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不似玩笑，凌寂云顿了顿呼吸，敛眉问道：“去哪儿？”

栀娘侧过身子，地上淡淡的影子被一束光线刺破，似道鲜明的伤痕，说：“那是栀娘的私事，与王爷无关。反正半个月后，栀娘会回来治好若依小姐的病。”

眼睁睁地看着栀娘离去，凌寂云感觉自己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失去，少有的不安与彷徨。想开口留住她，人却已走远了；想派人跟着，可回头一想彩雀还在手中，心也就不再那么不安，然后重新执起笔，却再也没了处事的心思。

栀娘进药铺买了药，颤抖着拿在手中，神情恍惚地走在大街上。之前下定决心时，心中并无异样，可拿到药，才发现自己的心正一点点地彻痛，不由得眼中泛起了泪光。要拿掉自己的孩子，能不心痛么？更何况是自己亲自动手，给了他生命，却又要将他抹灭。可孩子确实不能留啊，如今长痛不如短痛，别怪娘狠心，只怪苍天捉弄人罢。

栀娘正伤心着，滴落的泪水湿了药包，以至于有人叫她都没听到，直到那堵人墙挡在她的面前，她亦撞了上去，惊叹好久不见的风清出现在面前。

栀娘失声唤着：“风大哥。”

风清先前见着栀娘，本想欢喜地向她打招呼，可又见到她一脸迷茫时，就欢喜不起来了，转为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栀娘，你怎么哭了，发生了何事？”

栀娘一阵难过心虚，此时的她确实不知该如何是好，紧了紧手中的药包，装作若无其事地掩到背后说：“没……没……什么。”

口中说着没什么，双眸不停涌落的泪水却将她出卖。风清夺过药包，拆开一看，闻了闻，愕然地说道：“栀娘，你……”

栀娘苦笑垂眸不语，风清拉着她说：“跟我来。”

穿过对街，到了一辆马车前，风清说：“上车吧。”

栀娘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在这边城里，出了城主府，的确无处可去。马车走着，不知道要去哪儿。栀娘也不想问，呵呵，去哪儿不是去？

只是看着风清担忧加严肃的脸，栀娘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说：“风大哥，我……”

风清知道她心里一定有苦，这个少言少语的女子已占据了自己的半颗心，“栀娘，没事，既然是你做出的决定，我一定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风清的笑颜不浓，却刺得栀娘胸中的泪意翻涌，问自己何时变得这般脆弱，“风大哥，我昨夜一宿未睡，有些困了。”

风清搂过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说：“睡吧，睡吧，等车停了我会叫你的。”

“嗯。”

栀娘很自然地靠着他的胸膛，没有思绪地合上眼，只想着睡觉睡觉……

风清轻撩她额前的青丝，车室里蕴漾着栀娘独有的药香味，心一下子变得静谧。当得知她成了凌寂云的女人时，心里有多不甘，连自己都不清楚，只觉得那段时间根本不像自己，有多气她，就有多少理由为她开脱。本以为少见她或是不见她，心里的思念便会停止了，不料控制了心，却抑制不住想要见她的步伐。凌寂云什么都没说，所以她是自由的，他还有机会。在边城徘徊了几天，正想回城主府之际，却在街上看到了正伤心落泪的她，这一切都是天意吗，还是冥冥中自有注定？

这是一间简单却不失雅致的屋子，透过帷帘，能看到一边的案台上那盆香气怡人的蔷芙香，栀娘醒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不远处的桌台上，烛火正散发着暖暖的光芒，在这无边的黑暗里是那样闪亮。

“怎么样？睡得还好吗？”风清坐在桌台边望着栀娘，英俊的轮廓溢满如烛火般的暖笑。

栀娘微微地勾起唇角，轻声问着：“这是哪儿？”

风清故作神秘地说：“这可是我的秘密住家，望月溪畔。”

望月溪畔？好美的名字，徒然想到出府的目的，栀娘的眼神立即黯然，垂眸眼帘问道：“风大哥，我的药呢？”

风清心下一怔，笑容也敛下了去，起身走到床前言道：“栀娘，其实孩子你可以留下来，我想我去和寂云说说的话，他应该会承认的。”

栀娘重头抬眸，嘴角勾起一抹笑颜，亦勾起无尽的苦涩，“你是说要我拿孩子当做攀龙附凤的筹码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风清摇摇头，急忙解释。

“风大哥，栀娘本无享受富贵的命，何来这攀龙附凤之心？你和小三儿哥一样，将我看得太轻了。”栀娘靠在了床榻上，任泪水滑落。

“栀娘，你误会了，我只是不想让你受苦而已。”

栀娘将目光投向窗外无尽的深夜，说：“再多的苦栀娘都能承受，只想留下最后一丝尊严。”

“你怀孕之事，寂云知道吗？”

栀娘摇摇头，“王爷不知，我告诉他有私事要办，必须离府半月。因彩儿的自由在他手上，也就同意了。”

“哼，想不到他凌寂云也有失算的一天。”风清笑道，只是那笑看不出任何情绪，“栀娘，这些日子你就住在这里吧，药一会儿我会让人送来。”

“谢谢你，风大哥。”栀娘真心地说着，随即又道：“还有，请你别告诉王爷我怀孕之事。”

“为什么？你不想让他负责任吗？”风清拧眉，眉宇间凝聚的疑惑在看向栀娘时，无声地期待着答案。

“责任？你觉得他会负责任吗？从来不曾奢望他承认什么，我们的相遇本身就是一种错误，现下告之于他只会让我更无地自容而已，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