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中古时代·隋唐时期(上册)

第四节 唐代的乐曲和曲子词

中国通史 作者:白寿彝总主编;王桧林,郭大钧,鲁振祥卷主编


  第四节唐代的乐曲和曲子词

  唐代的乐曲,就曲式结构说,可以分为两大类:一是杂曲子,是独立小曲,一般都比较短。二是大曲,是包括许多乐章的具有固定结构的大型套曲。其中有些小曲是可以独立的或原是独立小曲而被编入大曲的。大曲都和舞蹈结合。它的曲式是继承了和大曲,而又借鉴西域大曲而形成的,结构相当复杂。唐代乐曲很多,唐崔令钦《教坊记》、段安节《乐府杂录》和宋王溥《唐会要》中,比较集中地记录下来一部分。《教坊记》所录杂曲子及大曲,多半是开元、天宝年间流行的乐曲,或出于传统音乐,如《乌夜啼》、《广陵散》本为清商曲;或来自各地民间,如《凉州》来自今甘肃武威,《伊州》来自今新疆哈密,《赞普子》出于藏族地区;或出于宫廷音乐家的创作,如《秦王破阵乐》;也有外来乐曲而经改编者。搜集的范围很广。

  唐代的歌词有歌诗,有曲词。歌诗指齐言诗,大部分是五言或七言绝句体。这种形式是民歌的基本形式,在配合乐曲时有广泛的适应性;何况律诗讲究语音的高低升降,本身已具有音乐的谐和特点,只要演唱时依照乐曲的旋律,在节奏上加以适当的处理,就能和曲调配合。曲词即曲子词,是严格依照乐曲的节拍所填写的长短句体的歌词,即文学史上所说的“词”。其中除极少数始终保持齐言体的唱词以外,不包括歌诗。填过长短句的乐曲,即称为“词调”,是唐代乐曲的一部分。早期的词调中有许多是教坊曲。教坊曲是当时最流行的乐曲。

  从敦煌壁画中的世俗乐舞图,可以想象当时民间的宴饮歌舞活动。唐薛用弱《集异记》记载过这样一个故事:“开元中,诗人王昌龄、高适、王之涣诣旗亭(酒楼)饮。梨园伶官亦招妓聚燕(宴)。三人私约曰:‘我辈擅诗名,未定甲乙(名次),试观诸伶讴诗分优劣’。”他们果然听到,伶人先唱高适的《哭单父梁少府》诗,后唱王之涣《凉州词》。这个故事反映了唱诗的风气。很多词调在填入长短句之前,都由歌诗配合过。如《阳关曲》原来的乐曲名称失考,这个词调是由于最初和王维《送元二使安西》诗配合而得名:“渭城朝雨浥清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不知当时如何咏唱。白居易《对酒》诗说:“相逢切莫推辞醉,听唱《阳关》第四声。”自注:“第四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可见咏唱时曾对文字进行调整。以后流传的《阳关三叠》又有不同的唱法。

  长短句曲词最早出于民间,已为敦煌曲子词所证明。经学者考证,敦煌曲子词中有些可能是盛唐的作品,但在写作技巧方面已经达到相当熟练的程度,因此推断这种长短句体裁的产生当在盛唐之前,大约在七世纪中叶唐高宗时。至盛唐时期,文人开始填写曲子词,但保留下来的不多。中唐时期,白居易、元稹等填了不少的词。他们和民间的音乐活动接触较多,不可能不受到民间曲词的影响。

  词调大部分出于民间乐曲。如《长相思》原名《湘妃怨》,是民间祭祀娥皇、女英时所用的乐曲。古代有个神话,说虞舜巡游云南,使二妃——娥皇、女英留居潇水、湘水一带。舜死了以后,“二妃泪下,染竹成斑。[二妃]死为湘水神,故曰湘妃”。白居易依照《湘妃怨》的节拍填词,此曲因而成为词调,改名《长相思》。白词第二首:深画眉,浅画眉,蝉鬓鬅鬙云满衣,阳台行雨回。巫山高,巫山低,暮雨潇潇郎不归,空床独守时。

  用《湘妃怨》曲调写巫山神女的传说。白居易《听弹》诗说:“分明曲里愁云南,似道‘潇潇郎不归’。”自注:“江南新词有云:‘暮雨潇潇郎不归’。”由此可以推断,《长相思》的前身即《湘妃怨》,《湘妃怨》是祭祀湘水女神的琴曲。白居易又有《忆江南》词三首,第二首: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明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自注:“此曲名《谢秋娘》,每首五句。”刘禹锡有《和乐天(白居易)春词,依曲拍为句》词。第一首:春去也,多谢洛城人。弱柳从风疑举袂,丛兰浥露似沾巾。独坐亦含颦。

  “洛城人”指白居易。白居易自称所填《长相思》词为“江南新词”,正是为了表示不同于齐言体的歌诗。他填写《忆江南》词,特别指出原曲为《谢秋娘》,而刘禹锡与白居易唱和的《忆江南》词,题目即标明“依《忆江南》曲拍为句”,可见这时文人填词还没有形成普遍的风气,还是一种新鲜的创作方式,所以需要作些说明。从此以后,作词的风气在文人中间就发展起来,盛行于晚唐五代,而大盛于两宋。

  关于唐代大曲的研究,根据唐代文献可以知道,大曲分为三大段,即“散序”、“中序”和“破”。每一大段包括若干“遍”,遍也是段的意思。早期的大曲歌词都是齐言诗,到宋代才有长短句体的大曲词(散序无拍,不配诗词)。

  我国的讲唱文艺源远流长,唐代的变文有了新的发展。在唐代,民间有“转变”,学者或认为即讲唱变文。按“转”或写作“啭”,是唱的意思。寺院利用这种形式宣扬佛法,但为了招引听众,募集布施,于是广泛采用社会题材。这种形式称为俗讲,所用说唱底本称为变文。《乐府杂录·文叙子》条记载:“长庆中(821—824),俗讲僧文叙(溆)善吟经,其声宛畅,感动里人。乐工黄米饭依其念四声‘观世音菩萨’,乃撰此曲(《文溆子》)。”唐赵璘《因话录》说:文溆举行俗讲时,“听者填咽寺舍”,可见深受群众赞赏。

  但唐代的变文直到敦煌莫高窟藏经洞被发现以后,大家才看到。关于变文的范围,说者多有分歧,现在暂时以说唱故事的文艺作品为限。就这批变文的形式说,可以分为三类:(1)有说有唱,是标准形式,占多数。(2)只唱不说。(3)只说不唱,和音乐无关。也许第二类说的部分不多,第三类唱的部分不多,在写定文本时便省去了,待讲唱时再临时补充。变文的咏唱部分,主要是五言或七言诗。大约佛教变文多采用佛曲,其他变文多采用流行乐曲。

  唐代的音乐资料,还有敦煌发现的乐谱和舞谱。乐谱是“工尺谱”,用“工”、“尺”等笔画简单的字记写唱名,有《倾杯乐》、《西江月》、《心事子》、《伊州》等九曲。这种记谱法不知始于何时,但发展到敦煌乐谱的记写水平,一定经历过相当长的实用过程。敦煌舞谱残卷包括《遐方远》、《南歌子》等六曲,还有《五段子》等三曲各一段,所用谱字有“令”、“送”、“摇”、“据”等,也是企图用最少的谱字记录下每个舞蹈的动作和结构。但无论舞谱或乐谱,记下来的都只是基本结构,在表演或演奏时都还需要乐伎临时依照乐舞规律加工,或即兴加以补充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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