソロゲープ梭罗古勃(Ф.СОЛОΓyб,1863--1927),俄国作家。此处代指周建人译梭罗古勃作《白母亲》及英国约翰.科尔诺斯作《斐陀尔.梭罗古勃》,均载一九二一年九月《小说月报》第十二卷增刊《俄国文学研究》。

〔3〕宫竹心参看210729信注〔1〕。

〔4〕《域外小说集》鲁迅和周作人合译的外国短篇小说集。一九○九年在东京分两册出版,一九二一年增订合为一册,由上海群益书社再版,用周作人名义印行。《欧文史》,即《欧洲文学史》,周作人著,一九一八年十月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为《北京大学丛书》之一。

〔5〕丛文阁日本东京的一家书局。

〔6〕エロツエンコ爱罗先珂(B.Я.ΕpОШeНкО,1889--1952),俄国诗人和童话作家。童年时因病双目失明。一九二一年从日本来我国,曾在北京大学、北京世界语专门学校讲授世界语。他用世界语和日语写作。鲁迅曾译过他的一些童话和童话剧。《夜ァケ前ノ歌》,《天明前的歌》。爱罗先珂所作童话集。

〔7〕《貘ノ舌》《貘之舌》,日本内田鲁庵著。内田鲁庵(1869--1929),日本评论家,作家。本名内田贡。

210729致宫竹心〔1〕竹心先生:周作人因为生了多日的病,现在住在西山碧云寺,来信昨天才带给他看,现在便由我替他奉答几句。

《欧洲文学史》和《域外小说集》都有多余之本,现在各各奉赠一册,请不必寄还。

此外我们全没有。只是杜威博士〔2〕的讲演,却有从《教育公报》拆出的散叶,内容大约较《五大讲演》〔3〕〔检〕更多,现出寄上,请看后寄还,但不拘多少时日。

借书处本是好事,但一时恐怕不易成立。宣武门内通俗图书馆,新出版书大抵尚备,星期日不停阅(星期一停),然不能外借,倘先生星期日也休息,便很便利了。

周树人七月廿九日

注释:

〔1〕宫竹心(1899--1966)笔名白羽,山东东阿人。曾任北京《国民晚报》、《世界日报》、天津《北洋画报》记者、编辑。当时在北京邮政局任职,后成为武侠小说作者。

〔2〕杜威(J.Dewey,1859--1952)美国唯心主义哲学家、实用主义者。一九一九至一九二一年间曾来中国讲学。

〔3〕《教育公报》当时北京教育部编审处编辑,内收教育法令、规程、公文、报告等。一九一四年六月创刊,一九二六年四月停刊。《五大讲演》,即《杜威五大讲演》,内收杜威在北京五次专题讲演的记录:一、《社会哲学与政治哲学》;二、《教育哲学》;三、《思想之派别》;四、《现代的三个哲学家》;五、《论理学》。一九二○年八月北京《晨报》社出版。

210731致周作人二弟览:今日得信并译稿一篇。孙公〔1〕因家有电报来云母病,昨天回去了;据云多则半月便来北京。他虽云稿可以照常寄,但我想不如俟他来后再寄罢。好在《晨报》之款并不急,前回雉鸡烧烤费〔2〕,也已经花去,现在我辈文章既可卖钱,则赋还之机会多多也矣。

潘公的《风雨之下》〔3〕实在不好,而尤在阿塞之开通,已为改去不少,俟孙公来京后交与,请以"情面"登之。《小说月报》〔4〕拟稍迟寄与,因季黻要借看也。关于哀禾〔5〕者,《或外小说集》附录如次:哀禾本名勃罗佛尔德(Brofeldt),一八六一年生于列塞尔密(Lisalmi,芬兰的内地),今尚存,为芬兰近代文人之冠。一八一九[九一?]年游法国,归而作《孤独》一卷,为写实派大著,又《木片集》一卷,皆小品。

关于这文的议论〔6〕,容日内译上,因为须翻字典,而现在我项尚硬也。

土步已好,大约日内可以退院了。

《小说月报》也无甚好东西。百里〔7〕的译文,短如羊尾,何其徒占一名也。

此间日日大雨,想山中亦然。其实北京夏天,本应如此,但前两年却少雨耳。

树上七月卅一日寄上《文艺复兴史》,《东方》各一本;又红毛书三本〔8〕。

yrnst Brausewetter《北方名家小说》(NordischeMe-is-ternovellen)中论哀禾的前几段:芬兰近代诗的最重要最特别的趋向之一,是影响于芬兰人民的欧洲文明生活的潮流的反映,这事少有一个诗人,深深的攫住而且富于诗致的展布开来,能如站在他祖国的精神的运动中间,为《第一芬兰日报》的领袖之一的哀禾(J.Brofeldt的假名,一个芬兰牧师的儿子)的。

就在公布的第一册,他发表三篇故事,总题为《国民生活》的之中,他试在《父亲怎样买洋灯》和《铁路》这两篇故事里,将闯入的文明生活的势力,用诗的意象来体现了。最初的石油灯和最初的铁路,及于少年和老人的效力有种种的不同。人看出开创的进步来,但从夸口的仆人的状态上,也看出一切文化在最初移植时偕与俱来的无可救药的势力。而终在老仆Peka这人物上,对于古老和过去,都罩上了Ro-mantik的温厚的微光。正如Geijerstam所美妙的指出说,"哀禾对于人生的被轻蔑的个性,有着柔和的眼光。这功效,是他能觉着交感,不特对于方来的新,而且也对于方去的故。"但这些故事的奇异的艺术的效力,却也属于能将这些状态纳在思想和感觉态度里的哀禾的才能。

注释:

〔1〕孙公指孙伏园。当时任《晨报》副刊编辑。

〔2〕雉鸡烧烤费指周作人所译日本佐藤春夫小说《雉鸡的烧烤》所得的稿费。该文载一九二一年七月九、十日《晨报》副刊。

〔3〕潘公指潘垂统,浙江余姚人,文学研究会成员。周作人在绍兴第五中学任教时的学生。所作小说《风雨之下》,后改题《牺牲》,载一九二一年九月十四日至十九日北京《晨报》副刊。

〔4〕《小说月报》文学月刊,一九一○年八月在上海创刊,商务印书馆出版。先后由恽铁樵、王蕴章主编,曾为鸳鸯蝴蝶派的主要刊物之一。一九二一年一月第十二卷第一号起,改由沈雁冰主编,成为文学研究会的主要刊物。

〔5〕哀禾通译阿霍(J.Aho,1861--1921),芬兰作家。《域外小说集》收有他作的《前驱》。

〔6〕指勃劳绥特尔在其所著《北方名家小说》中关于阿霍的论述,见本信附文。

〔7〕百里蒋百里(1882--1938),名方震,浙江海宁人,文学研究会发起人之一。早年留学日、德。曾任保定军官学校校长。译文,指他所译英国般生的小说《鹫巢》,约千字,载《小说月报》第十二卷第七号(一九二一年七月)。

〔8〕文艺复兴史即蒋百里编纂的《欧洲文艺复兴史》。东方,指《东方杂志》。红毛书,指外文书。

210806致周作人二弟览:得四日函俱悉,雁冰令我做新犹太事〔1〕,实无异请庆老爷〔2〕讲化学,可谓不届之至;捷克材料〔3〕我尚有一点,但查看太费事,所以也不见得做也。译稿〔4〕中有数误字我决不定,所以将原稿并疑问表附上,望改定原车带回,至于可想到者,则我已径自校正矣。

豱公〔5〕冒雨出走,可称雪凉,而雄鸡乱啼亦属可恶,我以为可于夜间令鹤招〔6〕赶打之,如此数次,当亦能敬畏而不来也。

对于べンダン滑倒公〔7〕不知拟用何文,我以为《无画之画帖》便佳,此后再添童话若干,便可出单行本矣。五日信并稿〔8〕已到,我拟即于日内改定寄去,该号既于十月方出,何以如此之急急耶。

脚短〔9〕想比豱公较静,我以为《日华公论》〔10〕文,不必大出力,而从缓亦可,因与脚短公说话甚难,易于出力不讨好也。你跋中引培因〔11〕语,然则序文拟不单译耶。哀禾著作一页前四行或略早......或字费解应改二"五我应许你应许二字不妥应酌改"后一火且上来且字当误十四前七我全忙了忘之误乎?

"后六很轻密蔑?

《伊伯拉亨》八页前九行沙烬灰?

《巴尔干小说》目录中,Caragiale(罗马尼亚)的《复活祭之烛》〔12〕,我是有的,但作者名字,我的《世界文学史》中全没有。Lazarevíc的《盗》,我也有,但题目是《媒トツテノ盗》〔13〕。Sandor-Gjalski〔14〕的两篇,就是我所有的他的小说集的前两篇,这人是克洛谛亚第一流文人,《斯拉夫文学史》中有十来行说他的事。而Vetendorf,Friedensthal,Netto〔15〕三位,则无可考,大约是新脚色也。

他们翻译,似专注意于最新之书,所以略早出板的如レルモントフ,ツユンキウヱチ〔16〕之类,便无人留意,也是维新维得太过之故。我这回拟译的两篇,一是Vazov的《Welko的出征》,已经译了大半;一是MinnaCanth的《疯姑娘》;Heikki的《母亲死了的时候》〔17〕因为有删节,所以不译也。勃加利亚语Welko=狼,译侁〔18〕注云"等于Jerwot和塞尔维亚的Wuk,在俄=Wolk,在波兰=Wilk"。这W字不知应否俱改V字;又Jerwot〔19〕是什么国,你知道否?

兄树上八月六日

注释:

〔1〕做新犹太事指沈雁冰约请鲁迅撰文介绍新犹太文学的事。后沈自撰《新犹太的文学概观》一文,载《小说月报》第十二卷第十号"被损害民族的文学号"(一九二一年十月)。

〔2〕庆老爷当指周庆蕃,字椒生,鲁迅本家叔祖。清末举人,曾任江南水师学堂汉文教习。

〔3〕捷克材料指捷克凯拉绥克所著《斯拉夫文学史》中有关捷克文学的部分。后由鲁迅译出,题为《近代捷克文学概观》,载《小说月报》第十二卷第十号。

〔4〕指周作人译阿霍《父亲拿洋灯回来的时候》,后载《小说月报》第十二卷第十号。

〔5〕豱公未详。

〔6〕鹤招王鹤照,当时周宅的佣人。

〔7〕べンダン滑倒公指章锡琛,参看351114信注〔1〕。当时任《妇女杂志》主编。べンダン,读若"邦当",形容滑倒的声音。《无画之画帖》,丹麦安徒生所作童话,又译《月底话》。

〔8〕指周作人译希腊蔼夫达利阿谛斯作短篇小说《伊伯拉亨》,载《小说月报》第十二卷第十号。

〔9〕脚短未详。

〔10〕《日华公论》未详。

〔11〕培因(R.NisbetBain)英国翻译家。曾译介过《哀禾小说集》,周作人在《父亲拿洋灯回来的时候》译后附记中,曾引用培因对阿霍的评论。

〔12〕Caragiale卡拉迦列(I.L.Caragiale,1852--1912),罗马尼亚作家。著有喜剧《一封遗失的信》、短篇小说《复活祭之烛》等。

〔13〕Lazarevic拉柴莱维支(1851--1890),塞尔维亚(今属南斯拉夫)小说家。《媒トツテノ盗》,即《盗为媒》。沈泽民译本题作《强盗》,载《小说月报》第十二卷第十号。

〔14〕Sandor-Gialski山陀尔.雅尔斯基(1854--1935),克罗地亚(今属南斯拉夫)作家。作品有《巴索里奇老爷》、《在古老的屋顶下》等。

〔15〕Vetendorf未详。Friedensthal,弗里登塔尔(1896--?),德国作家。著有诗歌和长短篇小说多种。后来希特勒禁止他的作品,流亡英国。曾被推为西德笔会名誉主席。Netto,涅特(1864--1934),巴西作家,写作诗歌、戏剧和散文。

〔16〕レルモントフ莱蒙托夫(M.Ю.ЛepМОНТОВ,1814--1841),俄国诗人。ツユンキウヱチ,显克微支(H.Sienkiewicz,1846--1916),波兰作家。

〔17〕Vazov伐佐夫(ИBаЗОВ,1850--1921),保加利亚作家。《Welko的出征》,即《战争中的威尔珂》,短篇小说。Min-naCanth,明娜.康特(1844--1897),芬兰女作家。《疯姑娘》,短篇小说。这两篇都由鲁迅译载于《小说月报》第十二卷第十号。Heikki,未详。

〔18〕意为女译者,指《战争中的威尔珂》的德译者扎典斯加。

〔19〕Jerwot日尔沃,今属南斯拉夫。

210816致宫竹心竹心先生:来信早收到了;因为琐事多,到今天才写回信,非常之抱歉。杜威的讲演现在并不需用,尽可以放着,不必急急的。我也很愿意领教,但要说定一个时间,却不容易。如在本月中,我想最好是上午十时至十二时之间,到教育部见访,但除却星期日。下午四至六时,亦或在家,然而也不一定,倘此时惠临,最好先以电话一问,便免得徒劳了。我的电话号数是"西局二八二六",电话簿子上还未载。先生兄妹俱作小说,很敬仰,倘能见示,是极愿意看的。

周树人八月十六日210817致周作人二弟览:老三回来,收到信并《在希腊岛》〔1〕,我想这登《晨报》,固然可惜,但《东方》也头里曩罗卜〔2〕,不如仍以《小说月报》的被压民族号为宜,因其中有新希腊小说〔3〕也。或者与你的《波兰文观》〔4〕同时寄去可耳。

你译エフタクリチス〔5〕小说已多,若将文言的两篇改译,殆已可出全本耶?

子佩代买来《新青年》九の一〔6〕一本(便中当带上),据云九の二亦已出,而只有一本为分馆买之,拟尚托出往寻。每书坊中殆必不止一本,而不肯多拿出者,盖防侦探,虑其一起拿去也。

九ノ一后(编辑室杂记)有云:本社社员某人因患肋膜炎不能执笔我们很希望他早日痊愈本志次期就能登出他的著作。我想:你也不能不给他作或译了,否则《说报》之类中太多,而于此没有,也不甚好。

我想:老三于显克微支不甚有趣味,不如不译,而由你选译之,现在可登《新青年》,将来可出单行本。老三不如再弄他所崇拜之Sologub〔7〕也。

星期我或上山,亦未可知,现在未定,大约十之九要上山也。我译Vazov,M.Canth各一篇〔8〕已成,现与齐寿山校对,大约本星期中可腾[誉]清耳。

兄树十七日夜

注释:

〔1〕《在希腊岛》即《在希腊诸岛》,英国劳斯为他所译《希腊诸岛小说集》作的序文,周作人译载于《小说月报》第十二卷第十号。

〔2〕头里忒罗卜《越谚》:"'头哩忒萝卜'勿得知'。"〔3〕新希腊小说指《伊伯拉亨》。

〔4〕《波兰文观》即《近代波兰文学概观》,周作人译自诃勒温斯奇(JandeHolowinski)的《波兰文学史略》,载《小说月报》第十二卷第十号。

〔5〕エフタリオチス蔼夫达利阿蒂斯(A.yphtaliotis),希腊小说家。周作人曾译过他的《老泰诺斯》、《秘密之爱》、《同命》(收入《域外小说集》)、《扬奴拉媪复仇的故事》、《扬尼思老爹和他的孩子的故事》(收入《点滴》和《空大鼓》)。

〔6〕九の一也作九ノ一,即九之一,指第九卷第一号。

〔7〕Sologub梭罗古勃。

〔8〕Vazov,M.Canth各一篇指伐佐夫的《战争中的威尔珂》和明娜.康特的《疯姑娘》。

210825致周作人二弟览:廿三日信已到。城内现在也冷,大约与山中差不多。我译カテャク〔1〕《斯拉夫文学史》译得要命了,出力多而成绩恶,可谓黄胖摏年糕〔2〕,但既动手,也不便放下,只好译下去,名词一纸,望注回。你为《新青年》译イべネヅ〔3〕也好,其实我以为ゴーゴル,显克ウエチ〔4〕等也都好,雁冰他们太骛新了。前天沈尹默绍介张黄〔5〕,即做《浮世绘》的,此人非常之好,神经分明,听说他要上山来,不知来过否?

《或日ノ一休》〔6〕略翻诸书未见,或其新作乎?我们选译日本小说,即以此为据,不知好否?

闻孙公一星期内可来,系许羡苏〔7〕说,不知何据也。《小说月报》八号尚未来,也不知上海出否,沪报自铁路断后,遂不至(最后者十四日)。中国似大要实用新村主义〔8〕而老死不相往来矣。

我们此后译作,每月似只能《新》,《小》,《晨》各一篇,以免果有不均之诮。《新》九の二已出,今附上,无甚可观,惟独秀随感〔9〕究竟爽快耳。

《支那学》〔10〕不来,大约不送矣,尹默说,青木派亦似有点谬。余后谈。

兄树八月廿五日夜

注释:

〔1〕カテャク即凯拉绥克。

〔2〕黄胖摏年糕绍兴一带的歇后语,吃力不讨好的意思。黄胖,黄疸病人。

〔3〕イべ伊ネ巴涅思ヅ(V.B.Ibánez,1867--1928),西班牙作家,西班牙共和党的领导人。著有长篇小说《农舍》、《启示录的四骑士》等。当时周作人译了他的《颠狗病》,载《新青年》第九卷第五号(一九二一年九月)。

〔4〕ゴーゴル果戈理(H.B.ΓОΓОЛъ,1809--1852),俄国作家。著有长篇小说《死魂灵》、剧本《钦差大臣》等。显克ウエチ,显克微支。

〔5〕张黄即张定璜,字凤举,江西南昌人。曾留学日本,后任北京大学、北京女子师范大学等校教授。

〔6〕《或日ノ一体》《一日里的一休和尚》,剧本,日本武者小路实笃著,周作人译载于《小说月报》第十三卷第四号(一九二二年四月)。

〔7〕许羡苏字淑卿,浙江绍兴人。许钦文四妹,当时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学生。

〔8〕新村主义十九世纪初源于法国的一种社会运动,主张辟地乡间,以合作互助为基础组织村落,作为理想社会的模范。二十世纪初,日本作家武者小路实笃曾倡导试行。

〔9〕独秀随感指《新青年》第九卷第二号(一九二一年六月)所载陈独秀的随感录三篇:《下品的无政府党》、《青年底误会》和《反抗舆论的勇气》。

〔10〕《支那学》月刊,日本研究中国文学问题的刊购。一九二○年九月由青木正儿(即下文的青木)等人发起创刊,一九四七年停刊,支那学社编辑,东京弘文堂书房刊行。

210826致宫竹心竹心先生:昨天蒙访,适值我出去看朋友去了,以致不能面谈,非常抱歉。此后如见访,先行以信告知为要。先生进学校去,自然甚好,但先行辞去职业,我以为是失策的。看中国现在情形,几乎要陷于无教育状态,此后如何,实在是在不可知之数。但事情已经过去,也不必再说,只能看情形进行了。

小说〔1〕已经拜读了,恕我直说,这只是一种sketch〔2〕,还未达到结构较大的小说。但登在日报上的资格,是十足可以有的;而且立意与表现法也并不坏,做下去一定还可以发展。其实各人只一篇,也很难于批评,可否多借我几篇,草稿也可以,不必誊正的。我也极愿意介绍到《小说月报》去,如只是简短的短篇,便绍介到日报上去。

先生想以文学立足,不知何故,其实以文笔作生活,是世上最苦的职业。前信所举的各处上当,这种苦难我们也都受过。上海或北京的收稿,不甚讲内容,他们没有批评眼,只讲名声。其甚者且骗取别人的文章作自己的生活费,如《礼拜六》〔3〕便是,这些主持者都是一班上海之所谓"滑头",不必寄稿给他们的。两位所做的小说,如用在报上,不知用什么名字?再先生报考师范,未。知用何名字,请示知。肋膜炎是肺与肋肉之间的一层膜发了热,中国没有名字,他们大约与肺病之类并在一起,统称痨病。这病很费事,但致命的不多。《小说月报》被朋友拿散了,《妇女杂志》〔4〕还有(但未必全),可以奉借。不知先生能否译英文或德文,请见告。

周树人八月廿六日

注释:

〔1〕指宫竹心的《厘捐局》和他妹妹宫莳荷的《差两个铜元》,后分别载于一九二一年九月二十三日《晨报》副刊和《妇女杂志》第九卷第十二号(一九二一年十二月)。

〔2〕Sketch英语:速写。

〔3〕《礼拜六》鸳鸯蝴蝶派的主要刊物,先后由王钝根、孙剑秋、周瘦鹃编辑。一九一四年六月六日创刊,一九二三年二月停刊,共出二百期,上海中华图书馆发行。

〔4〕《妇女杂志》综合性月刊,一九一五年一月在上海创刊,王莼农主编,一九二一年一月起进行改革,由章锡琛主编。

210829致周作人二弟览:老三来,接到稿并信,仲甫信件当于明日寄去矣。我大为捷克所害〔1〕,"黄胖摏年糕""头里忒罗卜"悔之无及,但既已动手,只得译之。雁冰译南罗达〔2〕作之按语,译著作家Céch作珊区,可谓粗心。

《日本小说集》〔3〕目如此已甚好,但似尚可推出数人数篇,如加能;又佐藤春夫〔4〕似尚应添一篇别的也。张黄今天来,大菲薄谷崎润一,大约意见与我辈差不多,又大恶数泡メイ〔5〕。而亦不满夏目,以其太低佪云。

又云郭沫若在上海编《创造》(?)。我近来大看不起沫若田汉〔6〕之流。又云东京留学生中,亦有喝加菲(因ァプサン〔7〕之类太贵)而自称デカーダン〔8〕者,可笑也。

西班牙话已托潘公查过,今附上。

兄树八月廿九日

注释:

〔1〕指翻译《近代捷克文学概观》一事。

〔2〕南罗达(J.Neruda,1834--1891)通译尼鲁达,捷克作家。著有短篇小说集《小城故事》等。沈雁冰曾将他的《愚笨的裘纳》译载于《小说月报》第十二卷第八号。Cech,通译捷赫(S.Cech,1846--1908),捷克诗人,著有长诗《奴隶九歌》等。

〔3〕《日本小说集》即《现代日本小说集》,内收鲁迅、周作人所译日本作家十五人小说三十篇。一九二三年六月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

〔4〕加能加能作次郎(1886--1941),日本作家。著有《诱惑》、《处女时代》等。《现代日本小说集》后来未收他的作品。佐藤春夫(1892--1964),日本作家,曾翻译鲁迅作品。《现代日本小说集》收入他的《我的父亲与父亲的鹤的故事》、《雉鸡的烧烤》等四篇。

〔5〕谷崎润一即谷崎润一郎(1886--1975),日本作家,作品中追求强烈刺激。泡メイ,疑指岩野泡鸣(1873--1920),日本作家,作品有自然主义倾向。

〔6〕郭沫若(1892--1978)四川乐山人,文学家,历史学家,社会活动家,创造社主要发起人之一。曾留学日本,当时主持筹办《创造》季刊。创刊号于一九二二年三月在上海出版。田汉(1898--1968),字寿昌,湖南长沙人,戏剧家,曾创办话剧团体南国社,后为中国左翼戏剧家联盟领导人之一。

〔7〕ァプサン苦艾酒,一种法国酒。

〔8〕デカーダン颓废派。

210830致周作人二弟览:昨寄一信,想已达。

大打特打之盲诗人之著作〔1〕已到,今呈阅。虽略露骨,但似尚佳,我尚未及细看也。如此著作,我亦不觉其危险之至,何至于兴师动众而驱逐之乎。我或将来译之,亦未可定。

捷克文有数个原字(大约近似俄文)如此译法,不知好否?汝或能有助言也。

Narodni Listy都市新闻Poetic kébesedy诗座Vaclavz Michalovic书名,但不知z作何解。

兄树上八月卅日

注释:

〔1〕盲诗人之著作指爱罗先珂的童话集《天明前的歌》。爱罗先珂于一九二一年第二次去日本,五月底被日本政府驱逐出境时曾遭到野蛮的殴打。后来鲁迅陆续从《天明前的歌》中译出《狭的笼》、《鱼的悲哀》、《池边》、《雕的心》、《春夜的梦》、《古怪的猫》等六篇。

210903致周作人二弟览:今因齐寿山先生到西山之便,先寄上《净土十要》〔1〕一部,笔三支,《妇女杂志》八号尚未到。

老三昨已行。姊姊〔2〕昨已托山本检查,据云无病,其所以瘦者,因正在"长起来"之故,今日已又往校矣。孙公有信来,因津浦火车之故,已"搁起"在浦镇十日矣云云。明日当有人上山,余再谈。

兄树上八〔九〕月三日午后

注释:

〔1〕《净土十要》佛教书籍,明代智旭编,清代成时删注,共十卷。

〔2〕指周作人的女儿周静子。当时在北京孔德学校读书。

210904①致周作人二弟览:昨日齐寿老上西山,托寄《净土十要》一部,笔三支并信,自然应该已经收到了。エロ样〔1〕之童话我未细看,但我想多译几篇,或者竟出单行本,因为陈义较浅,其于硬眼或较有益乎。

此间科学会开会,南京代表云,"不宜说科学万能!"此语甚奇。不知科学本非万能乎?抑万能与否未定乎?抑确系万能而却不宜说乎?这是中国科学家。五日起大学系补课而非开学,仍由我写请假信乎,望将收信处见告如"措词"见告亦可。寄潘垂统之《小说月报》已可付邮乎?望告地址。附上孙公信,可见彼之"搁起"情形也。

兄树上八〔九〕月四日

注释:

〔1〕エロ祥日语:爱罗先生,指爱罗先珂。

〔2〕科学会指中国科学社于一九二一年八月二十日至三十一日在北京清华园举行的全国科学大会。

210904②致周作人二弟览:某君之《西班牙主潮》〔1〕送上。《小说月报》前六本尚在季市处,倘某君书中无伊巴ネヅ〔2〕生年,则只能向图书馆查之,因季市足疾久未到部也。

中秋寺赏俟问齐公后答。

女高师尚无补课信来,但此间之信,我未能全寓目,以意度之,当尚未有耳,因男高师〔3〕亦尚无之也。山本云:因自动车走至御宅左近而破,所以今日未去,三四日内当御伺フ〔4〕云云。其自动车故障一节虽未识确否,而日内御伺,则当无疑也。

土步君昨日身热,今日已全退,盖小伤风也。胡适之有信来(此信未封,可笑!),今送上。据说则尚有一信,孙公藏而居于浦镇也。彼欲印我辈小说,我想我之所作于《世界丛书》不宜〔5〕,而我们之译品,则尚太无片段,且多已豫约,所以只能将来别译与之耳。

《时事新报》乞文,我以为可以不应酬也。捷克罗卜,已于今日勉强忒完〔6〕,无甚意味,所以也不寄阅,雁冰又曾约我讲小露西标〔7〕,我实在已无此勇气矣。

商务印书馆之《妇女杂志》及《小说月报》,现在只存《说》第八(已[以]前者俱无)大约生意甚旺也。余后详。

兄树上九月四日夜

注释:

〔1〕《西班牙主潮》即《西班牙文学的主流》,美国福特(J.D.M.Ford)著。

〔2〕伊巴ネヅ伊巴涅思。

〔3〕女高师即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当时周作人在该校讲授欧洲文学史。男高师,即北京高等师范学校。当时鲁迅在该校讲授中国小说史。

〔4〕自动车汽车。御宅,尊府。御伺フ,拜访。这都是日语。

〔5〕《世界丛书》专收世界各国名著的译文丛书,一九二○年起,上海商务印书馆陆续出版刊行。后来鲁迅、周作人、周建人合译的《现代小说译丛》和鲁迅、周作人合译的《现代日本小说集》都曾列入该丛书。

〔6〕这里指译《近代捷克文学概观》毕。

〔7〕讲小露西标露西标,日语:俄罗斯。这里指沈雁冰请鲁迅介绍小俄罗斯(乌克兰)文学。后来鲁迅从德国凯尔沛来斯《文学通史》中译成《小俄罗斯文学略说》一文,载《小说月报》第十二卷第十号。

210905①致宫竹心竹心先生:前日匆匆寄上一函想已到。

《晨报》〔1〕杂感本可随便寄去,但即登载恐也未必送报,他对于我们是如此办的。寄《妇女杂志》的文章〔2〕由我转去也可以,但我恐不能改窜,因为若一改窜,便失了原作者的自性,很不相宜,但倘觉得有不妥字句,删改几字,自然是可以的。

鲁迅就是姓鲁名迅,不算甚奇。唐俟大约也是假名,和鲁迅相仿。然而《新青年》中别的单名还有,却大抵实有其人。《狂人日记》也是鲁迅作,此外还有《药》《孔乙己》等都在《新青年》中,这种杂志大抵看后随手散失,所以无从奉借,很抱歉。别的单行本也没有出版过。

《妇女杂志》和《小说月报》也寻不到以前的,因为我家中人数甚多,所以容易拖散。昨天问商务印书馆,除上月份之外,也没有一册,我日内去问上海本店〔3〕去,倘有便教他寄来。《妇女杂志》知已买到,现在寄上《说报》八月份一本,但可惜里面恰恰没有叶,落〔4〕两人的作品。

周树人九月五日

注释:

〔1〕《晨报》杂感指宫竹心作《厘捐局》。

〔2〕寄《妇女杂志》的文章指宫莳荷的《差两个铜元》。

〔3〕上海本店指上海商务印书馆总店。

〔4〕叶,落指叶绍钧和许地山(落花生)。

210905②致周作人二弟览:伊巴涅支说〔1〕的末一叶已收到了。大学已有开课信来,我明日当写信去。女师尚无,此回开课,只说补课,尚未提及新学年功课,我想倘他来信,只要照例请假便可(由我写去),不必与说此后之事也。如何复我。中秋节寺赏据齐寿山说如下:大门四吊二门六吊南门即后门六吊如不常走则四吊已够?方丈院听差三或四元以上兄树上九月五日夜〔1〕指《颠狗病》,参看210825信注〔3〕。

210908致周作人二弟览:イべネヅ的生年,《小说月报》中亦无,〔1〕且并"五十余岁"之说而无之。此公大寿,盖尚未为史家所知,跋〔2〕中已改为"现年五十余岁"矣。

查字附上,其中一个无着,岂拉丁乎?至于Tuleries则系我脱落一i字,其为"瓦窑"无疑也。光典〔3〕信附上,因为信面上还有"如在西山赶紧转寄"等等急煞活煞的话。现代少年胜手而且我洸,真令人闭口也。署签"断乎不可"!

我看你译小说,还可以随便流畅一点(我实在有点好讲声调的弊病),前回的《炭画》〔4〕生硬,其实不必接他,从新起头亦可也。

孙公已到矣。

我十一本想上山,而是日早上须在圣庙敬谨执事,所以大约不能上山矣。余后谈。

兄树上九月八日夜

注释:

〔1〕这里指《小说月报》第十二卷第三号(一九二一年三月)沈雁冰作《西班牙写实文学的代表者伊本纳兹》一文。

〔2〕指周作人的《颠狗病》译后记。

〔3〕光典邰光典。当时他因准备筹办《妇女之桥》函请周作人寄稿和题刊头(故鲁迅下有"签署'断乎不可'"语)。胜手而且我侭,日语,随便而且任性,只顾自己,不管别人的意思。

〔4〕《炭画》中篇小说,波兰显克微支作。周作人于一九○九年用文言翻译。一九一四年四月由上海文明书局出版。

210911致周作人二弟览:你的诗〔1〕和伊巴涅支小说,已寄去。报上又说仲甫走出了,但记者诸公之说,不足深信,好在函系挂号,即使行卫〔2〕不明,亦仍能打回来也。

现在译好一篇エロ君之《沼ノホトリ》拟予孙公,此后则译《狭ノ笼》〔3〕可予仲甫也。你译的"清兵卫卜胡卢"〔4〕当给孙公否,见告。

淮滨寄庐〔5〕信寄上,此公何以无其"长辈"之信而自出鹿爪ツイ〔6〕之言殊奇。旁听不知容易否,我辈自无工夫,或托孙公一办,倘难,则由我回复之可也。

表现派剧,我以为本近儿戏,而某公一接脚〔7〕,自然更难了然。其中有一篇系开幕之后有一只狗跑过,即闭幕,殆为接脚公写照也。

批评中国创作,《读卖》中似无之,〔8〕我从五至七月皆翻过(内中自然有缺)皆不见,重君〔9〕亦不记得,或别种报上之文乎?

コホリコ.コ之蓄道德云云,即指庐山叙旧而发,闻晨报社又收到该大学全体署名一信,言敝同人中虽有别名"ピンツン"者,而未曾收到该项诗歌,然则被赠者当系别一ピンツン〔10〕云云,大约不为之登出矣。夫被赠无罪,而如此齗齗,殊可笑,与女人因被调戏而上吊正无异,诚哉如柏拉图所言,"不完全则宁无"〔11〕也。

兄树上十一日下午

注释:

〔1〕指周作人的《病中的诗》和《山居杂诗》,后载《新青年》第九卷第五号(一九二一年九月)。

〔2〕行卫日语:去向。

〔3〕《沼ノホトリ》即《池边》,《狭ノ笼》,即《狭的笼》。都是爱罗先珂的童话,鲁迅的译文前者载一九二一年九月二十四日至二十六日《晨报》副刊,后者载《新青年》第九卷第四号(一九二一年八月)。

〔4〕《清兵卫卜胡卢》即《清兵卫与壶卢》,短篇小说,日本志贺直哉作,周作人的译文载一九二一年九月二十一至二十二日《晨报》副刊。

〔5〕淮滨寄庐未详。

〔6〕鹿爪ツイ日语:装模作样。

〔7〕指宋春舫,浙江吴兴人,戏曲评论家。接脚,讽指接手。"一只狗跑过即闭幕",指宋译《未来派戏曲四种》中的第四个剧本,载《东方杂志》第十八卷第十三号,其全部内容为:只有ヘ条狗意大利F.Cangiullo原著登场人物???......

一条街;黑夜。冷极了,一个人也没有。

一条狗慢慢跑过了这条街。(幕下)

〔8〕疑指日本清水安三作的《中国当代新人物》。据清水回忆:"大正十年......我在《读卖新闻》上......连载了题为《中国当代新人物》一文。其中一章标题是《周三人》,评论了周树人、周作人、周建人三人"(见日本《文艺春秋》一九六七年五月号所载《值得爱戴的老人》)。

〔9〕重君即日本人羽太重久,周作人的妻弟。

〔10〕コホリコ.コ,ゾンツン均未详。

〔11〕"不完全则宁无"易卜生诗剧《勃兰特》中主人公的话。按勃兰特当时曾有人译作柏拉图。

210917致周作人二弟览:三弟今日有信,今寄上。

查武者小路〔1〕的《或日ノ一休》系戏剧,于我辈之小说集不合,尚须别寻之。此次改定之《日本小说》目录,既然如此删汰,则我以为漱石只须一篇《一夜》,鸥外〔2〕亦可减去其一,但《沉默之塔》太軽イ〔3〕,当别译;而若嫌页数太少,则增加别人著作(如武者,有岛〔4〕之类)可也。该书自然以今年出版为合,但不知来得及否耳。

我自从挤出捷克文学后,现在大被补课所轧,因趣味已无而须做讲义,是大苦也。此次已去补一次,高师不甚缺少,而大学只有听讲者五枚,可笑也。女师之熊〔5〕仍不走,我以为倘有信来,大可不必再答,即续假亦可不请,听其自然,盖感情已背,无可弥缝,而熊系魇子,亦难喻以理或动之以情也。我为《新青年》译《狭ノ笼》已成,中有テャヅ〔6〕拟加注,查德文字典云"Rádscha,orRájh=土着[著]的东印度侯爵"未知即此否,以如何注法为合,望告〔7〕知。至于老三之一篇,则须两星期方能抄成,拟一同寄去,因豫算稿子,你已有两次,可以直用至第五期也。

中秋无月。今日《晨报》亦停。潘太太之作尚佳,可以删去序文,寄与《说报》,潘公之《风雨之下》,经改题而去其浪漫チク〔8〕之后,亦尚不恶也。但宫小姐之作,则据老三云:因有"日货"字样,故章公颇为踌躇。此公常因女人而べンダン〔9〕,则神经过敏亦固其所,拟令还我,转与孙公耳。

《说报》于我辈之稿费,尚不寄来,殊奇。我之《小露西亚文学観》系九日寄出,已告结束矣,或者以中秋之故而迟迟者乎。家中俱安,勿念。余后谈。

兄树上九月十七日

注释:

〔1〕武者小路实笃(1885--1976)日本作家。著有小说《见过世面的人》、《爱和死》等。鲁迅曾译过他的四幕剧《一个青年的梦》。

〔2〕鸥外即森鸥外(1862--1922),日本作家。著有小说《舞姬》等。《沉默之塔》曾由鲁迅译载于一九二一年四月二十一日至二十四日《晨报》副刊,后收入《现代日本小说集》。

〔3〕眆イ日语:轻微。

〔4〕有岛即有岛武郎(1878--1923),日本作家。著有小说《一个女人》等。鲁迅曾译过他的短篇小说《与幼小者》、《阿末的死》等,后收入《现代日本小说集》。

〔5〕女师之熊指熊崇煦,字知白,湖南长沙人。曾留学日本。后任教育部编审员、佥事,湖北教育厅长等职。当时任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校长。

〔6〕テャヅ鲁迅后来译作"拉阇",并加注云:"Rajah,东印度土著的侯王,旧翻曷罗阇者即此。"〔7〕疑指《结群性与奴隶性》。英国戈尔敦著,周建人译载于《新青年》第九卷第五号(一九二一年九月)。

〔8〕潘公之《风雨之下》参看210731信注〔3〕。浪漫チク,浪漫谛克。

〔9〕章公べンダン指章锡琛。参看210806信注〔7〕。

211015致宫竹心竹心先生:来信收到了。本星期日的下午,我大约在寓,可以请来谈。

《救急法》〔1〕可以姑且送到商务馆去试一试,也请一并带来。

馆[余]面谈。

周树人十月十五日

注释:

〔1〕《救急法》宫竹心友人所译的一本医学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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