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阁的丝物成为皇家供奉,备受尊荣,秋叶阁也在短短几年间名动天下,不但是因为它每年出产的上好丝物,更是因为当今的秋叶阁阁主:叶知秋。
一叶落知天下秋。
有人说,叶知秋若说“今天是秋天”了,那么到了第二天,天下人都要披上秋衣。
只因为他是叶知秋。
但这个意气风发、才高孤绝的商人,却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相貌。一个人也没有。
他的人与他的名同样神秘清冷。
我皱眉翻着手中的几张纸,抬眼问站在我身边的云逸扬:
“叶知秋的资料只有这些么……他从何而来?如何起家?喜好是什么?多大年纪?即使这些没有,也应该查查他平时看好哪些生意?与哪些人交往甚密?背后有没有皇族支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现如今用这些资料想要描述一个人,真是太少了。”
云逸扬回道:“叶知秋这个人神秘异常,崛起于江南也只不过是近两三年的事。但平时生意往来、抛头露面都是手下人在做,他从来不在人前露面,时或必要,也是先隔起重重帏帐隐于其后,对外只称自己身有痼疾,不便出面。所以现在凡大户商贾,虽然都和叶知秋打过交道,可却从没有一个人知道叶知秋是老是少,是男是女。”
“身有痼疾?”我不由掩口轻笑:“这个理由够烂的,我白衣第一个不信。”
云逸扬大笑道:“是啊是啊,这个叶知秋肯定没有白姐姐聪明。把自己弄得足可以把人吓昏过去,就没有人怀疑姐姐是女的了!”
我一怔,看着云逸扬一脸促狭的表情,不由哈哈大笑!他说的是宁王召我之事。宁王赵晟封地山西,三十余岁年纪,长相儒雅,谈吐不俗,虽是王族,却爱和文人雅士、三教九流交相往来。月前,不知这位风流王爷在哪里听到我的大名,非要邀我和云逸扬上府一聚。当天席上你斟我酌,一对一出,倒也非常起兴,但眼花耳热后,宁王偏要我摘下斗笠,看看我的真容:“素闻白衣辅佐归云庄少主,使归云庄如龙在天。想来被南北十二州称为鼎鼎大名的白衣卿相,必定也是个精明风流的人物,不知可否为本王摘下黑帏,赏面一观?”
我起身一揖:“王爷有令,草民不敢不从,只是白衣从小家遭大火,虽贱命保全,但容貌已毁,实是怕吓着别人,才用黑纱罩起。如若揭纱吓坏了王爷贵体,白衣才是百死难辞其咎。”我在黑纱后暗暗轻笑,发现自己又多了一样本事:拍马屁。
宁王一拈胡须,笑道:“本王什么没见过,白衣拿下黑帏就是。”我也不多言,伸手将斗笠黑纱掀起——
只听得宴席上突然响起七八声女眷的尖叫,接着是“劈里啪啦”的杯盘碎裂声,酒壶击破声,以及有人急速地抽气声,一时间宁王府热闹非常。
我唇边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慢慢地将黑纱斗笠戴回头上。
想到这里,我不禁和云逸扬相视大笑!戴斗笠遮面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我的面貌威严不足,清秀有余,若扮男人可真是不像,没法子才用黑纱遮住面孔,便于以男人身份出入榷市。但人总是喜欢怀疑,未免有像宁王这样的好奇者想一窥庐山真面目,于是在去宁王府之前,我便自己用牛油水粉在脸上涂来涂去,将一双大眼弄斜,又画了几道疤痕,化装成丑得真是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结果这计好得不能再好,经此一事后,各家商贾都知白衣人虽潇洒,但实际上却是个不能再丑的丑八怪。
我得意地一笑,对云逸扬说:“怎么样小鬼头,还是你白姐姐厉害吧!这个叶知秋如果有我这么两下子,也扮一个人见人怕的丑八怪,便不会那样气闷了!”
云逸扬没有答话,他突然定定地看着我,慢慢道:“白姐姐便真的是丑八怪,在我心中也是最美的女人!”这几句话他一字字说出来,语气异常坚定。
我心中一动,口中仍笑道:“这回叶知秋请山西五大织坊到他的别院一聚,归云庄更要好好准备才是,毕竟他掌握了江南最好的织染技术。归云庄能与这样的商人相往,也是我们之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