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故乡月最明

今天又是一年中秋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我的故乡在赣南的一个小山村，山村二面环山，一条小河穿村而过。村外的公路南北向各有个入口，将山村与外面的世界连在了一起。今夜山村显得格外美好，一切皆缘于月圆之时，兄弟姐妹与年迈父母还能“小住京华，早又是，中秋佳节”，一家人能团圆于甲桂林家中赏月“把酒问青天”，这岂不是我们的福气与美满？看着这丰盛的月夜，就自然想起了儿童时那贫困艰难且快乐的时光。平时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假如能闻到一点肉香味那更是一个快乐的事，有肉香加上白米饭又不多，我们狼吞虎咽两三下就争着把饭扫精光。母亲看着我们的样子，只好再加点番薯丝之类的东西蒸给我们将就一顿，我们也不顾长辈吃了没有，闻着肉汤的香，照样吃得津津有味，那就是我们那个年代最好的享受，也是今生今世心中最悠长且珍惜的乡愁，也是我们这代人最深的记忆。

今夜月明人尽望，“江山如画，望中烟树历历”。数千年来华夏天涯之人间或是九天或是龙宫在八月十五之夜皆有祭拜月神吃月饼之俗，而所祭的这个月当是人间最美也最愁的月吧。《帝京景物略》云：“八月十五日祭月，其祭，果饼必圆，分瓜必牙错……彻所供，散之家人必遍……女归宁，是日必告返夫家，曰团圆节也。”今年中秋节，感觉较往年来得快些。在桂子飘香的圆月之夜，一家老少尽欢快乐，金樽美酒，举杯邀月，“我醉拍手狂歌”。这时，让我想起艾青的诗：我的思念是圆的/八月中秋的月亮/也是最亮最圆的/无论山多高/海多宽/天涯海角都能看见它/在这样的夜晚/会想起什么/我的思念是圆的/西瓜/苹果都是圆的/团聚的人家是欢乐的……读诗深思，我们此时不正是享受着那圆的西瓜、苹果与团聚的人家吗？“昨风一吹无人会，今夜清光似往年。”在往年里的中秋也都没有今夜的热闹，更没有今夜的丰盛。尤其是80年代以前的中秋，我们这代人过中秋也可以说是望中秋，能吃上一块月饼、一个苹果那是很奢望的事。但母亲很会想办法，用点米浆加点蔬菜做成月饼让我们众多兄弟姐妹一饱口福与眼福，至今想起来那渗透着母亲那农村女人智慧与灵巧的米香与菜香的月饼，成了我心里最美的记忆，也是我们兄弟姐妹童年时最珍贵的时光。

今夜的圆月，不是昨天或明天的所能比的，也不是上月和下月的所能比的。每年的中秋，我都翼盼着，那是童年时，求学时，工作时，成家时，立业时，乃今日甚是今后的一种难忘的念想。我们农村人对中秋与春节很是看重的，但为了生活，为了求学，为了立根，有时我无奈着放弃这种团聚与快乐。我记得，从念初中开始至大学毕业的那些年间，我和弟弟更多的是在月华清辉下读书，在世俗的喧扰外，沉浸于自己泛舟的学海，努力去编织一生的梦想，奋力拼搏着未来旭日般的希望。当我考上大学后，弟弟又考取中师后，父母也升起了太阳般的笑容与诸多的希望，姐妹们也都感到了无比的荣光。为了读书，父亲母亲，姐姐们在家努力地耕地，种菜，养猪，那是年复一年又一年，那是全家托起明天的太阳。这样的感受随着年岁的增长，愈来愈烈，这样的情感是我们的儿女孙辈无法体会的一种情愫，以致当小辈稍懒惰时或不够勤勉或不太听话时自己总会有一种不安，也非教训他们几句不可，但是他们难懂那是千金难买的良药，或许睌辈们听多了也就觉得无关紧要了。日久天长，我想他们只有在今后的生活中历经磨炼后，慢慢才能体会其中的道理。当下，按现在流行的话说那也许是我们两辈人之间有代沟吧。无论如何，我们的情与爱是上要孝至父母，下要孕于儿孙的。为此每当父母有病时，我心则忧，期许他们安康，与我们相守的日子长久一些。所以当从北京远道归来的侄女与侄女婿回到我们南方故乡过中秋时，注定今年中秋有着别样的美，有着别样的情，这样的美与情让我们金樽美酒斗十千，抚琴歌赋起蹁跹，一家人其乐融融，幸福溢表，那真是醉哉，真是美哉！

数十年过去，就如夜里一声叹息。每当月圆之夜，青女素娥斗婵娟，吴刚捧起桂花酒时，我会举杯邀月，静思遥看那轮圆月在薄云里穿梭，映着几丝羽毛的星光，伴着如西子明眸的金色的小舟流淌在庭院疏落的枝桠上的景致，活泼可爱，美妙极了。今夜的圆月正从山间松枝顶头、青瓦翠竹枝头冉冉升起，我们坐在院子里向天空祭拜了月神，请她们品尝人间月饼与美酒，以还她们人神三生三世之缘，千年等一回的情爱。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天地之情有月作证，中秋圆月为有情人终成眷属早早牵好了红线，相爱的人从此执子之手，情定终生。小女玲玲与海平，侄女珠珠与田歌皆已百年好合，择日举办隆重的婚宴，今夜月满，人圆，应是家人对她们最美的祝福且福禄绵长吧。我们姐妹中的下一辈也已成家，外孙晓锋有二个小孩，燕妃也添一宝贝女儿。洁琼、方友均有了自己的儿女，高闻、保闻已参加工作，嘉宁正读大学，泽连也已就读小学，在这些晚辈里头，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学习中正书写着大家庭的新篇章。说起他们兄弟姐妹，晓锋、燕妃我是很认可的。晓锋白手起家，日子越过越红火；燕妃是很争气的一个女孩，我记得她在读初中时，写了一篇文章，题目大约是《我没有见过面的妈妈》获得全市一等奖，字里行间满是思念与亲情，感动得全校师生泪流满面。如今她本科毕业又读完了研究生，且参加了工作，看到她幸福美满的日子，我们很是欣慰的。我想很多年轻人在抱怨的时候，不妨从自己努力开始，前面将是另一番美丽的风景，那待到中秋月圆时，收获的将是人生的硕果与微笑。月儿已到中天，我随月云中漫步，感受着“月中清露点朝夜”的美妙，想起童年时光常唱的歌谣：“中秋月，净无瑕，圆如镜子照我家。打谷场边屋檐下，照着地上小娃娃。娃娃牵手同玩耍，转个圈儿眼昏花。一不留神摔地下，云里月姐说他傻。”如今，这轮明月随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从远古走来，又伴随着一代又一代的人朝未来走去，在走来又走去的时空点上，我想起李白的诗：“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照古时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我们望月抒怀，韶华易逝，冯唐已老，何不来一首《霓裳羽衣曲》？对月当歌，吟诗曼舞，当一回神仙，醉酒快意，醉在月明，醉乎山水间。看着父母，想着往事，望着晚辈，想望未来，感慨当歌，注定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夜已深，今夜月儿分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