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内突然传来一阵抽气的声音,喝酒的人放下酒杯,说话的人停下说话,一个个瞠目结舌,只因为,在揭下面纱的一刹那,他们看到了江南第一歌妓的绝世风华。
我也微微抬头,向场中看去——
这一看之下,我不禁也呆在当场,口唇不住翕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人儿冰肌雪肤,眉目如画,口若含朱,眼波一轮,真有说不出的风流美丽。但只凭这些,即便优华再美貌十倍,也不足以让我目瞪口呆!
优华的眉目形容,简直太像我一个曾经熟得不能再熟的人,那个我在现代的死党兼室友——肖真真。
看到美丽的优华,柔媚的优华,我差点喊出肖真真的名字。我经由一场大变来到古代,几乎认为是永远也见不到肖真真的,可谁想到在这个场合,这个地方,我竟见到了如此熟悉的人影。
但我再看了一眼,便不禁轻叹:眼前的这个女子,虽然容颜艳丽无俦,但却不是肖真真——她的年纪比肖真真小,但眉梢眼角所带的风流柔媚之气,万万不是涉世未深的肖真真可比。天真可爱的肖真真在她面前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茶商顾之问是个落第秀才,说话带着三分文气,向我拱手笑道:“素闻白公子阅人无数却不好女色,没想到如今见到江南第一歌妓,竟也如此魂不守舍。”
我回揖笑道:“顾掌柜说哪里话来,优华姑娘如此人才又琴艺高绝,任是瞎子,也是一定要多看几眼的,何况白衣。”顾之问也不待我说完,一双眼睛早已飞回了优华身上。在场的商贾十有八九,都将眼睛在优华身上转来转去,仿佛只要这个绝世美人能多看自己一眼,多和自己说句话,便是最大的收获。
我看这优华年纪也只不过二十有余,却在在场的大商贾中长袖飘飘,圆转如意,时而巧笑倩兮,时而颦眉轻叹,时而喜笑颜开,弄得众人有一多半注意力都到了她的身上,飘飘然如云里雾里,浑不知身在何地。我心中轻叹,这个优华能如此精明伶俐,显然至少在风尘中已打滚过数多年。再回头看看身边的云逸扬,他却连头也不抬,一边喝酒,一边大口夹菜,优华的美丑好似根本不如这眼前菜重要。我眼中不禁露出赞许的笑意——
这才是我将要辅佐的人!仅弱冠之龄就能美色当前而面不改色,浑若无视,这个云逸扬日后定非池中物!
耳畔又听得优华柔媚清甜的声音响起:“若各位不嫌小女子嗓音粗鄙,小女子就为各位老爷公子弹唱一曲,为酒席助兴。”话音一落,顿时席上愈加喧哗。
优华好似已经看惯了这种场面,只轻轻一笑,将怀中瑶琴放在案几上,素手一挥,霎时曲音切切,如春风拂面。此时已是重阳将至的深秋时节,但花厅内却是旖旎风光,满室尽是春意。优华启朱唇,张皓齿,嗓音如迸珠玉,唱的却是白居易的一首《长相思》:
九月西风兴,月冷霜华凝。
思君秋夜长,一夜魂九升。
二月东风来,草坼花心开。
思君春日迟,一日肠九回。
白居易的这首诗本就是仿古乐府题作,写男女离别相思之情浅白深挚,情意并重,以女子口吻寓相思之苦,缠绵悱恻,为后世传为佳品,今再从优华口中以女子声音唱来,更是一番风味。唱过半阕,白丝帏后不知何时传出一缕笛声,与优华所弹之琴声相和,好似离人互诉别情,极尽幽怨。优华之音也愈加婉转:
……
十五即相识,今年二十三。
有如女萝草,生在松之侧。
蔓短枝苦高,萦回上不得。
人言人有愿,愿至天必成。
愿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
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
唱至“生”字,优华声音倏地一转,变得低沉婉约,慢慢低下,听得瑶琴“叮”的一响,一曲终了,场内欢声雷动。顾之问摸着胡子,摇头晃脑道:“今天晚生不但能听到优华姑娘的曲子,更能听到叶公子的玉笛吹奏,真乃三生有幸,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