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登试图忽视音乐还有鼎沸的人声,只留意开心喝啤酒的场景,可每个人都像春天里的鸟儿一样喊出了自己最大嗓门。米尔特·凡·鲁芬穿着淡蓝色的背带裤,腰间勒着一条紫色的皮带,他的牛仔裤太紧了,连扣子都不能全部扣上。他弟弟勒斯特穿着荧光绿的裤子,裤脚卷到了脚踝上,好像一夜之间他的腿就缩短了一样。他的左手掌正搭在妻子朱丽叶那光溜溜的右膝盖上,而朱丽叶则穿着一件红色衬衫,十分扎眼,都可以用来斗牛了。看到布兰登过来,她就遮住了嘴巴开始窃窃私语。布兰登知道,自从三年前她引诱他失败之后,她就一直在和别人搬弄他的是非。
苏菲?温斯洛涂着火烈鸟般的粉红嘴唇,挡在布兰登和厕所之间。每次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她的名字,都是和各种或好或不好的流言蜚语缠在一起。但他只知道,和她聊天让他非常放松。
她歪着脑袋好把他看清楚。“你没事吧?”
“我?”
“看着有点失落啊。”
“我只是……”
“恭喜你啊,今天的事。”她说道,“听说你当时正埋伏在那里?”
他向下望着她,她则抬头看着他。
“就是你抓住他们的时候啊,你当时是挡在地上的,然后纵身一跃,站了起来,是吗?”
她抓着他的前臂,轻轻地拉了他一下,想看看他的后背上有没有粘上泥巴,试图找点证据。他看着她的手腕,发现那里靠内侧的动脉上横着一条疤痕,看着像是一排紫色的针脚。
“他们说这叫做‘潜伏’,”他说,“所以我当时在潜伏。”
“又在搞什么艺术呢?”
他迟疑了一下,问:“你听谁说的?”
“我也不知道。”
她的唇膏稍微有点超过了唇线。
“他们说这叫‘埋伏’。”他又说了一遍。
她露齿一笑:“是啊,但是……”她用食指点着自己的前额。
他耸了耸肩膀,摊开手掌,示意她不要继续问下去。
她把双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像降神会 与亡灵沟通时做的一样。
“你妈妈还好吧?”她问道。
布兰登又迟疑了一下——对那些复杂的问题立即作出回应,这对他而言是一种挑战。比如:最近过得怎么样?你信不信上帝?你母亲最近还好吗?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在心里告诉自己,见到人们要问候他们的家人。这好像是非常必要的。
“我不知道原来你和玛德琳·卢梭还是朋友呢。”她说道。
布兰登想弄清楚她为什么要笑。“你看见她了吗?是她这么说的吗?”
“不是,但我可以从她谈论你的方式中看得出来。”她说道,眼晴睁得大大的。
他还想继续问些什么,可她却要走了,他只好作罢,只是漫无目的地向她道谢,然后走到便池旁边站住了。便池太矮了,他必须深深地弯下膝盖才能避免小便溅出来。玛德琳有提到过他?
酒吧里越来越吵,笑声和喊声也越来越大。苏菲就像是地球引力般吸引着人们的目光,顺着她的身影,布兰登看到了查尔斯·兰德斯,此刻他的身体正连带着椅子向面前的圆桌倾斜过去,似乎想伸手够到苏菲,整个人都快趴到桌子上了。他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微笑着,露出大白牙——像他这样吸了这么多年的烟还能有这么白的牙齿,真是不容易啊。布兰登注意到,又有四个男人的目光被苏菲吸引了过去,他们的眼睛紧盯着苏菲那光裸、挑着高跟鞋来回晃悠的脚,脸上露出痴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