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在乎她的意见。经过这么多年,他觉得自己知道的和她一样多,甚至比她还多。在中国,他是一个大人物。他不需要她。蒂茜把他刚刚找到的独立性和自信心看作是对她的侮辱。他把自己与中国联系得越是紧密,她就会越加仔细地审视自己的生活。她已经压制了多年的问题现在像汹涌的波涛在她意识的表面翻滚。
他为什么要在点头村盖一座楼呢?他为什么要坚持在村民们面前表现得那么显赫、展示他是多么有钱、吹嘘自己是如何在金山发财的呢?最令人反感的是他为什么要在中国做这些事情呢?而在洛杉矶,她和孩子们依然住在商店的上面。她试图对他的借口作出理性的思考。当然,他感激点头村的人给了他去美国的费用。当然,他能够通过进口手工艺品和古董挣钱,而且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但随着时光的流逝,她看着他从她的身边溜走,投入自己祖国的怀抱。
当她以为自己的丈夫再也不会作出令她惊讶的事情时,他宣布:“我们回家时,埃迪要留在点头村。他照顾奶奶。”
“埃迪?”她笑了,“他才十四岁。”
“十四就不小了。我十四的时候就去了加利福尼亚。”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邝泗会考虑把一个孩子遗弃在落后的点头村。由于震惊、心慌意乱,她连争吵的能力也没有了,只说出:“我们不能把埃迪留在这里。”
“就是埃迪。”邝泗解释说埃迪作为最小的儿子,按照当地的传统,应当选他。他有责任照顾老人--也就是雪英--同时每年也要上坟祭祖。蒂茜难以反驳中国传统的重要性,但这分离的想法使她极为痛苦。
埃迪也不争气。他说他想留在中国。他爱这里。从来到广州最初的日子里,她就看出他很快就掌握了语言。他对那些轿夫是那么好;当全家所有的人都筋疲力尽,在炎热的、令人萎靡不振的下午睡午觉的时候,他总是时刻准备着,要跑出去“再看一个地方”。她知道他去了妓院。他毕竟是他父亲的儿子,十四岁已经够大了。问题是,她意识到这是生意上的安排,而她不想为此而失去他。
邝泗说他想让埃迪留下来照顾雪英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想让儿子来管理这些新近购置的工厂和资产。就此和邝泗争论,她占不了上风,因为他去美国的时候就是同样的年龄,他辛勤劳作,养活自己,获得了成功。埃迪--血管里流着父亲的血--他可以完成交给他的任何工作、承担任何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