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搂过栀娘的身子靠在怀里，风清似乎能深切体会着栀娘此时的心酸，既是拿定主意拿掉孩子，说明她并不难过，能让她此时云眉不展的，只是那一处无以名状的难耐纠结。

月，冷冷地升在空中，冷冷地泄下染梁——。

“啊——”房内传来阵阵揪心的惨叫声，划破了望月溪畔往日该有的静谧，连空气中都流动着一股紧张，风清不安地坐在院子里，手心渗满了冷汗。

栀娘痛苦地抓住被单，汗水湿透了乳白色的衣衫。名叫蓝衣的丫环边给她拭汗，边轻言安慰，可有何用？只有自己清楚，一个灵魂正一点一点地剥离自己，附带的痛苦是他对人世的不舍，对弃他不顾的报复，而自己则是给予之后的摈弃与背叛，痛——理所当然。

涓涓的溪水流淌着，随心静而静谧，随心涌而烦躁。

仿佛过了千年般久远，栀娘缓缓地睁开双眼，动了动疲惫的身子，喉中干渴，唤不出声。

吃力地起身下床，脚下一个重心不稳，身子倒向一边，碰倒了凳子。

门霎时开了，风清冲了进来，惊道：“栀娘！”他焦急地抱起她轻若浮萍的身子放在床上，把了脉，才放下心来。

“风大哥，我想喝水。”栀娘有气无力地喊着，于生命，她还是渴望。

风清又倒了水扶她起来喝下，朝外喊道：“蓝衣，把燕窝粥端上来。”

少顷，蓝衣便端了粥上来，风清接过说：“栀娘，你身子太虚了，赶紧补补吧。”

一勺一勺地喂她把粥喝完，刚想扶她躺下，却听栀娘说：“我想出去晒晒太阳。”

风清犹豫了一下说：“也好。”

风清将栀娘抱到院子里的太妃椅上躺下，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仿佛自己从死亡的边缘又活过来了似的。

“在想什么？”风清坐下一边轻声问，毕竟此时栀娘唇畔那一丝笑意让他很意外。

栀娘轻声地言道：“感觉自己还活着。”

“别想太多了，一切皆成为过去，坦然些面对，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害怕她给自己压力，风清有些担忧地说。

栀娘别过头去，看着不远处流淌的溪水，想起了迷踪林里的家，不由得感伤起来。记得母亲说过，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别过于执著，否则会伤到自己。

如今她并未执著于任何事情，却也受到了伤害，苦涩地回忆着经历的一切，若前世今生一般。

见栀娘沉默得久，风清不禁急了，“栀娘，你没事吧。”

栀娘斜眸看着风清，一滴泪悄然滑过眼角，声音带着颤意，“风大哥，记得你曾经问过我，是怎么和王爷认识的。”

风清想起那日与栀娘一同出城去采甜叶为藏青治伤，自己确实问过，当时的心情的确很想知道，但也因栀娘的缄默不语掩下内心的知息欲，此刻，却又怕知道，良久，默认地点头，最终他还是想知道。

天边云朵重重掠过，洁白的倒影映在溪面之上，几许青叶点缀在水面，任谁都不再寂寞。

栀娘的眸光看向远处，看向了过去的回忆，薄唇轻起，缓缓叙述开来，“两年前，父亲偶获一毒草，母亲不幸被那毒草划破手指而中毒，这毒是爹爹从未见过的，他为救母亲以身试毒，终是抵抗不住，黯然离世。我按照爹爹生前在书中记载的药材引子，得知救母亲的药名叫血残叶，为了找寻这味救命的血残叶，我和娘辗转到了边城，不为别的，只想让娘活得久点。爹走了，我不想再失去娘。我们在边城外的村子里落脚，一边寻找血残叶的下落。”

“我在边城首富杨家寻了份洗丝线的差事。不久后，我便知道要找的血残叶被杨老爷不知从哪里重金买下，我感谢上苍给我这个机会，因为我看到了希望。”

“那天，我带齐了身上所有的财产，甚至做好了一辈子在杨家为奴为婢的准备，目的只在得到血残叶。”

说到这里，栀娘早已泣不成声，背负那段回忆，她得有莫大的勇气，风清轻轻地将栀娘搂在怀里，见着她泛滥的泪水，仿佛感同身受，“栀娘，不想说就别说了。”

“不，你让我说完。”栀娘捋袖拭了拭泪痕，继续言道：“杨老爷没要我任何财物，只向我提了一个条件。原来杨老爷为了巴结王爷，要把她心爱的女儿杨秀珍送给王爷做妾侍。谁知杨秀珍没能守住春闺孤寂，与相好的男子破了身子。可杨老爷又不想放弃这个攀高枝的机会，他说只要我同意替了杨秀珍洞房花烛那一夜，便给我血残叶。”

“什么？栀娘，你怎么能答应这种事情？”风清语气蕴满了惊讶，看着怀中之人忍不住心痛，为了这样的理由，杨家怎能将栀娘的清白毁浊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