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想
生活中越熟悉的东西越难捕捉。鼻子尖下的东西往往是最后看到的。人,是每日每时都见到的,但最难了解。古今哲学家都越研究越糊涂。
忧虑,时间性,异化,是存在主义的三大主题。存在决不是现在,而是不断运行着的未来,因此哲学家应把眼光射向未来。人无忧虑便没有创造。故哲学必是忧虑的哲学。
自由总是与责任联系在一起的,对别人不负责任的自由,不是真正的自由。
生活总是在变革中,或在酝酿变革,而人的思想时常并未做好准备。所以思想常常落后于生活。
我们处于两个世界之间,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则无力出生。为此海德格尔坚持认为,哲学家必须考虑到自己所处的时代,必须意识到这个时代所特有的黑暗。
西哲中,如胡塞尔等,超时间、超历史地去探索人生本质,追求先验还原,追求世界原样。宋明理学和心性之学亦类此——万物浑一。海德格尔一反笛卡尔二元论,把人放在自然中,却超越自然去观照和审视存在,此法亦与宋明理学有相合者。
海德格尔见人于自然,故能理解老庄。
中国哲学是“人学”,其终极不是具体的、生物的“人”,而是哲学的“人”。作为生物的人,是渺小的,“号物之数谓之万,人处一焉”哲学的“人”,则与天同心。张载四句箴言,都讲的人的使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都是大写的人的“使命”。因此哲学的“人”是伟大的。
中国哲学没有开出科学,是受了宗法社会的束缚的结果。然则,中国宗法社会之绵延不绝,中国哲学是否起了作用?
老子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这个道理宋儒可以接受,莱布尼茨肯定可以接受,康德不会反对,海德格尔以为是“先得我心”。故老子是先验主义的老祖宗。中国哲学之包容性很强。事实上,可以称之为“哲学”者,必须有无限的容量。
冯友兰曾说,“哲学”与“哲学史”不同,“哲学家”与“哲学教授”也不同。中国现在学哲学的实际上学的是“哲学史”,充其量是“哲学教师”或“哲学教授”,而不是“哲学家”。前者只是理解或解释前人的哲学,后者则必重在自己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