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剩下两千二百八十二块钱，这是他所有的生活费了，明天充三百块钱的电话费，还剩两千块不到，这些钱要坚持三个月，看来是有些难度的。

算计了一会儿，他一抬头，发现天亮了。好了，也不用睡了。

今天是失业的第一天，应该不用去人才市场，等到九点多，先打电话给那两个老板，看看能不能马上找到工作，要是能找到，还去人才市场干什么？

他走到厨房，看看里面只有不多的米，再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看来要去采购一番，把粮草预备足才是。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有些饿了。看看窗外雨已经停了，于是，他找了把伞，准备去小区对面的城中村采购一番。

雨后的小区道路湿漉漉的，人走在上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当他在城中村菜市场门口小摊子上吃了一个肠粉付了钱正打算离去的时候，对面墙上的几个小广告吸引了他，其中两个是求合租的广告，他按照电话打过去，对方都说是城中村的房子，他问可不可以看房，对方说可以。

他去看了其中的一个，房间很小还要八百块而且共用的厅也很小。他灵机一动，自己家里的房子是不是也可以合租？自己住主人房，另外两个房间出租，一个房间估计租一千二没问题。这样，每个月就有三千块收入，自己供房的压力就没那么大了。

想到这里，他高兴起来，跑到市场买了点东西赶紧跑回了家。

他家的电脑是放在肖琳的房间的，他上网发了个帖子，说要租房，并留了电话。

忙活完了，看看表已经将近十点，他开始给那两个老板打电话，第一个支支吾吾地说自己现在已经招到人了，而第二个一听肖国华的意思干脆把电话给挂了，脸变得比六月的天气还快。

肖国华很沮丧，觉得这两个人挺不仗义的，自己做这么多年销售，去你们那样的小公司做事还不是轻松吗？

然而，他再打几个电话才发现问题严重了，没有人肯请自己，借口当然多了，什么你在大公司工作来小公司是屈就啦，什么公司目前人满啦，什么公司工资太低啦等。以前自己在公司虽然工作得很辛苦，心里还多有抱怨，老说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但是没想到真的到了失业的时候，这养爷处居然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中午没有吃饭，心里很难受，上网发了几份简历，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回应。

不过，他还是自己安慰自己人生有如天气，变化无常，必有晴雨天。现在，自己只是遇到了雨天而已。

傍晚的时候，他接到一个电话说是要租房，是个很好听的女声。她仔细地问了一下房子的情况，装修啊，地点啊，朝向啊，价格啊，特别是问了一下是不是有网线。肖国华说这里是新装修的房子，虽然不是很豪华，但是绝对很舒适。女的说等下下班就过去看房。

肖国华被这个电话从郁闷中解救出来，他开始收拾房间，争取弄得干净一点，叫房客观感好一些。

快到七点钟的时候，门铃响了，肖国华过去开门。

一开门，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肖国华发愣是因为面前的女孩子是一个绝对的美女，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长长的大波浪头发瀑布般垂在双肩，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职业装，曲线玲珑有致。身背一个大大的电脑包。

女孩子发愣是因为什么他不得而知，但是，他绝对感觉到那女孩子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迅速在他身上逡巡了一遍。

“就是你要出租房子？”美女进了门打量着整个房子。

“嗯。”肖国华简单地答复着。

他领着美女看了看准备出租的两个房间，美女看了看，表示还满意。不过，她特别地对肖琳住过的房间感兴趣，特别还对天花板仔细地看了一番。

肖国华有些奇怪，问她：“你看那些地方干什么？”

美女眼睛却又盯着墙角，道：“难道你没听说过有些心理阴暗的老男人在租房子的时候会在美女的房间里装摄像头什么的吗？”

“你看我像坏人吗？”肖国华问。

“那难说，越是貌似忠厚的人心理越难捉摸。”美女的嘴毫不饶人。

肖国华轻轻地笑了：“你要是觉得我像坏人，你可以不租这房子嘛。”

美女白了他一眼，道：“要不是觉得你这房子和小区环境还可以，你以为我会冒着风险与狼共舞吗？”

肖国华有些哭笑不得，问：“这么说你是准备租了？”

美女从身上背着的电脑包里掏出一沓钱拍到茶几上，对肖国华说：“这房子我租了，签合同。”

肖国华有点愣，问：“签什么合同？”

美女双眉倒竖：“你租房子不签合同？”

肖国华不好意思地笑着：“不好意思，我第一次出租房子，不知道这些问题。”

美女道：“上网下载一个合同下来。”

签合同的时候，美女特地要了他的身份证复印件。肖国华问为什么？美女看了他一眼：“我要把它寄给我爸妈，要是我在你这里出事了，他们好去派出所告你。”

“你就认定我是坏人了是不是？”肖国华觉得美女很有意思。

美女递给他自己的身份证，米荷，一个很清爽的名字。“是不是坏人要看你的表现。”她说。

“把房子租给你这样的女孩子真麻烦。”肖国华摇着头。

米荷立刻反驳：“租给我不比租给那些臭男人强？臭袜子满屋乱扔。”肖国华一想也对，自己不也是满屋乱扔臭袜子和衣服吗？

双方在合同上签好字，米荷突然问：“肖老板，你有车子吗？”

冷不丁地被人叫肖老板他还真有点不大适应，他点点头。米荷接着道：“我租你的车去把我的行李搬来怎么样，不多。”

肖国华笑了：“什么租不租的？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

“邻居，嗯，看来你对自己的定位还是蛮准确的嘛。”米荷的笑容忽然灿烂起来了。

米荷住得并不远，就在不远处的一个高档小区。

搬东西的时候，房间里一直有个男人阴沉沉地看着肖国华。肖国华不知道米荷跟他什么关系，只好听从她的指挥往外搬东西。

那男人几次叫米荷说要跟她谈谈，米荷只说没什么好谈的。

说是东西不多，可还是装了两车，跑了三次。

最后一次，米荷进了屋就吵着让肖国华先把电脑搬走，肖国华问为什么？米荷说自己是习惯晚上工作的。

肖国华这才想起自己还没问过米荷是做什么，于是他问：“米小姐是做什么的？”

米荷说她是一家玩具公司的设计师，一般上午不上班，下午才去。

肖国华把自己家的台式电脑搬到自己房里，问米荷还有没有别的事要帮忙，米荷说：“不用了，女人收拾衣物不用男人帮忙。对了，咱们现在住一起了，你以后要注意，不能穿短裤在公共场所比如客厅、厨房走来走去，不准带女人回来过夜，不准乱扔东西，不准乱扔烟头，不准……”啰里啰唆一大堆。

肖国华实在叫她搞得头大，就说：“好了，明天我叫人来装个无线路由器，平时没特殊情况，我在我自己房间里不出来，反正我房间里有洗手间。”

他转身要走，米荷忽然问：“肖老板，你会做饭吗？”

肖国华点点头问：“什么意思？”

米荷道：“我不会做饭，你要是会做饭，我们可以换工，你负责做饭，我负责卫生。”

肖国华说：“行是行，可最近我要找工作，不一定能及时。”

“找工作？你失业了？”米荷问。

肖国华就简单地把自己离婚又失业的事说了一下，但是没说自己离婚的原因。

米荷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肖国华问：“你晚上还没吃饭吧？”

米荷问：“怎么，你要给我做？”

肖国华有些为难地说：“厨房里除了点鸡蛋，没有别的啊。”

米荷想了想，说：“你随便做个蛋炒饭吧，我有点累，吃完睡觉了。”

肖国华走进厨房开始准备做饭，好些日子没开火了，他一边做心里忽然有了种很异样的感觉，这房子又有点像个家了。

人就是这么怪，越是一个人越是感到孤独，一旦是有了一个伴儿，不管这人跟自己是什么关系，总会让人有种安全的感觉。

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却是孔凡淑，她问：“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个消息，你在出租房子？怎么回事？”

肖国华回答：“我失业了，不租房子贴补一下，月供会有问题的。”

孔凡淑哦了一声，半晌没说话。

肖国华问：“凡淑，你在听吗？”

孔凡淑叹了口气道：“在听，没什么，过两天有空我去看你。”

放下电话，肖国华半晌没缓过神来，自己忙了一个晚上了，忘了找工作的事了，明天无论如何要到人才市场去了。

第二天，肖国华起床洗漱完毕，走出主人房，看看米荷的房间门紧闭着，想必是她还在睡觉。

他尽量不出声音，去厨房煮了点粥，自己吃了点，其余的留在锅里，然后在桌上留了个条子给米荷。既然要换工，答应的事就不能不做。

在公共汽车站等车时，他接到了肖琳的电话，她问：“爸爸，你在哪里？”

他回答：“爸爸去应聘工作。”

肖琳哦了一声，然后说：“小姨说你在网上出租房子，是真的吗？”

肖国华说：“是的，以后你去爸爸那里要注意一些，别打扰人家房客。”

肖琳沉默了一会儿说：“爸爸，我其实倒是觉得你暂时别着急找工作为好，你仔细想想以后的发展，想清楚了再说嘛。”

肖国华笑了：“我边找工作边思考也是一样的。”

肖琳道：“爸爸，你没有考虑把那房子卖了，然后用那钱做点什么生意吗？”

肖国华回答：“怎么没考虑过？可是，爸爸这么多年一直给别人打工，也没有别的发财路数，贸然地去做生意，万一赔了，那不是更惨？所以，还是骑马找马吧。”

肖琳嗯了一声，说：“爸爸，那你就先找工作吧，别的事情再慢慢地想吧。”

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身小棉袄，看来这句话是有道理的。肖琳年纪虽然不大，但已经非常懂事。

好不容易才挤上公共汽车，他看着窗外匆匆的行人有点发呆。人们都说事业是男人的翅膀，能够成就男人的梦想，能给男人自信和快乐。而自己现在已经失去这对翅膀了，心中忽然有点酸，想落泪。

他在人才市场上转了一个上午，他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里招聘的职位根本不适合他。主要都是一些普工和低级业务员，以及一些保险公司或者是一些面目不清的公司，他怀疑那是传销组织在招人。

不仅如此，各个公司在年龄上也有限制，三十五岁以上的基本不招。他就奇怪，人到三十五岁就应该失业？

工作的时候，总是想着自己能有另一份工作，而现在失业了，想想以前有工作的时候还是挺好的。

走出人才市场，他有些失望。望望天，阳光灿烂，而他的心却是寒若严冬。

去华强北买了个无线路由器，回到家里已经三点多。米荷不在，应该去上班了，他来不及吃饭，叫门口电脑店的人来给装上。

上网又发了几份简历，也许会有回音的吧？

现在看来找工作还是要有耐心的，很多时候现实和想象的还是有很大差距的，但是你必须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这非常重要。

孔凡淑打来一个电话，说她有个朋友想租房子，晚上想过来看房子。肖国华问：“你跟他一起过来吗？”

孔凡淑说自己晚上还有应酬，就不过去了。

肖国华嗯了一声。

孔凡淑忽然说：“姐夫，你最近不大顺，还是要好好调整一下心态。我知道你要出去找工作不大容易，我已经叫好多朋友帮你留意了，你先别急，估计很快会有好消息的。”

肖国华忽然觉得心头一热，孔凡淑对自己的关心跟孔凡玲完全不同。自从自己跟孔凡玲离婚以后，她还没有打过一个电话给自己，而孔凡淑则不同，她对自己的关心是那样的令人感动。

孔凡玲什么都要强，都要先考虑到自己，真的很难相处。而孔凡淑跟她正好相反。

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狼狈。想想自己到了这个年纪又要重新选择职业，甚至需要孔凡淑这个前小姨子来帮助自己，肖国华真的心里不是滋味。

忽然身上冒了一阵虚汗，想起来自己一天没有吃饭，他喝了一杯盐水，不让自己虚脱，然后走到对面城中村买菜。

他记得米荷是四川人，于是，特地买了点辣椒和剁椒，辣椒做小炒肉，剁椒做个剁椒鱼头吧。

路边的人似乎都很快乐，自己为什么这样压抑？现在忽然觉得自己是个无所事事的人了，看着别人的忙碌，有点不自在了。终于感觉到工作对于男人有多么的重要。工作是男人的翅膀，很多时候我们觉得老是扇动翅膀好累啊，于是就想着把翅膀收起来，休息一阵子，然后再挥舞起来就更有劲更有动力了。但是，肖国华现在不是在收起翅膀，而是直接丢了翅膀，没有翅膀的自己，也许已经没有了飞翔的梦了。

一个东莞的公司打来电话，叫他去面试，他大概问了一下地址，觉得模模糊糊有点印象，明天去吧。不过得开车，那个公司要求上午九点过去，在这里要是早上六点出发的话，九点也不一定赶到啊。

回到家就开始洗菜，洗排骨的时候他忽然记得孔凡玲平时都是将排骨用水煮煮的，说这样干净。以前，肖国华都是直接用冷水洗的，今天一看，孔凡玲的做法还真有道理，水煮过的排骨真的煮出了不少脏的东西。

他把其他的菜也都收拾好，就等着米荷回来炒一炒就好了。

米荷一直没回来，他也不好打电话给她。虽然昨天她说换工，自己也答应了，但是这个毕竟没有什么协议，自己要是主动打电话，不是让人家感到自己是别有用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