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悲恸的心情转身跟上风清，他要送栀娘最后一程。

雪香揉了揉困乏的眼睛，看见风清抱着栀娘，还有汪洋朝这边走了过来，急忙进去通知了连若依。

到了凌寂云房外，风清放下栀娘，忍不住哽咽言道：“栀娘，到了。”

两人正欲抬足跨槛，连若依大步走了过来，看到栀娘不由分说便扬手狠狠地甩了栀娘一记耳光，怒道：“你这个贱人，王爷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你还要到此催命，你安的什么心啊？”

风清扶着被连若依打得摇摇欲坠的栀娘，怒视着连若依。汪洋冲上前来，怒火中烧，不顾主仆逾越，将连若依推到一边，朗声吼道：“连姑娘，你凭什么动手打人，你若再敢打栀娘，别怪我汪洋不当你是主子。”

没见过汪洋发火，连若依吓住了，雪香上前来说：“汪洋，你好大胆子，想造反啊。”

“我就是要造反。滚，滚得越远越好！”指着雪香，此时的汪洋恨不能掐死她。

栀娘抬手，轻拉着汪洋说：“汪大哥，够了，别让王爷知道了生恼。”

这个时候，栀娘还在替他想。汪洋霎时有种要疯了的感觉：为了救王爷，她连命都不要了，王爷却冤枉她，连若依欺负她，连风公子都自私地要将她推向死亡的边沿。她口口声声地叫自己汪大哥，虽不敢往深了想，但每次听栀娘甜甜地叫他大哥时，他就感觉她真的像自己的妹妹，如今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帮她做，有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没用。

栀娘取下捂着脸的手，安慰道：“汪大哥，谢谢你，栀娘没事，进去吧。”

踏进那道门槛，似踏进了鬼门关，周围都是阴森森的冷冰，似有无数的小鬼朝她招手。

看着凌寂云似死人般躺在床上，被他毁得支离破碎的心居然还会血流。

风清看着雪香说：“去端盆热水来，再拿一个……大空碗来。”

“风大哥，你要做什么？”连若依警惕地问着，目光却死死地盯着栀娘。

栀娘坐在床边，把了把脉，心下便明了了，不可一世、残忍霸道的凌寂云真的命在旦夕了，那夺命香真是不负其名，夺人性命连自己都束手无策。凌寂云，和你相遇是老天的安排，可老天或许并没安排栀娘爱上你，可栀娘却违背了老天的意思，这一切都是栀娘的错，可栀娘并不后悔，然而不后悔与痛苦又是两回事，如今还有来生，栀娘希望，我们不再相遇，甚至连擦肩而过都无须。

看着栀娘拉着凌寂云的手，连若依吃味地吼道：“把你的脏手拿开。”

汪洋瞪着她说：“连姑娘，你安静点好不好？”

连若依有气不敢发，脸色极其难看。如今凌寂云躺在那里，自己若有个什么闪失，他又帮不到自己。且华栀娘正救的是凌寂云的性命，连若依提醒自己忍不住也得忍。

雪香端来了热水，身后的丫鬟拿了碗。

离开床榻走到桌前，再次回眸看了一眼凌寂云后，拿起旁边什锦果盘上放着的水果刀。风清抑制不住心跳，汪洋伸手欲阻止，却无可奈何地放下。

栀娘将刀放在手腕上，刀韧那冰凉的感觉让人胆寒，风清实在不忍看下去，急忙侧过头，仰首努力不让眼泪落下。

窗外的狂风比之前来得要猛了，窗户又被吹开，树枝张狂地乱舞，似要伸进屋子里，来迎接这个即将逝去的生命。

雪香又将窗户关牢，惊恐地看着鲜红的血液从栀娘的手腕上落到碗里，赶紧背过身子去，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撑着今夜被狂风吹开了数次的窗户。

冷汗悄悄地渗了出来，眼眸周遭都变得模糊起来。她好像看到了那一日在迷踪林里，爹爹在房中清理着医书，娘亲揽着她坐在木桥上细数湖中游来游去的枯叶鱼，她弯下腰去，用手无聊地拨着凉凉的湖水，边说：“娘，你曾说你和爹是青梅竹马，什么是青梅竹马呀？”

娘的脸上溢着温柔的暖笑，她说：“青梅竹马呀，就是一对男女从小一起长大，然后结为夫妻。”

栀娘停止了玩耍湖水，偏过头说：“我明白了，原来青梅竹马就要结成夫妻呀，那栀儿无人一起青梅竹马，是不是就不用成亲了？”

“傻孩子。”娘轻轻地抚着栀娘肩上的青丝，慈祥地言道，“青梅竹马并不一定会结成夫妻，是夫妻的也不一定会是青梅竹马，栀儿的性子太过淡泊，女孩子家家的就该温婉端庄些，这样才有生气，不然以后你会遭夫婿嫌弃的。”

“娘这话就不对了，如果栀儿的夫婿心中有栀儿，怎会嫌弃栀儿呢？就像爹一样，因为爹爹心中有娘，所以娘做错什么，爹都不会生气，就像娘那天不小心把爹的扣子缝错了，爹不也没生气吗？”

“呵呵——”娘亲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会拿这个作比喻，娘和爹今生相约生死与共，怎会因这点儿小事失了和气？”

“生死与共？”栀娘坐直了身子，指尖的水珠一滴一滴滴入湖里，她说：“栀儿也要和你们生死与共。”

“我的傻女儿，你想得太简单了，生死与共，是需要勇气的。”

“勇气？”栀娘有些不明白，这个时候她才十三岁，涉世未深，“我不明白，这和勇气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