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是农历的八月十五,可惜李继却要在今日举兵西行了。
一大早,我便坐在梳妆台前,让冬梅帮我绾发。
“李继那小子是铁打的?出征前一天,居然还能睡屋顶,简直不是人!”我忿忿然。
铜镜中的冬梅有些奇怪地盯着我,眨眨眼。
“陛下,原来您心底里是偏向李大人的啊!冬梅这下可知道了!”
“喂喂喂!专心做你的事情。大人的事儿,小孩子一边儿去!”
“陛下,您还等,还等,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啦!您要知道啊,陛下,那西疆一向盛产美人。诺,就是那种,眼睛大大,鼻子挺挺,嘴唇红红的疆域美人。”某女越说越来劲,索性放下木梳,原地跳起新疆舞来。“还会跳舞,小腰扭得,喏,如灵蛇一般呐!李大人这一旦要是被西疆美人盯上,难保他——”
“冬梅,我发现你越来越有才了。”我好笑地看着她,“将来不当女官,你还可以去什么青楼、蓝楼、大红楼的地方卖艺,我保你红透半边天啊!”
“陛下!您到底有没有听进冬梅的话啊?”某女急得直跳脚。
“切!”我转过脸,继续梳发。“兔子不吃窝边草!”
“歪理邪说!只要草嫩又新鲜,哪里的都是一样吃!”
我彻底被击败。索性扭过身子,不再理睬她。抬起眼,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双十年华的我,虽不是国色天香却也是风华正茂。我理理云鬓,抬手捻起一朵娇艳的花儿插在发间。
盯着自己半天,终于还是叹息一声,我这样自私的人,恨不得对身边每一个人都物尽其用。可是,为何在自己的这件事情上,我会变得如此犹豫不决?嫁给谁不是嫁?给谁生不是生?可是,李继……我有些头痛。
望望窗外,天边才刚刚泛起一抹鱼肚白。为了给他送行,原来我竟起得这般早!
沉下思绪,我静静思量那个男子。他为我出生入死,一路风雨走来,他用那一双温暖坚实的手,那一具厚实的胸膛,护我周全。
虽然我曾做过太多冷酷无情的事,虽然我一直尝试着叫自己习惯一个帝王应有的冷血。可是,对于他,要叫我,如何不去感激?如何不去爱?
却怎奈,此爱非彼爱,终归无奈。
如果,有一天,因为迫不得已,我终究要投向另一个怀抱,你可会怨我?
起身立在窗棂边,我的指尖在冰冷间摩挲——
别怨我,好么?
就像昨晚,我假装熟睡,不是因为我无情。其实,我只是怕。怕我这样一颗冰冷的心,会委屈了你。
真的只是,怕你受委屈……
朝天门
“陛下请回!早间露水湿重,还请保重龙体。”
“上马吧!你走了,朕便回!”我执拗地望着他。
“陛下,您先回!李继,李继不愿陛下看着李继的背影。”他紧紧抿着唇,面色凝重。
“呵呵,还挺迷信的。那好,朕先走。”
“陛下——起驾——”身后太监嗓音已响,可我却始终不愿扭过身去。
“陛下?”
“李木头,你要给我好好的,朕不许你流一滴血,更不许缺胳膊少腿儿的。不然,朕,朕没法和老李头交代!”
“微臣遵旨!”
之后,便再难言语,我只是望着他,他亦望着我。没有往日的躲躲闪闪和诚惶诚恐,他的眼中只剩下兄长般的宠溺。
“陛下,陛下,快说呀!给点儿念想,记住,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儿啦!”身后传来冬梅小声但却清晰的催促。
我忽然有点慌乱。
李继看着我,眼底好像安然地流淌着一汪水,脉脉的,似乎也带着一丝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