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论

“奋进号”的复制品?

文化研究简史 作者:(澳)哈特利 著;季广茂 译


  眼前这本《文化研究简史》,其作者自20世纪70年代后期以来,一直充当普通海员。

  因此,本书不能僭称自己要去探索未知的知识领域。本书不是《比格尔号航行记》,而是"奋进号"〔4〕的复制品。它要谨慎地沿着不同方向,频繁往返于文化研究的海岸,详细地列明,不同地区在何处连接,何处脱节,并随着船只的行进,向新来者展示船上的缆绳。但是它不会忘记,谦逊的船员也不会缺乏勃勃的雄心,也会驶向远方,去发现奇迹。真相永远压缩在"奋进号"这个称号之内,"奋进号"并非星际飞船或太空飞船,而是一艘木制惠特比运煤船(wooden whitby collier),后来经过改装,成了库克船长乘风破浪的利器。乘着这艘船,他(为现代西方文化)发现了许多奇迹,其中就包括澳大利亚。

  那艘船的现代复制品也叫这个名字。复制品是在长满了赤桉和变色桉(jarrah and karri)的弗里曼特尔(Fremantle)建造的,最初由名声不佳的传媒、酿酒和地产大亨艾伦·邦德(Alan Bond)提供资金。这艘船既俨然真品又假模假样,经常四处出行,自称与原物毫无二致,带着付费游客做绝对真实可信但又不太舒适的巡游。有时游客由媒介人员陪同,虽然还说不上被媒介人员唆使。在轮船这个业已灭绝的物种上,游客因为生活不适而受尽苦难。媒介人员把这份苦难拍摄下来,交给"极端历史"(extreme history)这个最新的有关媒介体育与实境节目(reality TV)的电视节目播出。该节目于2001年由BBC在"奋进号"上拍摄,船上人不少,其中有历史学家、澳大利亚人文科学院院长伊恩·麦卡尔曼(Iain McCalman)。媒介人员千方百计地使船上的生活尽可能的令人不堪忍受。伊恩·麦卡尔曼个人感受到的欠舒适与他的历史学家身份,恰当地形成了鲜明对比。作为一个历史学家,他研究的就是原版"奋进号"航行天下的那个时期。显然,此举传递给观众的信息就是,对历史有兴趣的人应该注意(至少应该体验)那个时代的人们的真实感受。

  这艘崭新的"奋进号"要探索文化研究的怪异而迷人的风景,并尽量不动感情。就像澳大利亚,它可能是低调的、平凡的,也不讨新来者的喜欢,但同样像澳大利亚,它的历史是思考现代探险的一种方式,不论这种探险是善是恶。如同"奋进号"的复制品,它可能偶尔也会难以确定,你正在审视的东西究竟是本真的还是建构的,是原版的还是重现的,是实体还是风格,是现实还是实境节目。但这就是文化研究。敏锐的解读乃其头号技巧。

  我是作为参与性观察者(a participant observer)卷入文化研究的,期间还被大泼冷水,泼我冷水之人通常都想当众彻底检验我的想法。尽管如此,本书并不是用来阐明个人立场的,它也不想对我认可的立场进行辩解。

  作为一个历史学家,我努力成为可靠的目击证人。后面各章文化研究的处理都会冷却作者的偏爱、癖好和偏见,尽管偶尔也会夸夸其谈,但通常都是一带而过。在我个人激情中,主要激情将倾注于媒介,特别是电视、新闻和通俗(时尚/服饰)杂志。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围绕这个话题,我已经出版或与他人合作出版了非常多的著作,也发表了不太多的论文。著作包括:

  《解读电视》(Reading Television)《理解新闻》(Understanding News)《弄懂媒介》(Making Sense of the Media)《电视学》(Teleology)

  《图片之政治》(The Politics of Pictures)《通俗现实》(Popular Reality)《电视的用途》(Uses of Television)《美国文化研究读本》(American Cultural Studies: A Reader)《本土公共域》(The Indigenous Public Sphere)《传播、文化研究与媒介研究的核心概念》(Communication, Cultural and Media Studies: The Key Concepts)

  我写这些文字时,上述许多著作还在发行,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直接查阅,以便从文化研究的角度了解那些媒介。

  在上述著作中,我对与政治经济学的分析完全相反的文本分析产生了特殊兴趣。但此时此刻,本书无意于重蹈那种不平衡的覆辙。本书是我的学术训练和专业知识的产物,我也无意于在倡导一种研究路径的同时,牺牲其他的研究路径,虽然我自己所受的学术训练是文学性的研究,而非经济学的研究。我是如此强调这一点,以至于本书没有任何一章专治文本分析,却有一章专论文化与经济的联系(第四章)。在那一章的结束处,我描述了或许可以称之为"文化研究宣言"之类的东西,但它并非我个人的创举,而是源于英国政府机构发表的政策文件。我的其他兴趣在此也没有得到过度张扬,下面的例证都是如此:新闻学研究与新闻学史,特别是非新闻新闻学(nonnews journalism);现代读者身份的创造;媒介读写能力(media literacy)与公民身份;郊区居民;媒介理论,特别是有关图片新闻与视觉媒介中的通俗内容的理论;新闻与时尚媒介中的女孩;广播与民主;时尚/艺术的界面;本土媒介;创意工业政策与工业研究。事实是,关于这一历史,指引我的是这个领域,而不是我自己在这个领域中所处的位置。

  不过,差距还是存在的。文化研究中的某些重要话题或失之于简单,或失之于粗疏。其中最主要的问题在于,本书的国际化还没有超越由英国、美国和澳大利亚组成的3A轴心。现在,文化研究已经开始在中国内地、中国台湾和香港地区、新加坡、南美、拉美、东南亚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生根发芽。甚至德国人(例如波鸿的鲁尔大学)也会偶有兴趣,投来匆匆一瞥。当然,法国人依然确信,只有他们有关这些事务的见解才是恰如其分的。我在做《国际文化研究期刊》(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Cultural Studies)的总编时,在推动这个过程的国际化方面,已尽微薄之力。这不仅因为我是一位经济移民--其实我一直都在移民,漫不经心地从英格兰移民威尔士,从威尔士移民澳大利亚,然后再一步一步地向回移民,直至现在--更重要的一点是,对于知识新潮的跨国领悟和借用,暗示了对文化研究新颖、动人的关切,以及崭新的声音的出现。本书对这些发展做了轻描淡写,对来自后殖民研究领域的著作也是如此。这些著作包括保罗·吉尔罗伊(Paul Gilroy)、英·昂、迪普士·查克拉巴蒂(Dipesh Chakrabarty)[属下研究(subaltern studies)]、霍米·巴巴(Homi Bhabha)等人的著作。因为他们已经开始在既定模型中占据一席之地,如此一笔带过,理应在稍后的版本中予以矫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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