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隔壁是一个卖日本货的货摊,”邝泗说,“从我看见这件青铜器的第一天起,我就对自己说:‘我要了。’”
“你觉得会有人打算买这东西吗?”蒂茜不慌不忙地问道。
“这我不在乎!”他回答说,“我们留着。别人谁也没有和这一样的东西。”
“哦,妈呀,”雷嘟囔着,但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声调。蒂茜打起精神承受着抱怨。“我不明白爸怎么能花钱买这种奢侈的东西,还让我们其他人砸钉子。为什么呀,妈?”
“你闭嘴!”邝泗喝道,“你把钉子砸直,要么就没饭吃。”
“好了,”蒂茜息事宁人地说道,“咱们别吵了,今天是感恩节。”
雷瞪了他父亲一眼,接着拿起锤子干活去了。蒂茜想,雷为什么要这样呢?他们给了他他想要的一切,可他仍然不满足。蒂茜瞟了丈夫一眼说:“我喜欢这东西,邝泗,而且我肯定我们能把这东西派上用场。我们为什么不上楼去,让孩子们留在这里把事情做完呢?”
在楼梯上,邝泗发火后第一次开口说话。“我比别人想得远,”他说,“这就是我参加展示会和商品交易会的原因。”
“我知道,亲爱的。我知道。”
楼下,明忧郁地盯着那壶,细声慢语地对弟弟妹妹们说:“爸又干了一件蠢事。”当时他们谁也不知道的是这只瓶子永远也不会被卖出去,而且总是被说成爸干的蠢事。这种叫法让他们发出苦笑,直到每个人都去世。
几个小时之后,全家人围坐在餐桌旁时,地下室的火气消失了。蒂茜看到,男孩子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盘子里的饭菜上--所有的饭菜都是她有生以来每个感恩节都吃的。埃迪和本尼跃跃欲试。虽然西茜双手合在一起放在膝上平静地坐在那里,但她也迫不及待地看着眼前的宴席。
“股东们”--被带出来的许多独身“堂兄弟”--也围坐在桌旁。他们穿着无袖内衣来赴宴,似乎这和一年中其他任何一次聚餐没有什么两样。他们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食物、盘子、祈祷者,听着他们祈祷。今天晚上,一个年轻人盯着桌上丰盛的饭菜,似乎这桌菜是外星来的。蒂茜心里明白这个工人应该有这种感觉。感恩节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就像她在中国所见的许多事情一样,对她来说是陌生的。
这不是蒂茜这么多年来憧憬的生活。有时候她想,如果邝泗没有雇我会是什么情况?我会去为玛蒂尔德夫人干吗?我会嫁给一个农场的男孩,一生都为干旱、霜冻和蝗虫而忧心忡忡吗?我的孩子们除了在只有一间教室的学校里学的那点东西以外,会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吗?我大点的儿子们现在会考虑离家出走独立生活吗?会考虑如何养活妻子儿女吗?会考虑--像他们的父母一样--如何精打细算吗?
在这感恩节的夜晚,周围坐着家人,蒂茜知道自己真是太幸运了。蒂茜?普鲁厄特曾是一个孤儿;蒂茜?泗是五个孩子的母亲。她的家庭早在与她断绝关系之前就从感情上遗弃了她;现在她有了一个延伸了的大家庭--几个白人朋友,所有这些穿着内衣坐在她桌旁的人,还有她善良的邻居们。她的家庭曾经贫穷、曾经辛勤劳作;她仍在辛勤地劳作,非常辛勤,但她和邝泗为自己创造了美好的生活。此时此刻,蒂茜还能再要什么呢,或许除了一所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