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三反”运动的文件是在一九七○年一月份下达的,要求全国各地都要按“从重、从快”的原则掀起一个运动高潮,要形成一个排山倒海雷霆万钧的运动声势以达到震慑阶级敌人的效果。但因为一九六九年全国都忙着备战(准备打第三次世界大战)和学生下放、干部下乡的事,对全力打击反革命的事没有心理准备,所以各地都普遍缺乏“从重、从快”的打击对象。但领导们又必须要紧跟中央文件,要对阶级敌人摆出一副“从重、从快”的架势。所以尽管到一九七○年二月份我们省就紧跟形势执行了“杀一批、关一批”的精神,我们市杀的那二十多个反革命却大都是从监狱里拉出来的“反革命抗拒改造犯”。如果严格地评论一下的话,这批货的货色应该说不是太纯正,有点儿“饿了糖也顶饥”的味道。这多亏了“一打三反”运动给大家规定了“十个打击点”,其中把在监狱劳改队里“抗拒改造”也定为现行反革命行为之一。否则真要让公安机关军管会感叹“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公安机关“处理”犯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逢着“五一”、“十一”、元旦和春节以前都要集中处理一批,据说这样就能吓惨不法分子,让劳苦大众平平安安地过一个祥和的节日。所以“一打三反”运动的第一批犯人刚在二月二十几号处理过了,还不到两个月就得再处理一批,也就是“一打三反”运动的第二批。因为第二批的准备时间比第一批多了两个月,办案人员就把看守所里在押的犯人都赶快结了案,都放在第二批给处理了。这又多亏有了那十个打击点,让第二批犯人各自领取了用毛笔写着“现行反革命”、“反革命破坏上山下乡犯”、“反革命散布战争谣言犯”、“反革命破坏社会治安犯”、“反革命赌博犯”、“反革命强奸犯”……的亡命旗或是大标牌去了刑场或是监狱。
如果从质量的角度去看问题,我们这些第三批犯人都是“一打三反”运动文件下达以后从社会各阶层挖掘出来的,所以说我们才能算是真正的“一打三反”运动的成果,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新鲜货色。我们不同于拿已经判过刑的犯人滥竽充数的第一批,也不同于拿陈年老犯以次充好的第二批,我们进看守所才是报纸上说的“一打三反运动的胜利”。
正因为第二批把看守所里积累多年的在押犯都撮了底,我们这些在五月份以后再进市局看守所的第三批就赶上了非常罕见的空号。真是难得呀!而如果给我办案的人再能略微积极些,我就是代替骨头架子进入那个号子的第一个犯人了。用英语说就是Number 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