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哭了出来。她想或许她始终喜欢眼泪滑下脸时的感觉。好真实。
最后她还是跑去了医务室,细心的女医生帮她上了药,包了纱布。医生问她怎么这么不小心把手弄成这样。她说是为了找一个从小陪她到大的东西。女医生笑着说,怎么能把人称为东西呢!习见皱了皱眉头说,我没有把人当成东西呀!女医生笑着说,从小陪你到大的“东西”难道不是说一个人吗?习见叹了口气说,能永远陪着你的肯定是东西,而不可能是人!
习见在去车棚的路上想,会不会真的有个人会永远陪在身边呢!从小陪到大的指环丢了,那么就找一个能从大陪到老的人吧。习见想到这里,便傻笑了一下,心里不再那么难受。只是习惯性地摸一下棉裙后口袋时,会感觉到无限空荡。
习见发现布蓝已经走了,于是气得往旁边自行车上狠踢了一脚。结果一脚给人家踢下了一个螺丝。习见吐了一下舌头,将螺丝拾起来放到了车筐里。结果发现车筐里有一个破作业本,上面的名字尽管被雨水浸得很淡了,但还是能看出是“布蓝”。字写得很丑,不可否认。哦,这是布蓝的车啊!习见忽然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大祸。赶紧回过头去看,只见布蓝抱着书包慢吞吞地朝这走来。
你走的哪条路,是从天上飞过来的,还是从地下钻过来的!布蓝说话的声音出奇地大,震得车筐里的螺丝转了一个圈。
习见没有说话,伸出右手接过书包,然后把医生给的消炎药和纱布塞到书包里。
两人弯腰开锁的时候,布蓝说,咦,你的爪子怎么了?被狗啃了?
习见看了她一眼,略微有些生气。心想这么大了还像一个没脑子的人,说话总是这么难听。于是没有回答,右手推着车一个人走在前面。布蓝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于是既没有再问也没有追上前去,就只是看着习见的背,沉默地跟在后面走。
就那样一直到习见的车快要越过校门口的黄线时,布蓝的心才忽然咯噔了一下。
习见右手忽然用力握了一下刹车,由于只握一个刹车的缘故,车并没有完全停下来,眼看着前轮就轧过了黄线,于是左手忽然抬起也用力握了一下左刹车。车前轮刚好在过黄线的位置停住了。
布蓝松了一口气,看着习见的裙摆在风中来回摆动。走上前去,同样把车停在前轮刚过黄线的位置。她歪过头去笑着看了一下习见,只是看她清秀的脸,而没有去看她已经渗出血的手心。
预备——
两人同时跨上车。
一,二,三——
两人同时蹬起车,只是习见的车晃了一下,胳膊碰到了布蓝的胳膊。习见感到一阵冰冷,于是缩了一下肩膀。
感到我的身体很凉吗?布蓝大声地问。
习见没有回答,只是点了一下头。她感觉布蓝总是这样,身体像是没有温度。
两人沿着路边法国梧桐并肩骑着车,十几年了,这仿佛已经成为一种生活的规律。以前两人都没有脚踏车的时候,就站在停车线的位置上,喊声预备,数到三,然后一起跑。习见总跑不过布蓝,于是布蓝总是说她比习见快。而习见总是气喘吁吁地追,同时气喘吁吁地说,布蓝,我不会输给你。习见感觉时间真的很快,转眼间从流鼻涕的小屁孩一下子就成了高中生。身体也长高了,思维也复杂了,于是烦恼也就多了。
怎么感觉我的车后轮有点颤抖!布蓝穿了七寸牛仔短裤,淡蓝色凉鞋。
习见偷笑,可能你的车掉了个螺丝吧!习见穿了白色帆布鞋,白色棉袜。
因为布蓝的书包总是习惯性地背在身后,不像习见放在车筐里。于是她果真看见了车筐里英语作业本上的螺丝,于是急刹了一下车,而习见则刷的到了前面。等习见也停下来的时候,她回头看布蓝已蹲下来拧螺丝,她的身体被夏日晚霞淹没,看上去像是一幅宁静油画。布蓝站起身拍了一下手,傻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