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到学校的时候还很早。
因为受不了母亲的“今天记住要早点回家啊别让外面呆久了让我们担心啊”的唠叨,木渐浅连早饭也没吃完,就皱着眉头出了门。导致到学校的时候大部分学生都没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教室门口,要多傻有多傻。
掌管教室钥匙的值日生没到校,连班级都进不了。木渐浅拍了几下教室门作罢,取下书包放在地上,自己缩在门口蜷成一小团。
有些困。
估计是头天晚上广场上的庆典一直持续到凌晨,嘈杂的音响声让人睡不安稳。明明是死死地拉紧了窗帘,那些五彩斑斓的激光还是无孔不入地透进了房间。
像令人厌恶的虫子一样爬满了地板,骄傲地宣示自己的存在。
就如同手指间的缺憾,在半梦半醒之间无意中看上去,总是犹如一盆冷水倾倒在头顶,心惊肉跳。
木渐浅把校服的下摆拉下去,遮住裸露的小腿。
十三中说起来不算是很重点的学校,只是在其他方面做得比重点学校还要先驱。光是以校服来说,与七中九中那些重点的灰头土脸衣服来说,就是一个鲜花与石头的区别。
在其他学校学生都还穿着土黄色的运动尼龙衫的时候,十三中已经率先引进了双排扣上衣和苏格兰风格的百折裙,并以此为卖点,吸引了很大一部分生源。所以同样身着校服,一个十三中的女生和其他学校的女生走在一起时,都是前者比较吸引目光。
但有了风度就没有温度。尽管木渐浅穿了很长的棉袜子,都无法阻挡初春寒冷空气的侵袭,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早知道就多呆在家里吹一会儿暖气再出门呢,宁愿忍受生不如死的唠叨都不要受冻啊!
木渐浅往手心呵了一口气。快速地站起来,做了几下高抬腿运动。
浑身都在发僵。
由于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开门的值日生,木渐浅放弃了蹲在教室门口,走出了教学楼。
清晨的空气总是最美好的。淡薄的雾气使视线被蒙上一层微白的浅光,看上去所有的景物都柔和了,就如同被那个简称为“PS”的图片制作工具加上了特殊的效果一样。
逆行着走到校门口去。
大部分风纪组的成员已经站到了校门的两边,开始检查进校学生的衣着和发式,木渐浅好笑地看着那些披着长发的女生在进校门的时候把头发扎起来,进来之后立刻又把头发放下来。
很虚伪不是么?
摸了摸自己的标准学生发式,木渐浅想起了芭蕾。
——这么说来,她好像说过,与自己同校呢。究竟是哪个班呢?
平时自己都没注意到呢,像她那样招摇的学生,应该在学校很高调的才是。而自己竟然夸张到连自己班上的同学都认不全,明明距离上高中已经一个多学期了。
不由得有些悲哀。这样的自己啊!
这么想着,木渐浅眼角瞟到慢吞吞地朝自己方向走过来的值日生,连招呼都顾不上打,提起书包从背面绕进了教学楼。
——讨厌现在的自己。
——讨厌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
——讨厌左手只有四根手指的自己。
——讨厌卑微懦弱没有存在感的自己。
讨厌得要命啊!
那就试着改变吧!
07
虽然在十三中呆了一个多学期,木渐浅对同班乃至同年级的学生并不清楚。一般放学之后三三两两的女生聚在一起吃蛋糕唱卡拉OK的情节并不会在木渐浅身上出现。
由于门禁的关系,她不得不每天放学之后按时回家,甚至连周末出门,都要把行程报备给家长,相当于被完完全全地监控起来。
所以问了好几个学生,得到的都是奇怪的眼神。仿佛在说“好像你不是十三中的学生吧,一直没见过你呢”,让木渐浅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轻易地被磨了去。
教学楼里走来走去的学生渐渐多了,随之而来的是嗡嗡轰鸣的吵闹声,夹杂声稀稀拉拉读课文的声音,以及“交作业谁还没有交作业”的课代表地主收租般的催促。
木渐渐抓紧书包的背带,躲过迎面而来好歹算认识自己自己也认识的同学,紧张到汗都出来了。
明明刚才还冷得发抖。
她刻意地绕过自己的班级,守在了进校学生的必经之路上。
从这里看,那个人一定会出现吧!
这么想着,木渐浅全神贯注地盯紧了每一个经过的学生的脸。
——她在找芭蕾。
起初这个想法从脑海里冒出来的时候连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在木渐浅受过的教育里,芭蕾那类人显然被归为“危险,绝对不可以接近”的一类,但是自己却鬼使神差地认定就这个想法,自然得就像每次听到父母训诫的时候皱起的眉头一样。
那是某种叛逆的体现吧!
就如同被多次告知“你不能怎样不能怎样”一而再再而三之后,滋生的阴暗的情绪“我偏要我偏要”。由此来否定那个唯命是从的胆小鬼自己。
像复仇一样,持着相反的情绪做下去。
有点害怕——毕竟是第一次。
更多的窃喜——“我偏要我偏要”,原来自己也能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