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马达的打浆机房一片寂静,我和耗子坐在浆板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越来越熊的样子,心底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幸灾乐祸的喜悦。而当李如虎的目光接触到我的目光时,我也一次次感到他越来越强烈的仇恨。他不愿意任何人看他的笑话,肯定已经把他肚子拉稀和工作不顺利的根源归罪到了我的西瓜上。幸亏他还不知道苍蝇的事。
如果这个班他没能放好浆,他的精神就会承受一次沉重的打击,以后他一定会把仇恨集中在我身上,伺机再把我打翻在地。如果他能挺下去放出合格的纸浆,估计他会以胜利者的宽宏姿态不再追究。
李如虎终于站直了身子,稳了稳神。“好了!开机!”他冲我大吼一声。我出了门来到启动器前,把手柄扳到启动位置,电机开始嗡嗡叫,皮带轮由慢到快转了起来。皮带接口碰到大小皮带轮咔嗒咔嗒地响着,频率越来越快。过了一会儿,我猛地将手柄扳到运转位置,电机的转速猛一提高,一声怪叫后开始正常运转,我懒洋洋地又走回了屋里。
一进屋我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李如虎弯着腰站在打浆机的飞刀辊盖上不知道在干什么,似乎在检查提刀涡轮涡杆。以后的事发生得很快,但都像底片一样阴暗而又清晰,在印象中还像是反转片。
先是李如虎直起腰环视了一下,当他抬起头时,正好看到我在注视着他。因为他站得高,头顶上有盏灯泡,所以我清楚地看到他发亮的小眼睛狠狠盯了我一下。这时飞刀辊“圪蹬”响了一下,像是块大浆板经过底刀的声音。李如虎惊觉地低头看了看飞刀辊,然后弯下腰伸出了双手,看样子是想扶着浆槽仔细察看纸浆的流动情况。但不知是他左脚滑了一下还是头晕了,只见他往前一栽,两只大脚丫子在浆槽上面一磕碰,人就不见了。
立刻就听到“啊!”的一声惨叫,紧接着是“嗵”地一声,是肉体沉重地撞在什么坚固的物体上的声音。那条二十多厘米宽的皮带立刻就像一条受伤的大蛇一样蹿了起来,在半空划了一个优美的曲线以后落到了浆池旁边,晃荡几下就不动了。失去了动力的飞刀辊立即停了下来,重浊的噪音也随之消失,只剩下不带负荷的马达轻松地哼着。
“坏逑喽!”耗子大喊一声蹦了起来,赶忙往皮带轮那边跑,我也跟着跑了过去。当我转到浆槽后面时,看到耗子已经停住了脚呆呆地站在那儿。他面前的李如虎像只大蛤蟆一样摊手摊脚地趴在那儿,手脚还在一下一下地抽动。左小臂折成了直角,显然是骨头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