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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拉姆斯检验着中国听众

得道则立 作者:杨道立


勃拉姆斯检验着中国听众

同为年终岁尾隆重登场,新年音乐会和春节联欢晚会给人的心理暗示大不相同。绝对的舶来品,贯穿着世界名曲;动辄维也纳金色大厅,好像还得有一首《蓝色多瑙河》;以至于,非得在《拉德茨基进行曲》中拍红手掌方可罢休。这是不少中国听众对新年音乐会的格式化印象。

就像没人会精确记得自己何时学会贴窗花放鞭炮,喜欢新年音乐会的人,也不会把1987年中央电视台引进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来龙去脉挂在嘴上。本来是外国人出自商业目的做的事嘛,对接成功,不到30年,在中国,新年音乐会已成气候,甚至接近春晚,成了期待中的城市生活的某种习俗;更被媒体誉为“给热爱音乐的人们送来的新年第一缕阳光”。

于是乎,施特劳斯家族,圆舞曲,小品式的轻松……商业激情+媒体攻势,呼啦啦蔓延。

倘若用下半场几十分钟诠释一部无标题引领,且有多个乐章的交响曲;乐章间还不能鼓掌;也就是说,让浪漫主义全盛时期的复古者——勃拉姆斯先生悍然出场。观众能坐得住吗?

见过世面的基本观众,虽已学着臧否指挥家,不需要提示将手机调到静音,穿戴与空间亦越发合拍,但,耳鼓里承载的新年音乐会曲目多为华尔兹、波尔卡,一下子给他们灌输结构工致、追求深刻的勃拉姆斯纯音乐,未免太一本正经。

消化外来文化颇有先天优势的大连,拥有一大批新年音乐会拥趸。虽跟着消费冷暖起起伏伏,今年也只有五台像模像样的新年音乐会;包括勃拉姆斯在内,占五分之三分量归属政府的惠民工程。显而易见,这种举措,对打着维也纳、世界顶级、××大师旗号,随便组个草台班子到中国捞钞票的虚火不无打击。

音乐对灵魂的滋养和塑造,是潜移默化的,也是最有力量的。东方人西方人,对“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同理共情。不再被单纯的商业目的裹挟,正本清源地,具有欢欢喜喜传递多元文化功能的新年音乐会,在商业与文化理想的共同驱动下,越发地彰显了城市精神生活的提升。

坚守20年的“亿达之声”,今年邀请到德国哥廷根交响乐团,在有意无意间,采用勃拉姆斯像“日落时分的荷兰”风景画那样,来检验听众的鉴赏水平。成也罢败也罢,不试试,怎知结果?

当听众从努力聆听到深入其中,从感性到理性,一点点唤起独特的纯个人的内心体验……那种洗耳恭听的虔诚,确乎超越了操办音乐会人最初的想象!

毋庸讳言,主办方和指挥家很会讨巧。他们这样设计:用中国音乐家李焕之的《春节序曲》为整场音乐会“开锣”,再以中央音乐学院教授唐建平的《亿达交响》为勃拉姆斯暖场,待大家熟悉的《匈牙利舞曲》响起,上半场,便很快形成高潮。中场休息时分,祥瑞的社交气氛,让人不仅仿佛听到新年钟声沁出的喜悦,还能感受到音乐语言氤氲在空气中的尊重、高尚和美好。这让作于1887年夏天的《D大调第二交响曲》,不待响起,便具有了某种处于揣测中的神秘。哦,勃拉姆斯,你真的来了吗?下半场,我们可是听你的喽!

完全不必担心,大连观众绝对不会让这位“B先生”“陷入尴尬”。一曲终了,场上响起热烈掌声。待指挥家穆勒用《小嘴不停》波尔卡+《嘀咕嘀咕》+陌生的现代《伦巴》三首Encore(安可)作为礼节性的诚意交流,听众便一层层一阵阵地陷入狂欢。那种热烈,包含接待陌生贵客的刻意与听得很过瘾的感激。

音乐会结束,听众的议论又回到新古典主义的勃拉姆斯那儿:“这个老‘B’有意思。”

“没觉得勃拉姆斯听不懂啊?! ”

建市不足百年的大连,诞生于勃拉姆斯离世之后。而历史就是这样被音乐温暖地衔接。

2014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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