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博物馆馆长们知道参观者们会心怀一些理想的形象。一些馆长有意识地设计一些展览,来反驳那些不准确的形象。如果教科书作者、教师以及制片人也能针对性地反驳那些错误的形象,他们也能履行自己的教育使命。其实,伍德罗·威尔逊毕竟不需要他们为尊者讳。仅其任期前两年所取得的立法成就,包括关税改革、收入税、《联邦储备法》、《劳工补偿法》等,都是空前的。威尔逊支持民族自决的演讲震动了整个世界,尽管他有些言行不一。
为什么教科书要推出完美无瑕的典范?作者的省略和错误并非偶然。相关影片和幻灯片以及其他教育素材的制作者并非不知道海伦·凯勒是一名社会主义者,也没有人能够在不了解她的政治和社会思想的情况下读懂她的著作。至少,有一位教科书作者,即《美利坚盛典》的资深作者托马斯·贝利,非常清楚美国1918年对俄国的入侵,因为在1973年,他在其他场合写道:“美国军队在1918至1920年间与俄国武装力量在俄国土地上的两座剧院内发生枪战。”或许还有一些作者也知道这一事件。威尔逊的种族主义对于职业历史学家来说也是非常熟悉的。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让公众去探知那些事情呢?
对此,英雄化本身就首先给出了答案。对于多数美国人来说,社会主义是令人厌恶的,种族主义与殖民主义也是如此。迈克尔·坎曼指出,作者们有选择地忽略了某些瑕疵,其目的就是使一些历史人物能被尽可能多的人所敬仰。教科书评论家诺玛·加布勒证实,教科书应该“以一种尊敬和荣耀的方式呈现我们的民族英雄”;在她的眼里,如果承认凯勒的社会主义以及威尔逊的种族主义,就几乎做不到那样。在20世纪20年代初期,“美国退伍军人协会”有人曾言,教科书的作者们“把我们国家的伟大英雄和爱国者的错误、弱点和不足都呈现在了年少无知的学生面前;这是不对的。”而在今天的历史教科书里,“美国退伍军人协会”就几乎挑不出这方面的毛病了。
或许我们还可以举出更多的例子。让我还是从海伦·凯勒谈起,因为对她64年后半生的忽略,代表了某种在文化运用方面的歪曲做法。对这一问题我将在后面的章节继续讨论。我们把凯勒当做一位完美的、非真实的人,以此激励年轻人去学习,于是凯勒成为一位神话人物,一个“战胜困难的女人”——但是,那是由于什么呢?没有了下文。只要看看她所取得的成就,我们就受到勉励了——但是我们无从知晓事情的真相。
凯勒少年时不想像个冰人似的哪也去不了。她自己强调,她生命的意义在于一旦克服了自己的身体缺陷后所做的事情。当然,她并非有案可查的第一位学说话的聋盲孩子,这一荣誉应该属于挪威姑娘朗希尔德·卡塔,是她的成就激励了凯勒。她也不是第一位学习读书写字的美国盲聋人,这一荣誉应该属于劳拉·布瑞吉曼,是她教会了安妮·沙利文触摸式字母表,沙利文又教给了凯勒。1929年,凯勒快50岁时,写了第二本自传,名叫《中流》,书中通过细节描述了自己的社会哲学。凯勒记录了她参观以煤矿、采石以及搬运为业的城镇的经过,在那里,工人们在罢工。她想让我们知道她的这些经历,以及她从这些经历中得到的结论。为迎合我们美国人的个人主义意识形态,删节后的海伦·凯勒的故事净化了英雄的形象,只剩下自助与勤劳的美德。凯勒本人虽然几乎不反对艰苦劳动,但明显反对这种意识形态。