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此时乌云已经遮蔽了太阳，如果她能够避开他的目光，她自己也能抬头看见。但是她没法抬头，也没法看向别处。不知为什么，她只能眯起眼睛看他，似乎丹尼尔正放出耀眼的光芒。露西忽然觉得有些耳鸣，膝盖也在微微颤抖。

她本想捡起耙子假装没看见他过来。但是为时已晚，她的举动太过仓促，看起来一点也不自然。

“她刚才对你说了些什么？”他问道。

“嗯。”她犹豫了，搜肠刮肚想找一条像样的谎话，但是全无所得，只好把指节捏得噼啪作响。

丹尼尔握住了她的手：“我不喜欢你这样。”

露西本能地把手抽了回来，丹尼尔的手只在她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间，可是露西的脸刷地红了。他的意思难道是说他无法忍受别人捏指节？那种声音会令他莫名地烦躁？他说他讨厌她这样，这是不是暗示说他曾经见过她这样做呢？这是不可能的，他们俩几乎都不认识彼此。

可是为什么露西会感觉他们以前就曾因此而争吵过呢？

“莫莉告诉我，要离你远点儿。”她终于说了出来。

丹尼尔扭了扭脖子，好像在考虑这句话，然后说：“她或许是对的。”

露西一阵颤栗……一团阴影正向他们袭来！天使的面孔都变得阴郁了，阴影逗留的时间之长让露西开始有些忧虑。她闭上眼睛想要呼吸，祈祷丹尼尔不要觉察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但是恐慌开始在她的心中蔓延。她真想逃走，却又不能这样做。如果在公墓中迷路了该怎么办？

丹尼尔顺着露西的目光望向天空，“怎么回事？”

“没什么。”

“所以你是不是准备那么做呢？”他双手抱在胸前，挑衅似的问道。

“做什么？”难道是指逃跑？

丹尼尔又近前了一步。他们俩现在的距离不到一尺。露西屏住了呼吸，身体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着。

“你是不是要准备我远点儿呢？”

丹尼尔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挑逗她。

此时的露西已经完全丧失了抵抗力，眉心渗出了汗珠。她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恢复清醒，不让丹尼尔控制了自己的心神。如果丹尼尔真的是在挑逗她的话，露西对此可是毫无思想准备。

她往后退了一步说：“我想是的。”

“我没听清。”他扬起一道眉毛轻声说道，同时又向前逼近了一步。

露西只得随之后退，这一步退得更大，她几乎撞上了雕像的底座，露西感觉天使雕像坚硬的脚抓到了自己的背。

眨眼间，他们头顶上出现了更黑暗、更阴冷的阴影。她敢发誓，她看到丹尼尔和自己同时打了个寒战。

随之而来的阵阵低沉的吼叫更是让他俩都吃了一惊。露西倒抽了一口凉气，大理石雕像的顶部开始在他们头顶晃动，像是微风袭过的树枝一般摇晃着。有一瞬间它似乎就悬浮在了空气中。

露西和丹尼尔站在原地盯着那尊天使雕像。他们都清楚它就要倒下来了！天使的头部缓缓向他们俯下，仿佛正在祈祷——然后整座雕像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了下来！丹尼尔的手一瞬间紧紧地搂住了露西的腰，就像他确切知道该怎么做一样。在雕像倒下的一刹那，他用另一只手护住她的头，一把将她按倒在地。雕像不偏不倚地砸在他们刚刚站着的地方，伴着一声巨响轰然倒地。雕像的头部陷入了泥沼里，腿部却依然留在底座上。露西和丹尼尔就匍匐在雕像和底座之间的这个三角地带。

他们鼻尖相对，气喘吁吁。丹尼尔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他们的身体和雕像之间只有几英寸的距离。

“露西。”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露西此时能做的只有点头。他眯起了眼睛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这时一只手伸到了露西面前，将她从雕像下狭小的空间中拉了出来。露西背上被擦了一下，然后她感觉到了空气的涌动，看见了阳光在闪耀。受罚的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站在他们周围，而特罗斯老师却在一旁观望。最后还是凯姆扶着露西站了起来。

“你还好吗？”凯姆关切地问道，他拍掉露西肩膀上的尘土，双眼不停地扫视着露西浑身上下是否有擦伤和瘀伤。

“我看到雕像倒下来了。我本想赶过来阻止，但是它已经……你是不是吓坏了？”

露西没有回答。惊吓并不能概括她此刻复杂的感受。

丹尼尔这时也已经站起身来，但他甚至没有转身来看着露西是否平安无事。他径自转身走开了。

露西眼看着丹尼尔无动于衷，惊得目瞪口呆，同样令她吃惊的是其他人对丹尼尔的安危也似乎毫不在意。

“你做了些什么？”特罗斯老师问道。

“我不知道。刚刚我们还站在那里，” 露西看了特罗斯老师一眼，赶紧补充道，“嗯，在那里工作。一眨眼，雕像就突然倒下来了。”

“信天翁”俯下身来查看摔得粉碎的天使雕像。雕像的头部从中间裂开了。她开始嘀咕着关于自然的力量和古老的石头之类的东西。

其他人都各自离开，继续工作了，但是露西耳边却又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莫莉！她就站在露西的肩后，对着她窃窃私语：“某些人似乎该听听我的建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