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年代,鲍勃·迪伦:像一块滚石(2)

时代的噪音 作者:张铁志


所以他来到纽约寻找伍迪,去新泽西的医院探望病重的伍迪,唱歌给他听,

并为他写下一首歌:《给伍迪的歌》(Song to Woody)。

迪伦的风格很快凸显出来。他演唱许多时事歌曲(topical songs)——书写和纪录时事或历史的民歌,用他独特的编曲与嗓音。

他说:

“我唱的民谣歌曲绝对不容易入耳,它们并不友善,也不圆润滑顺。它们不会带你平缓地靠岸,我想你可以说它们不商业。不但如此,我的风格对于电台来说是过于乖僻而难以归类的作品,然而歌曲对我来说远不只是轻松的娱乐而已。歌曲是我的导师,它们引领我,带我到另一种对现实的意识,带我到某个不一样的共和国,某个解放了的共和国……一个‘看不到的共和国’。”7

2

来纽约不到一年,迪伦就被发掘过许多爵士巨星的传奇制作人哈蒙德(John Hammond)签下唱片合约。

一九六二年三月,他发行第一张同名专辑《鲍勃·迪伦》(Bob Dylan),其中有他自己的创作,也有几首传统民歌,但没引起太大回响。

他持续地大量创作与演唱,独特的风格逐渐成熟。

一九六三年五月,第二张专辑《自由自在的迪伦》(The Freewheelin’Bob Dylan)出版,宛如一颗原子弹坠落在六○年代初的骚动之夏。人们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民歌:那既不是当时流行的美声民歌,也不是带着泥土气味的传统民歌(例如他的第一张),而是一种全新的声音。更重要的是,他结合了艾伦·金斯堡(Allen Ginsberg)的诗歌想象与伍迪·格斯里面对现实的态度,重新书写了抗议歌曲8。

六○年代的主题曲在这里开始大声响起。

那一年,二十一岁的迪伦在村子的咖啡店中写下六○年代的国歌:《随风而逝》(Blowin’in the Wind)。

现在看来,这首歌或许有太多晦涩意象,没有一般抗议歌曲的具体内容。但在当时,这首歌的意涵对听者来说却是清晰无比——所有听者都能穿透那些薄雾,知道当迪伦认真地质问“还要多久,某些人才能获得自由”时,他指的是种族不平等;当他唱道“炮弹要在空中呼啸而过多少次,它们才会被禁止”时,他指的是核武器。

尤其,这样的句子还不够清楚吗:

“要有多少尸体,他才会知道,已经有太多人死去?”

这首歌真正巨大的力量不在于是否有深刻的社会分析,或是否能煽动人们起来行动,而是他抓到了那个时代空气中微微颤动的集体思绪,说出许多年轻人面对时代的困惑。他们知道眼前的世界正在经历着巨变,一切既有价值都正在被颠覆;他们渴望改变社会,也希望追求个人的自主,所以要对抗一切传统权威。但是要去哪里寻找改变社会的答案呢?迪伦的回答是,不要接受任何既有权威赋予的答案,要自己去风中寻找;最可怕的是不去寻找,是沉默、冷漠与不关心,拒绝去观看这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人要有多少双耳朵 / 才能听见人们的哭泣?

……

一个人要转多少次头 / 才能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同样是在那一年,六○年代学生运动最重要的组织SDS(民主社会学生联盟),发表了青年革命者对世界的看法:《修伦港宣言》9。这份宣言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是属于这个世代的年轻人,我们在舒适中成长,但是我们却不安地凝视着这个环绕我们的世界。”这是和《随风而逝》一样的理想主义,一样的对权威的拒斥——他们拒绝直接承接传统自由主义或共产主义所提供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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