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寻找温泉

听人说，日本人最爱温泉了。据说，公司组织旅行，那些日本女孩子一见温泉就要跳进去泡一番，似乎不去温泉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不解，大概这就是他们的温泉文化吧？不仅是女的，男的也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那么初冬的一天，没有想到我竟也搭上海轮，从大阪驶往九州岛大分县，在船上航行了11个多钟头之后，天亮时分，我踏上了别府市的土地。举目四望，但见到处都在冒烟，乍看还真以为是哪家失火了呢，或者是发生了山火。但，都不是，那是温泉。别府号称“温泉之乡”，处处是温泉，来这里的人，鲜有不去泡温泉的。

我们住在“太阳谷”，离码头很近，但日本酒店一般15点才能入住，只好先把行李托管，自己才可轻松上阵。问服务员，附近有什么代表性的温泉，她们说：“不老泉。”光听那名字就很吸引人，长生不老？谁不想？那快快去吧！

走一点路便到了，那家温泉其貌一般，毫不张扬，静静地立在那里，好像街坊邻里似的，平易近人。收费不贵，才100日元。来泡的人大多上了年纪，他们绝大多数穿着街坊装束。男浴池只有五六人，在温泉里泡，怡然自得，其中一条中年汉子还一面搓身，一面引吭，用他低低的嗓音唱日本风味的民间小调，似曾相识，但我又说不出是什么歌。大概是《柔道龙虎榜》之类吧？

再去附近的竹瓦温泉，好像比不老泉庄重些。一进门，坐在收费处的中年女人详尽地解释了一番。进到“男浴”更衣，赤条条滑进池子里，温泉水暖，毛孔好像都张开了。全池也是五六人，有两个中年人在池边的淋浴水龙头边一面刷牙、剃胡须、冲凉、擦背，一面用我听不懂的日语聊天，自在得好像在自家一样。我听着那抑扬顿挫的音调，不觉眼皮沉重。忽然又滑下一条汉子，我惊醒，一看，是个年轻西方人，二三十岁的样子，也不吭声，他泡了不到10分钟，便起身抹干更衣走人。我也匆匆离开，走出浴室，到大厅休息室小歇。陆续又来了两个外国男女，在询问洗温泉事项。

别府以温泉著称，来这里旅游，都是奔着温泉而来的，因为除了温泉，并没有太吸引人的名胜风景点。其实，光是温泉就已经够叫人眼花缭乱的了，哪还顾得其他？

别府温泉极多，放眼望去，到处皆是，凡是冒烟的都是温泉的标志。日本是火山活跃的岛国，温泉多得不可胜数，而别府更是以温泉著名，它共分八大温泉区：滨协温泉、别府温泉、龟川温泉、柴石温泉、铁轮温泉、观海寺温泉、明矾温泉和崛田温泉。竹瓦温泉和不老泉便属于别府温泉区。既然想要探个究竟，当然我也不会仅此就满足，于是从别府电车站乘巴士上山，去看白丝瀑布。远远就望见那水流飞溅而下，我们赶紧冒着毛毛雨下车，徒步而上。爬到跟前，那瀑布也只不过是一道小瀑布而已，不知何故，名声竟然会这么响！倘若所抱的希望太大，我看十有八九会失望。幸好我们只是看看而已，顺便拍了相片便满足了。那雨中瀑布的姿态，有寥落的神情，别有一番风味。既然到了这里，何不就近顺道去一下崛田温泉？这半山上的温泉，又是一种风情，老板娘一开口言明，没有香皂，我暗想，温泉怎么会没有香皂呢？但也没问，她们只讲日语，问了也白搭。没有便没有吧，反正只是看个大概，不必计较。这里人进人出，比较热闹，有的人开着车子来，大概路途较远，并不是街坊。走进去，但见男温泉分两处，一部分在室内，另一部分在室外，是露天的，各有捧场客。我本想跑到露天温泉试试，无奈一开门，便感到一股冷风扑面，我打了个冷颤，算了算了，还是不要去充当勇士，乖乖地在室内浸温泉好了。

最奇特的遭遇，该算是在山上铁轮温泉区的铁轮蒸汤遇到的小插曲了。沿着小径往下走，那“蒸汤”就在眼前，它上面还标着“足蒸（无料）”（免费烫脚）的字眼，许多年轻男女坐在相连的两间小室里，里头各有两张椅子，他们各自把双脚伸进去，原来是在烫脚呢。

还是过去浸温泉吧。进得门来，那日本大婶又是一轮日语，听得我似懂非懂。进得男浴室，我依照惯例脱下衣服就往池里跳，与我同时进来的一个爱尔兰年轻人，不到30岁吧，就坐在水龙头前冲凉。我正泡着，忽然有人拍我后肩，回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那大婶赫然站在池边，指手画脚不知说什么。看那身体语言估计是叫我上来，在大庭广众之下要赤裸裸地现身她面前，无论如何有点迟疑，有点尴尬。但她不容分说，便伸手抓我上来，又转身叫那正在冲凉的爱尔兰小伙子，示意我们跟着她走出浴室，又是一番鸡同鸭讲。我们大概也猜得到，是叫我们换上浴袍，钻进暗暗的密室里，仰面躺在铺着麦秸的床上，身子底下有滚烫的石头。我给焗出一身汗，正寻思要不要弃床逃出去，老板娘的敲窗声响起——8分钟到了！

我舒了一口气，和那爱尔兰年轻人相视苦笑，相继爬出那密室，再度浸温泉去了。我望着那从我身上掉下，漂在水面的三两根麦秸发呆，那老板娘是够尽职的了，本来来客交了钱，你去不去焗桑拿是你的事，何必这么认真？但她不，她要把应做到的服务完成，甚至不惜冲进来把我们抓回去。事后这历险记让我又好气又好笑，给温泉之行平添一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