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该怎么去形容呢。那个很怪的女生。
就好像是远古与现代的区别。就好像是火星与地球的区别。
天和地,云与泥。
偏偏那么张扬地闯进来,把你原有的理所当然的平静的死气沉沉的生活轨迹闹得人仰马翻。让蜷缩在阴暗里的你羡慕她周身环绕的光芒,轻易地改变你的一切。你不得不仰望膜拜,最后变成她的信徒。
随着那些像野草一样疯长的年轻的时光,不断地深陷进未知的旋涡里,把青春绞成灰烬。
迷途不知返。迷途不知返。
那是与芭蕾的初遇。
甚至过了很久,木渐浅回想起来的时候,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05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门禁时间。
木渐浅踏亮了楼道里的声控灯,往手心里喝了一口气,对着自家门轻敲了几下。
或许对于别人孩子来说,“门禁”这个词是陌生而可笑的,又有那些人的父母发神经紧张到自己的小孩七点半之后回家就歇斯底里呢?
像是小说里常常描写的可怜女主角的故事呢。木渐浅边敲门边想,尽管她非常不愿意把自己比成那样。
虽说是初春,到了晚上还是会很冷的。刚缩了一下脖子,就听见母亲压抑着怒气的咒骂声从门的那边传过来。
下一秒门被打开,家里温暖的空气漫出来,扑了木渐浅一脸。
母亲瞪着自己,就好像是小时候看的图画书里狰狞的巫婆。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本、本来放学就放得晚,再加上在、在路上耽误了一会儿。”拧手指,脸上烧得厉害,只能低头掩饰。
“路上不知道走快点吗?你们学校放学是几点?路上怎么耽误了?”
有那么些像在审问犯人。木渐浅心想。
其实自己的母亲原本的性格不是这样的。她甚至会比更多人的母亲要温柔,可是门禁时间就像是一道警戒线,只要一过,那个前一秒还会软语的妈妈就会变成神经质的审问官。
——这也并不能怪她。
木渐浅捏紧了左手,拳头末尾的地方空荡荡地灌进去了冷风。
——不能怪她,不是么?
母亲只是担心她,担心的情绪太强烈了,不小心爆发了而已。
不是么。
门禁也是这个原因。怕她晚上受欺负,才做了七点半之前必须回家的规定。那是为了保护她。
不是么?
因为他们都怕了啊。
害怕的情绪让他们变得小心翼翼,变得敏感,变得一触即发。
不是么?
可悲而又可笑。
不是么?
而懦弱的自己不得不遵从。
——不是么?
“……对不起,下次一定会按时回来的。”
“你自己数数你都多少个‘下次’了?你有没有考虑过爸妈的感受?”
“……对不起。”
——那你们呢,又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不想听对不起!你爸还在客厅里,去给他道歉!”
“对不起……”
母亲的语气忽然软下来:“浅浅,你也不是不听话的孩子啊,到底在路上乱玩儿些什么?你还没自觉吗?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孩子在一起,吃亏的是你自己呀……”
总是这样擅自妄想地自说自划。木渐浅觉得,如果她把被人跟踪和被人打劫的事情告诉家长,她大概会被关在家里直接禁足。
过度的保护。
呵呵。过度的保护。那是一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的铃声。
提醒你的过去。
在外人看来或许是善意,或许是溺爱,但这一刻木渐浅只觉得无助。
母亲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木渐浅换上拖鞋,一言不发地走进客厅。对僵坐在沙发上的父亲一再地道歉。
这一切能怪谁呢?
谁都怪不了。你无法拒绝父母的爱,你更无法抛弃软弱的自己。
松开握紧的拳头,木渐浅在父亲疲惫的目光下回了房间。关上门,拉开窗帘。
“STARDUST”的庆典还没有结束,被辉映成彩色的天幕下,木渐浅张开左手,透过一条条指缝,望向遥远的地方。
大拇指和食指。食指和中指。中指和无名指。
之后戛然而止。突兀地少了什么,就好像是上小学第一天当着全班同学作自我介绍的时候静默的气氛。兴致勃勃地举起小手说着“我先来”而受到老师的表扬,又猛然被顽皮的小男生打破的时候一样。
嫌恶的语气,拔高的语调,像是发现奇怪生物那样尖叫的声音。
呜哇——
你看她左手只有四根指头耶!好像怪物啊!
那之后的寂静。
忽然间伤心到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