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1848年推翻了路易·菲利普的统治,但他并不是法国的最后一位国王。他是法兰西帝国的最后一位国王,法国最后一位国王是查尔斯十世。你一定听说过他的。”
“卡尔克警长,你这简直就是自投狼群。”
“我知道巴勒在法国各处制造凶案的幕后主使都是伯爵夫人。她命令巴勒追杀那个美国人亚当·萨比尔,还有他的两位吉卜赛朋友阿历克西·杜方坦和约拉·萨玛娜。她确信萨比尔知道诺查丹玛斯预言的第三次反基督的人是谁。驱魔勇士团一直都想知道这个秘密,这样他们才能保证自己能如宣誓中所说的一样保护法国免受恶魔侵扰。”
“哈。”
卡尔克很想把将萨比尔告诉他的信息和盘托出,他十分确信基督再生是可能的,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暂时不提。现在话题已经扯得很远而且效果也不太理想,为什么还要把问题搞得更复杂呢?署长可能是个无神论者,他不可能有这么深刻的想法的。“阿希奥·巴勒直接受他的母亲伯爵夫人指挥,这样说来她至少算是整个事件的同谋。其实我更觉得她应该是同谋主犯。”卡尔克觉得在这一点上他应该更深入一些,“至少不是简单的同谋,而是更重要的角色。”
“你有什么证据吗?”
“在马赛特他遇到困难时,给伯爵夫人打了电话,问伯爵夫人自己是否可以回家,但伯爵夫人却命令他完成自己的任务,杀掉萨比尔。”
“他没有和伯爵夫人通话,和他通话的是他们的管家……”署长搜寻着自己的记忆,不自觉地要跟博学的卡尔克叫一下板,“……米尔菲耶尔。”
“米伦斯。”
“那就是米伦斯吧。米伦斯回答他的话有一部分用的是德语。他用了‘Fertigmachen’这个词。这个词有很多意思,可以是说‘滚开,你个杀人狂’或者是说‘让我们就此做个了结吧’。但是巴勒从来没有和伯爵夫人本人通过话,他是从伯爵夫人那里得到命令的。这事现在已经告一段落了,警长。”
“署长,我见过伯爵夫人家的那间暗室,还看到过她在里面存放的文档。其中有一份提到一个秘密组织叫驱魔勇士团。”
“但是我们无法辨认那份文档,他们用一种无人可知的符号编写了那份文档,这你又不是不知道。该死的,那东西是1250年的玩意儿,和今天的犯罪能扯上什么联系?”
“那份文档并非编于1250年,它是1228年完成,后来才签署的。你想,那文档里包含三个人的签名和印章,这三个人都对路易九世国王的统治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可是按照推算来看,其中的一个人吉恩·德·儒安维尔在1228年时才四岁。这当然是不合常理的。所以这份文件明显是后来签署的,很有可能是因为在这份法案签署后很久,才有人发现了其中的价值。”
“天啊,警长,你真是太知识广博了!我猜这就是保罗·马克隆的工作生活得很压抑的原因吧。你可能不知道,在马克隆殉职前一个星期,他曾向我们抱怨说你在精神上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精神压力?”卡尔克突然很想抽支烟,但可恶的新禁烟规定让他不能这么做。他知道如果现在点一支烟,上司很有可能会把巴黎消防队给叫过来,用水管对着他一顿冲水。
“我们说服他最好不要乱发牢骚,让他自己调节一下。你看,你在警局工作多年不是白干的。但是抱怨很容易死灰复燃,即使抱怨的人已经过世,可这种抱怨对你的危害可能会更致命。哎呀,我们离题太远了,从现在开始,你再也不准多管伯爵夫人和她子女的事儿了。听明白了吗?这件案子已经结了,巴勒已经死了。”
“你是说她背景深厚,我们动不得?”
“简单地讲,警长,是这样的。”
那一刻约里斯·卡尔克心生退意,打算假装自己在车祸中受伤远比最初想象的严重。要想做出这种效果并不难,只要在办公室里时不时打个趔趄,偶尔不由自主地摔一跤;然后再表现得健忘些,假装被迫去看看大夫,谎称车祸后他就不停眩晕,最近还会因为对保罗·马克隆的死愧疚难当,萌生自杀念头。
整个过程特别简单。再过五年他就到了强制退休的年龄了,现在警局很高兴他能主动退居二线。这样他们就可以更替人员,为警局补充新鲜血液了。
卡尔克几乎头也没回地离开了这座警局大楼。提早离职还有一个特别好的效果:之前每月他都要把工资的一部分作为法定的生活费寄给前妻,现在他终于可以不用这么做了。因为他已经光荣离职,身后有无数的荣誉和毫无污点的工作记录;国家认定他已经无法完全正常地工作,更不要说他在受伤后的心理压力了。鉴于他因公负伤,国家将替他支付前妻大部分的生活费,而卡尔克很清楚,国家不会去细查负罪感这种东西的。
卡尔克倚靠在充气坐椅上冲着自己咧嘴笑了笑,他还通过望远镜关注着伯爵夫人门前的动静。他已经日夜监视这个地方五周了。每天的监视变成了他的例行工作。他很确信在伯爵夫人的养子死后的一两个月内,她会很自然地保持低调。不要浑水摸鱼,不要组织家族集会,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如他所料想的一样。
卡尔克知道这种状况不会持续太久。这个女人卑鄙奸诈,如银环蛇一样冷酷无情。想让她放手不去报复杀了自己那疯狂的儿子巴勒的人,即亚当·萨比尔,是完全不可能的,而萨比尔又总是对潜在的危险视而不见。
因此卡尔克决定利用未曾料想的提早离职的日子做一件他最擅长的事情:保护公众。只不过这一次他要保护的公众只有一个人,那位不按套路、乱来的美国作家亚当·萨比尔。但这一次他背后不再有各种法律制度的许可,也没有国家机器的协助,只有他一个人,一个身材肥胖,受过太多教育,却没什么钱的离职警察独自行动。
他干吗要这么做呢?是因为无聊?酸葡萄心理?还是对自己事业倒退的一种反抗?都不是,事实上他这么做是因为萨比尔触动了他早已麻木的神经。萨比尔告诉卡尔克在诺查丹玛斯散失的52段预言诗中,讲述了基督再生和即将到来的世界末日之战。萨比尔在与阿希奥·巴勒最后的生死搏斗中记住了这52段预言诗。卡尔克对知识的渴求被萨比尔的话激发了出来,与此同时,他内心隐藏的共和意识使他对伯爵夫人极为抵触。伯爵夫人想当然地以为她和她的贵族家族最终总会取得胜利。
那个曾经愤世嫉俗,而今却如新游侠骑士般的约里斯·卡尔克参加了阿希奥·巴勒的葬礼,并注意到巴勒十二位弟妹都没有参加葬礼。只有伯爵夫人以及与她如影随形的私人助理玛斯蒂格女士出现在葬礼上。
但是伯爵夫人肯定会召集他们、给他们下指令。她不会选择电话或者网络,现代方式漏洞太多,给别人很多偷窥、监视的机会。这就意味着她的孩子们都会回到锡耶米葡萄庄园,聚集到那间密室里。卡尔克的一位同事在调查取证时无意间发现了这间密室。这里就是驱魔勇士团召开会议的地方吧?这里就是他们策划阴谋的地方吧?
大约八周前,约里斯·卡尔克在对伯爵夫人的府邸进行例行搜查时,偷偷在那儿装了一个声控录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