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这一大屋子的老老少少,看着这一双双殷切期盼的眼睛,听着这一句句杜鹃啼血一般的肺腑之言,我羞愧地耷拉下脑袋。
一个多时辰之后,送走了这一大批“关心国家大事”的老臣精英外加国之栋梁们,我瘫软在龙椅上。
“扑哧——”某个无良的女子,端着一碗不明物体向我靠近。
“笑什么?见你们家陛下被‘群起而攻之’,就让你那么心情愉悦么?”
“陛下,我看您啊,也是时候面对这‘历史遗留问题’了!”
“不就是结婚生娃么?你们家陛下我身子骨好得很!等个二三十年再生一点儿问题也没有!”我死撑。
“陛下您还硬撑!先皇的前车之鉴您还没深刻体会到?要不是膝下只有陛下您一女,就凭先皇那样的贤君明主,怎么会有人造反?”
“可是,可是,现在西疆那边还有战乱,天下未定何以家为?我只是……”我嗫嚅着,低下头。
“呵呵,陛下,连您也觉得这理由有点太过牵强了不是?冬梅活了这么大,还从未听说过有哪个帝王将相会因为有战乱而不成家立业的!陛下您也应该知道,传宗接代和安邦定国不是相冲突的事情,而且恰恰相反,对于您来说,生下皇室未来的继承人正是安抚人心、赋予国家希望的手段。陛下,您觉得呢?”
“冬梅,你不去纵横捭阖真是太可惜了!”我幽怨地看着眼前的强女,无可奈何。“可是,我想生,那孩儿他爹在哪儿呢?在哪儿?在哪儿?”
“这个嘛,陛下——”
“微臣李继奉旨前来领取兵符!”殿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真是说谁谁来,陛下——”冬梅向我回眸一笑,“孩儿他爹,可从来都不缺哦!”
言罢,她笑颜如花地飘走了,却苦了我,一个人呆愣愣地望着李继越行越近的身姿,满脑子思绪纷飞。
李继?李木头?我好像忘记了,这个人除了护驾带兵和趴在屋顶上外,还有其他的用途。
生小孩儿?小李木头?那是个什么品种?
“陛下?”
“……”
“陛下?”
“……”
“陛下!”
“啊!”猛地回过神,我发现李继紧锁着眉头的俊脸放大在眼前。
“陛下,您怎么了?是不是龙体欠安?微臣看您昨日就睡得——”
“李木头,我刚刚才发现,原来你还可以生小李木头哎!呵呵。”
“……”
那一具光滑的身体,雪白的、瘦削的、却也带着男子的强劲。在迷蒙的色彩中,他宛若一条白蛟,翻腾出我心底异样的情愫。
忽然,我觉得呼吸难耐,似乎吐出的空气都化作滚滚的热浪。掌心或者是心,都是热潮一片。那妖娆的眼,那微尖的下巴,那粉红的唇,挥之不去的影像,光怪陆离。
紧裹着我腰肢的手臂在渐渐收紧,不容抗拒的力道中透着惊人的热度。而我就像一条任人摆布的鱼儿,瘫软在他坚实的怀抱里,慢慢融化……
“甜儿……”他唤我,那低迷沙哑的嗓音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叫人沉沦而又迷醉……
我旋即惊醒,睁开眼,看到的是子夜清冷细碎的月光。
扯了扯身上的薄毯,我发觉身体依旧滚烫着,嗓子也干涩不已。
我苦笑。我似乎早已忘记了自己这具年轻蓬勃的身体是多么需要慰藉。那一场夏梦了无痕,却真实得叫我发颤。
也许,我真的需要一个男人了。
即便我的身心都那般刻骨铭心地记挂着那个人,却早已无能为力,无法不去妥协了。
这样很好,不是吗?我的国家需要我这样,我的臣民需要我这样,那我,为什么不去做?
睁大眼,我可以准确地找到屋顶上那一豆小小的缝隙。有淡淡的星光从哪里透进来。
李继就透过那小小的缝隙,夜夜……窥视着我!这个偷窥狂、恶趣男!
“李木头——”某人装死。
“李木头!李木头!李木头!李总管!”
“微臣在!在!”他终于妥协在我的嘶吼下。
“睡不着啊!”我长吁短叹。
“睡不着?”他顿了顿,隔着屋顶瓦片,我想象着他无可奈何的表情。“睡不着就……数绵羊吧!”
我吐血!他这么个大老粗也会用这招儿?这还,还真有点儿铁汉柔情的味道呢。
“哎,对了,李木头。明天你不就要带兵支援西疆了吗?怎么今晚还趴在我屋顶上?”我夹了夹腿间的被子。
“……”又是沉默。这只闷葫芦!只可惜现在的我却偏偏失眠困苦,来了聊天扯皮的兴致。
“李继,您老今年有二十五六了吧?怎么还不让老李头赶紧抱孙子?天天在我这里呆着,算怎么回事啊?”
“……”
“别告诉我您老有个性,知道‘除却巫山不是云’,在看过本尊的无瑕娇躯之后,便再也——”
“噼里啪啦,稀里哗啦……”
得!又滚下去了!这大内第一高手啊,连连滚落屋顶。传出去,我都替他脸红。
片刻,某人喘着粗气再度爬回屋顶。
屋顶的缝隙再度被遮住,我知道他的眼,正透过那里盯着我。
唉——李木头,你看你有多烦?蹬被子,我有婢女丫鬟;遇刺客,我有禁卫军;说梦话,我有夏雪的安神汤。可为何,你却偏偏还要这样,日复一日地趴在我的屋上?你当真以为,你是一只黑壁虎吗?
心里骂着,我的眼角居然不知不觉开始酸涩。抬起胳膊,我遮住眼睛。
“别对我这么好,行么?”我这样空着心的女子,怎么还配被人这样暖着?
“……”依旧是沉默,很久很久的沉默。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睡着。可就在我翻身的那一刻,屋顶上传来的话,却叫我心弦猛地一震。
他说——
“不对你好,李继想不出,还可以……对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