笹舟
盐田高级中学海梦文学社 陈牧冰
年姨1996年离世,是在我出生的前一年。
我只在照片中见过这个鱼尾细纹白发梢的中年女人,平凡而又普通。
据说,年姨在世时,性格娴静懦弱,却在吵架时比谁都吼得凶,且是得理不饶人,尤其是与乔叔。二人常常由拌嘴变成厮吵,江浙的吴侬软语早就被磨平了棱角。后来乔叔随部队进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年姨也跟了去,美其名曰怕乔叔着了道,回不去了,小女子气息显露无遗。
边疆悠悠的气息和漫天沙尘代替了氤氲水气,夫妻之间的争吵愈发不休,宽广的胸怀和似水柔情早已成为往事。
我曾看到过一些残破的镜框和豁口的古董花瓶,都是他们当年的杰作。我便更加好奇年姨当时为什么不留在无锡,两人南北相隔,总不至于日日见面恨得牙痒痒;也问乔叔明知两人性格不合,干吗非要结为连理?
这一直是个谜团。
再后来,年姨去世,乔叔收拾收拾家当,回到无锡。
家中人都劝乔叔再寻一个,毕竟以后的日子还漫长艰辛,乔叔说不,只是带着儿子在无锡继续营生,从部队退役下来的军人,纵使日子过得不顺也不提一个“苦”字。
初三暑假,我去了趟无锡,再见乔叔,人已见老,黑发稀疏,守着一方园子,养花割草种种小菜,乐此不疲。他常常倚在园子墙壁上,抽着没有人再抽的卷烟,盯着园子角落里的刺槐,半天出神。
“那是我妈以前种的”,我表哥指着刺槐,示意我看。似乎还是像小树苗一般,只不过开了坠坠的白花,很是耐看。“我爸呵护这些小枝子,就是不会养,拿着把剪乱剪一气,完了还乐,哪次不是我重新瓤回来。”表哥无奈的说。我看向乔叔,衣衫有些不整,吐出的烟雾和阳光混合遮住了整个脸,狂放又优雅。
他把自己当成了一叶方舟,慢慢漂着,破罐子破摔。
“我还记得她闹腾起来的样子。”乔叔望着细丫树枝,像是在自言自语。光和影重叠在身上,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指导老师:石炳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