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册曹雪芹《蔽芾馆鉴印章金石集》残存

《废艺斋集稿》的第一册就是讲印章金石的。现在得知这一册原题名为“蔽芾馆鉴印章金石集”。“蔽芾”是“弼废”二字的谐音，也就是帮助有废疾的人之意。这个解释见于曹雪芹的这一册书的自序中。据知，自序中对于那些有残疾无以为生的人，有这样的话：“……人非草木，心非铁石，孰忍坐视？……正为其有废疾也，必宜辅之弼之……如保赤子。”“馆鉴”谐“管见”两字，他在自序中说，他这“实乃一管之见，幸勿泥于斯艺也……”云云。那么，曹雪芹著这册讲印章金石的书，乃是他认为：刻图章也可以作为一种维生的手艺。

正是由于他这一申明，我们便不可把他所写的讲图章的书，视为封建士大夫的“文人清玩”。作者写此书的用意，同其他各册是一样的--帮助贫穷、废疾无告的人们，学一种维生的技艺。可惜，我们已无法看到这册书的内容了。现在所知道的，只是以下几点情况。

据孔祥泽说，他在1944年看到《集稿》时，曾经把曹雪芹画的几个印纽和边款摹了下来。犹记1976年孔祥泽君告诉我，他当时看到《集稿》的每册书上都盖了两个同样的图章。一个是“画外人玩”，圆形，阳文。另一个是“燕市酒徒”，方形，阴文。当时他虽将它们描摹下来，惜已于近年来失掉了。

他还记得在1944年描摹下来不久，又由日本人金田氏手上看到过这两个原章。经赵雨山、关广志等请治印专家寿石工（名）鉴定一下，是否同盖在集稿各册上的两章为同一的两章。据详察后，字形、大小完全一致，寿石工又从石的情况上判断，认为是原章无疑。

据孔君谈，“画外人玩”一章原有钮，已折断，有边款，刀锋犀利，字迹大半伤损。据云，所谓“画外”实即“化外”之意；而“人玩”亦即“顽人”，一说是取自“殷顽民”一词。如果是这样，则曹雪芹的这个图章显然有反对清封建王朝的深刻意义。另一说“顽人”即“完人”，那就是十足蔑视清朝统治者的意思了。其实，他这“顽”和“完”都见于他的自题画石诗。诗中有云：“有志归完璞，无才去补天；不求邀众赏，潇洒做顽仙。”

“燕市酒徒”一章，四边中有三面刻的是字，一面刻的是画，残伤比前一章更甚。据云此章是“厌世酒徒”之意。一般所谓“厌世”是消极意思，而曹雪芹这个“厌世”则是厌恶他当时的“今之世”（见《南鹞北鸢考工志》自序）的封建社会之“世”。从他在艰困的生活和写作条件下积极写抨击封建社会的《红楼梦》和救助穷人的《废艺斋集稿》这些行为看来，他的态度并不是消极的。

关于“燕市酒徒”一章的真实性，还有一个旁证。1954年魏宜之君就曾告诉过我，他曾看到过一幅曹雪芹画的《抚松远眺图》，上面盖了两个图章。其中之一就是“燕市酒徒”，另外一章他记不得了。

这虽然是两个闲章，但我认为它们对于研究曹雪芹的反封建思想是有帮助的。

1977年1月6日于香山，11月11日改稿于沙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