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和暖
1、夏生,我想我是不是病了
入冬后的某一天,季节被一个梦所惊醒,梦里是一间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的木阁楼。她穿着白棉布睡裙,光脚丫踩着老旧的楼梯走上去,听见木隔板随着自己的脚步嘎吱嘎吱地响。手掌覆过积满尘埃的木扶手,可以看见清晰的五指印。头顶潮湿的天花板散发着重重的霉气,窗格上挂着的铁锁已锈迹斑斑,扑面而来都是灰尘的味道。
就是在那个阁楼上,看见嘉树出现在梦里。
一个瘦得不像话的女孩子,扎一个简单的马尾,右耳上一排闪耀的水钻耳钉,白色T恤上是无规律的抽象画,半截牛仔裤中露出藕段般白皙的小腿。季节现在还记得那个女孩的眼神,漆黑如墨的瞳孔如掏空了一般的凉。她的声音没有大的起伏,落在阁楼冰冷的空气里来来回回空空荡荡地响。笑笑地翘着唇一直在重复,季节季节,我是嘉树,我是嘉树。
梦醒之后,身体像被灌进满满的寒意,只能深深蜷在被子里,接着一整天便咳嗽不止。
裹着夏生的外套,和夏生并排坐在废弃的棒球场看台上,季节眼里是荒芜的一片。在一五一十地告诉夏生自己的这个梦后,说:“夏生,这几天耳边总有那女孩子的声音,一句句地唤着我的名字。呃,我想我是不是病了。”
一旁叫夏生的男生沉默不语。
风穿越过凉薄的空气一阵阵袭来,大片大片涌进季节的眼里,潮气氤氲。季节把头紧紧抵在男生的胸膛,轻声呢喃,呼出白色雾气:“夏生,我冷,抱抱我。”
“好。”夏生往季节这边靠近了些,手臂环过来,抱住正微微颤抖的女孩子,用他温热的掌心覆住她的眼睛,“季节,不要想太多,只要你能快乐,其他什么都无所谓。”
男生指缝间瞬间溢出滚烫的泪水。
2、嗨,我叫嘉树
今天的天气果然如电视里预告的那样准。
一大早,整座城都被大雾笼罩,视野里的所有都辨不清晰。季节无奈地拉上窗帘。季节边咳嗽边接过妈妈递过来的大红线织衫,有些不爱这样的颜色,问道:“一定要穿么?”
“不加衣服怎么行?看你那鼻涕流的。”埋怨女儿不懂得照顾自己,妈妈合上衣柜又说,“刚搬过来还没多少衣服,过两天给你买几件好看点的回来,这个先将就着穿两天。”
季节被催促着套上衣服,看着镜子里显得异常臃肿的自己有些可笑,无奈地出门。马路上的辨识度大概只有十来米的样子,汽车打着灯一字排开缓慢前行。校门口气宇轩昂的一对石狮子笼在雾气里,模糊了许多。
“季节!”身后一个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语调有些急促。季节回头,男生明朗棱角的脸若隐若现,她就这样在大雾里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
“夏生。”久未发出声音的喉咙有些干痒。季节轻轻“嗯”了一声,听见自己重重的鼻音,觉得难听极了。男生笑着迎上来,自然地握住季节冰凉的手掌,拉着女生同行。季节微低下头,没有说什么。
走了几步,夏生又亲昵地帮季节整了整衣领:“嗯,加衣服了,挺好,还没到最冷的时候,现在病了就不划算了。”
“是啊,一直不舒服。”季节点头,之后打趣道,“隔着这么远你怎么知道我在前面?”
“因为你是你啊,只要感觉到了就绝不会放你走掉。”平静似水的回答。季节感到手掌被握紧的力道加大,男生的拇指轻轻摩擦着自己的手背,有暧昧的疼腻感。季节转头,竟看见男生满脸的光亮闪烁,顿时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知道和夏生的初识是个怎样的天气,因为从季节有记忆起,身边就一直有一个这样兄长似的男生默默地呵护,要什么给什么。
初秋的晚上,两人结伴去江边,夏生还特意帮怕冷的季节准备好了薄外套。季节那时开玩笑地向夏生敬军礼,说“向季节的圆桌骑士——夏生同学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