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人流的高峰期过去之后，大概2分钟的时间，第一道铃声毫无防备地响了起来。换作平时，木渐浅早就交完了作业，打开课本，声音被淹没在晨读里。头一次到现在还站在校门往里一点不容易被看见的地方，伸长了脖子等一个人的出现。

铃响的时候木渐浅的心跳猛地快了，再深吸了几口气压住不安之后，她强迫自己等下去。

芭蕾那样子不是什么好学生，或许迟到才是家常便饭，再等等，就能看见了吧！

木渐浅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像是那快著名的望夫石，虽然望的对象的性质有些差别，但再等下去似乎自己真的能被石化。

第二道铃声之后，第一节课的铃也响了。木渐浅渐渐有些站不住，手指尖也凉了下去。

如果现在回班上的话或许还不晚，找个借口就能敷衍过去。

刚又以上的想法，就被坚决地否定了。

不不不，不能认输，既然都等到现在了，那就一定不要放弃啊。如果放弃了，你又成了那个软弱没主见连自己都讨厌得不得了的家伙。

咬下牙，继续等。太阳姗姗来迟地升上天空，抬起头的时候终于不见了那灰白色的丑陋斑块状云层。

木渐浅一直等到第三节课下课。

课间时间只剩下不到三分钟的时候，紧闭的雕花铁门才被摇得哗哗响，响了一阵之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钻进木渐浅的耳膜。

“门卫——门卫开门！”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学校门一般在第二道预备铃之后被锁上，为的是防止课间的时候有学生跑出去买零食吃，若是有家长在期间来学校，都需要说明原因再登记之后才能进来。

十三中的门卫是个脾气不好的老头，据说干门卫这行已经有好几十年了，老在学生面前摆出很了不起的样子，让学生们大为鄙视。

——或许他本来就很了不起也说不定。从某种角度来讲。一物降一物的自然界规律不是白说的，至少迟到的学生为了进校门都会恬着脸对老头子说几句奉承话。

但芭蕾似乎是个例外。

一头鲜亮的粉红色头发让木渐浅几乎立刻就分辨清楚她来了，再加上那几声催命般的叫嚷，外带用靴子不停地粗鲁地踹着门框，真有一种被攻城的错觉。

“门卫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你死了吗你不到？”芭蕾撅着嘴对着铁花筑成的黑铁门又拉又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嘴巴里叽里咕噜地冒着低声的诅咒，含糊不轻地咬字，像是同时还在嚼口香糖。

芭蕾喊了一会儿，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是在唱歌一样，还有渐强的效果。

“门卫开门开门开门！你耳朵聋了还是手脚残了，让我进去！快开门开门！”哗啦哗啦哗啦哗啦淅沥哗啦。

门卫室的门终于被打开，老头子似乎是故意作对，用极慢极慢的速度走出来。同时第四节课的上课铃也响了。

芭蕾一双杏子眼瞪得老大，又是一串咒骂，才歪着嘴巴朝老头子喊：“叫你开门！”

“我已经给教导处打了电话，你要进来就再等会儿，让你们班主任领你进来。”老头子慢吞吞地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一点没有开门的钥匙。

“该死！”芭蕾骂了一声，又朝地上吐掉口香糖，再吐了一口唾沫，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就在门卫转身回房，木渐浅也以为芭蕾直接走掉的时候，不远处车棚的围墙发出细微的响声。

紧接着一个粉红色的脑袋伸了出来，左右看看，确定没有危险，才利落地撑起身体，踩着墙面凹凸的地方落下来。

芭蕾理了理翻墙是被弄乱的头发，又踢到了几辆自行车用以泄愤之后，转过头。

下一刻，她看见了距离她并不远的，单肩挎着书包，显得有些局促的木渐浅。

09

“嘿唉——你也翻墙进来的？”芭蕾走了几步，顾作轻松地挂起笑脸，歪着头问。耳坠随着她头偏向的弧度碰得叮当作响。

木渐浅咬住嘴唇。把书包抓得更紧了。

芭蕾把瘪得几乎一本书没装的书包往背上潇洒地一甩，扬起眉问：“你的风纪组的？来抓我的？”

木渐浅遥遥头，刚想张开嘴巴，就被芭蕾嫌恶的声音打断了——

“是你叫老师来的？”

木渐浅再摇头，顺着芭蕾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教导主任正急匆匆地朝这边走过来。

每走近一些，芭蕾眼底的厌恶就加深一层。木渐浅手忙脚乱地想要解释，却被教导主任一声厉喝打断。

“谁要你进来的！”

“干吗谁叫我进来我才能进来？”芭蕾拉着一屡耳发，挑着下巴伸着脖子，琥珀色的眼睛写的全是不屑，“别人叫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多丢脸。”

似乎察觉到芭蕾眼角的余光，木渐浅一缩。

“你看你这个样子还像学生吗？染发戴首饰不穿校服迟到旷课翻墙……”

“长得像学生的就是学生了？脸长得长一点的就是驴子咯？”芭蕾别有用意地看了教导主任一眼。

“放肆！没礼貌！你就不怕被停学被处分？还有你！提着书包，就知道是才到校的！”话锋一转，忽然跑到木渐浅身上。

“不、不是这样，我……”她越急，就越说不清楚话，小时候就形成的习惯，简直就像在拼命地寻找迟到的借口。

木渐浅脸上一阵一阵地发烧，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她似乎可以看到芭蕾眼中的讥讽。

之后的事情很简单。

芭蕾是惯犯，被罚站在校门口不准进教室直到放学，而查了半天也没查到木渐浅的前科，只得以“鉴于第一次犯，更要严厉惩罚”的说法，被勒令和芭蕾站到了一起。

看得出来，教导主任很生气，因为罚学生站校门，据木渐浅所知，这还是第一次。

芭蕾的脸上一直挂着那副不在乎的表情，直到想作最后劝戒的老师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